宋军再次兵临兴庆府城下,这让西夏人觉得极是难堪。
从来都是西夏压着赵宋凌辱,现在却是在一年内,赵宋大军连着打到都城下两次。
不足三岁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像是个木偶,几乎不会动弹的样子。
没藏国相站在龙椅左侧边些,他看着下方的朝臣,语气阴森地说道:“你们皆说那赵宋不可能打得赢我大白高国,但现在,他们又在城下了,而我们这边,却没有勇猛男儿敢出城应战!”
朝堂上的百官个个神情讪然。
若是在野外行军中,占着骑兵优势的西夏国自然敢与宋军交锋,只要地方够大够宽广,骑兵在机动性的优势下,就是无敌的。
但攻城战的情况不动……对方大军已经合流,而且周围布置了大量的拒马,和陷马坑。
就算重骑兵铁鹞子再厉害,也不敢去冲击列阵了的大规模步兵群。
只有在魔幻世界,才有可能出现精锐重骑兵,冲锋后凿穿整个大规模步兵阵线的事情。
在现实世界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重骑兵冲进步兵阵里,就跟陷进泥潭差不多,能多走十米都算厉害了。
所以只要是阵地战,没有大量步兵配合的情况下,西夏骑兵是不敢乱来的。
没藏国相见没有人说话,满脸的腮络胡子都在气得颤抖。
此时有个宋人官员站出来说道:“国相,据我所知,赵宋的狗皇帝,已经在用金牌催大军回返了,只要我们再据城坚守些时间,必能等到胜得。”
“这事不用你说,我早已知晓。”没藏国相哼了声,说道:“废话连篇,我大白高国什么时候遇着宋狗得等他们自己退兵了?挫我大军士气,把他拖出去,杖三十。”
听到这话,刚才说话的宋人降官急了,立刻跪下来磕头大声祈求道:“国相,饶命啊,小人忠心一片,饶命啊,我愿为大白高国奋勇杀敌,现在就去,求你饶我狗命啊……”
直到这男子被拖出大殿,没藏国相也没有改变主意。
也不怪宋人降官哭得如此凄惨,杖三十,是要人命的,即使侥幸不死,下半辈子也是在床上度过了。
宋人降官的声音似乎依然袅袅在大殿中回荡,百官都度下脑袋,即使是龙椅上的小皇帝,也是把视线下意识往下看。
杖毙了个人,没藏国相似乎气消了许多,他语气缓然说道:“宋军来势汹汹,但此时已近寒冬,只要我们坚守多些时间,他们必定会回防。此次依然由没藏酥儿主持防务,谁还有意见?”
这种情况下,谁敢有意见。
之前的降将明明没有说错什么,不一样被拖出去杖毙了,白痴才在这种时候出声。
有的没藏国相的命令,整个兴庆府动了起来,大量的兵员被放到了城墙之上。
而下朝后,没藏太后直接找到没藏国相,问道:“哥,要不我们先后撤吧,兴庆府这次估计守不住,据酥儿侄子说,宋人那边来了个陆真人,制造出来的器具端是厉害。”
“走是要走的。”没藏国相哼了声:“但不能走得太明显,否则兴庆府根本顶不了多少天,先做好准备就是了。”
没藏太后轻笑道:“我明白了。”
说回到陆森这边,第三次拒旨后,陆森对于穆桂英说道:“金花就调派到我的身边,听我差遣。”
“这是为何?”穆桂英有些奇怪。
“我要在后方镇守,不让敌人有机可趁!”陆森微笑着说道。
“我们后方怎么可能……”穆桂英话说到一半,也反应过来,她先愣了会,随后思索了数息时间,指着地图上一处,说道:“要是敌人绕我后方,此处是必经之路,在此镇守即可。”
陆森看看地图,记下后,便带着杨金花离开了帐篷。
半柱香后,一支人马悄悄地离开了大帐,往大后方走。
约走大半夜,终于到达了指定的隘口。
此时天已经亮了,陆森让杨金花布置好防线后,便坐在了隘口的山坳上,看着天边火红的朝霞。
不多会,有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也跌跌撞撞地走了上来,是王安石和张载。
陆森离开大营之前,把这两人也给抓过来了。
若是留他们在前线,指不定就把指挥权又抢走了。
“陆真人,你真是胆大包天啊。”王安石走上来,不快地指着陆森的脸,骂道:“你如此行为,无君无父无……”
啪!
陆森一巴掌把王安石的手指打开,用的力气很大:“我不是儒生,别把孔夫子那套用在我身上。”
王安石吃痛,捂着手指脸色扭曲,陆森刚才下手挺狠的。
张载立刻走上前来,作和事佬:“俩位有话好好说,不要急不要急。”
陆森斜眼看了王安石一会,说道:“我不想和他吵,但不代表着我可以忍让他。再有类似这种无端的指责,他直接把他牙齿打掉,免得说话难听。”
“你!”王安石气得不行,他向来骄傲,若是平时,定不会忍着这气,可不知怎的,他最近总觉得心虚,特别是与陆森对面的时候:“可是人人皆像你这般出征便抗命,朝廷可不敢再让名将挂帅了,你明白吗?”
“呵,本来名将挂帅就没有什么意义。”陆森嘲讽地看着王安石:“大好局面都被你这样的监军浪费掉的,还坑死了十几万士卒,还不如不出征。”
“你!”
说到这事,王安石便被怼得无话可说。
他拼命地忍住怒气,然后苦口心长说道:“陆真人,你别再任性了,即使你挡着来自京城的金牌,即使真打下兴庆府了,你回到京城,一样会被言官诘难,会被官家犯忌,这划不来。”
“顶多就是罢官而已,怕什么。”陆森笑道:“但打下兴庆府,可就不同了。”
王安石叹道:“没必要,即使打下来,估计也守不长久。”
“打下兴庆府,可防守西北,又可东望辽国,与种家边境那边形成夹击之势,你居然说没有用?”陆森歪头看着王安石:“你搞政务或许还行,但这种军事上的,还是别掺和了。”
王安石深深地吸了口气:“兴庆府打下来了,谁敢守?这里是李元昊的龙兴之地,我问你,谁敢守?”
“龙兴之地?”陆森冷笑了:“打下来的地盘,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守不住,北宋还不如现在就灭了算了。”
王安石正想说话,但突然间,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皱眉连连回想了陆森刚才说的话,突然问道:“你说北宋……难道还有南宋不成?”
旁边的张载听到这话,也是身子一抖。
陆森坐着着向天边泛起的朝阳,没有说话。
“北宋,南宋……”王安石不停地咀嚼着这两个词,很快他猛地扭头看着陆森:“你是修行之人,有预见之术不奇怪了。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陆森扭头看了王安石一眼,不再说话。
王安石走到陆森面前,抓起陆森的衣襟,怒道:“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能看到……”
啪!
一发重拳打成王安石脸上,他鼻子喷血向倒仰着连退数步,之后惨叫一声,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痛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陆森收回拳说,冷然说道:“我之前警告过你了,别再烦我。”
“介甫,介甫,你没事吧。”张载立刻跑到王安石身边,帮后者顺顺后背,似乎想用这种方法减轻对方的痛苦。
陆森继续坐在山坳上看着日出。
王安石捧着脸,恨恨地盯了会陆森,下山去了。
之后王安石就再没有再与陆森打过照面,见着陆森,也是主动转身避开。
但根据张载的说话,王安石这段时间一直在念叨着:北宋……南宋……这样的词。
陆森懒得理。
不过他也确实有丝丝佩服,这王安石果然七窍玲珑心,自己只是口误一下,多说了个并不算明显的词,都被他发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森卡在这里,拦截到很多‘敌人’。
催他交出监军之权的有三道,然后催促穆桂英、折继祖、狄青回防的金牌,每人各两道。
再加上之前的三道,已经有总共十二道金牌了。
陆森把玩着一道金牌,他的身边,是个风尘仆仆的驿站特使,他抱拳忧苦地说道:“陆真人,请放我过去,小子一定要把金牌送到穆大元帅的手中,否则上面必定会怪罪下来。”
“不可能的,你都被我抓了,只要不是白痴的上官,都会理解的。”
“可我们的上官就是有点白痴。”
陆森笑了:“那就别干了呗,要不换个工作?我这边正招收有上进心的家将呢。”
“当陆真人的家将?”这信使愣了下,然后喜上眉梢:“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退下,记得把让人把我绑起来啊。”
然后这信使美滋滋地走了。
陆森抛着手中的金牌,再看了诏书的内容,无奈地轻笑起来。
果然和他预料的那样,自己拒旨后,中书门下便把主意打到了将领的身上。
陆森不敢接旨,不肯让出监军之位,也不肯回防,那是因为陆森现在是文官,不好拿捏,他们自己很明白这点。
因为就连司马光在边境筑堡的时候地,都说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这个将,当然指的是文官担任的元帅。
要是将门担任的,那就是别外一个说法了。
所以当旨令和金牌出现在穆桂英等将领的身上,那他们不得不接令。
所以这也是陆森要在后方关隘设卡的原因,挡住所有的金牌和诏令,直到兴庆城被攻破为止。
现在想想,二十多天过去了,估计也快了。
有投石机,有光昭蓄能器,三路元帅都是真正的兵法大家,又没有文人干扰他们,陆森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仗怎么输!
想到这里,他嘿嘿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几名撑着杨家旗的骑兵过来,他们下马后,便立刻被带到陆森面前。
是熟人……老齐!
“姑爷,不对是陆监军,大喜事,兴庆府攻下来了。”他们身上满是血尘,疲倦的脸上,带着欢欣的喜悦。
陆森早预料到了,所以他并没有吃惊,只是站起来,回到营帐中,对着几百双期待的眼睛,笑道:“兴庆府攻下来了,我们胜了。”
“万岁万岁!”
将士们发出疯狂的吼声。
此时王安石和张载也出到了帐篷之外,他们两人看着兴奋的士兵们,神情冷淡,却也充满了纠结。
陆森走过去,笑道:“恭喜王平章事,贺喜王平章事,作为监军攻破兴庆府,从此后,便可平步青云了。”
阴阳怪气的,让王安石的脸都快扭曲了。
说罢,陆森将其中一封诏书和金牌扔到王安石手中:“拿着这些东西,带着这些士兵作为侍众,去兴庆府接收战俘,以及安抚战后事宜吧。”
王安石哼了声:“也就是说,我是监军了?”
“对。”
“那陆真人请自缚双手,作为抗命中书门下的惩罚,可好?”
看着王安石那气愤的表情,陆森笑道:“你想再被我揍一拳?”
王安石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但又觉得在陆森面前做这个动作,有认怂的疑惑,他便冷笑了下,昂首挺胸带兵离开。
穆元帅等人做为元帅是很合格的,但却不擅长内政和治安方面的事情。
所以兴庆府的战后事宜,还必须得王安石和张载两人上阵才行。
陆森看着杨金花,以及数名杨家的老兵,笑了笑,说道:“我们也走吧。”
十数日后,在信使快马加鞭的传递下,兴庆府城破的事情,传回到了汴京城。
同时穆元帅,狄青元帅也已经班师凯旋,而兴庆府,则暂由王安石和张载管理。
兴庆府在文官手中管着……那就好。
听到这里,无论是官家,还是文武百官,都松了口大气。
之前所有的金牌特使出去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事还真吓坏他们了。
真怕陆真人在北边,已皇袍加身。
这时候,那个李姓官员又跳了出来,哭嚎道:“金牌特使无音讯一事,必定是陆真人搞鬼,且现在也没有关地他的消息传出,此事极为可疑!”
朝堂上文武百官都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汝南郡王站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个小木箱子。
之前他有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
赵祯问道:“汝南郡王,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何物?”
“陆真人的官袍,官印,地产文书,以及辞官信。”
“什么!”赵祯猛地站了起来。
汝南郡王拿起其中放着的一张白纸,笑着念道:“羞与尔等懦夫为伍。就这一句话。”
很多时候,话越少,事越大。
念完后,汝南郡王抖了抖手中白纸,又放回到箱子里。
赵祯重新坐回到龙椅上,神情黯然。
而文武百官的表情,一个个都显得怪怪的。
今日退朝时间极早,一队禁卫从皇宫中冲出,去了矮山……然后在环绕的树林中,只看到一个平平的地基。
再无方楼,再无林中花园。
陆真人走了,消失了……这事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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