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畴府邸是一片清雅之居,少有人前来打扰。
除了吃点儿福地兰花的兰荪,李鸿儒还挥洒了笔墨。
题诗作画,靠着杨素的指导,李鸿儒也开始干起了文人的老本行。
李氏布店做衣裳时免不了要丈量,要做一定的比例对照,对人体有一定的熟悉。
具备了家学渊源,本身也有一定的功底,又指导后苦练一番,他此时在画人这方面的能力上也略有了水准。
思及阎立本和阎让兄弟的《列帝图》,李鸿儒还画了画皇帝。
他挥洒笔墨,诸多帝王形象跃然于纸面上。
这让李鸿儒顿时觉察到了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他的画像是相像,但阎立本和阎让是笔透画纸,能画出其中的神韵。
“做个画人的大画家不容易!”
李鸿儒微微晃头,他的笔下一转,转而画一些自己印象深刻的人和妖。
笔下呈现出蛙哈哈、吞天府主的形象,也有姬乾荒、镇元子、公孙举等人。
瞅着吞天府主那满脸邪气的小模样,李鸿儒觉察自己画妖人的水准还算不错。
他摇摆身体,形象不时有着转换。
待得午后三刻,李鸿儒才化成杨素中年人的模样出了门去。
他叫了马车,慢慢驱赶向吏部办公区做等待。
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时,他听得了交卷的钟声开始敲响。
考生提前交卷者少,除了身体不适者,便只有十余个底气十足者和一帮失意难答卷者。
李鸿儒微微扫视了一下这些人。
杨素自然不会夹杂在其中。
若要不起眼,便需要夹杂在大堆的人群中。
科举考试的答卷能出彩但又不能过于出彩。
若是没几十年的上位者经历,又熟悉这其中的门门道道,掌握诸多科举考试内容,这其中的尺度会难以拿捏。
杨素难犯多少错误。
李鸿儒远远张望时,顿时见得杨素的夹杂在诸多考生中齐齐涌了出来。
相较于其他人的模样,杨素一脸的低沉不得志,有几分颓废。
这让李鸿儒看得心中一紧。
莫非这老狐狸几十年没接触科举失手了?
当然,失手问题也不大,就是没中举而已。
李鸿儒对作弊考进士还是有一定的羞耻感,但杨素需要这么做,他也只能由得杨素去做。
对杨素而言,卷风术确实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若是依靠中举进士换一次皇家藏书阁学习的机会,对他而言很值。
显妖镜没有照妖镜的威能,但中招后效果太难缠,饶是杨素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选择以其他能力去破解。
诸多事情都是有备无患,不管有没有被显妖镜针对的那一天,提前修行卷风术显然不会错。
见得李鸿儒在远处不断招手,杨素顿时挤开了数人,钻到了前方。
“上马车上马车!”李鸿儒道。
他揭开遮帘,让杨素先钻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跟随进入。
只是遮帘放下,两人已经替换了外衣,齐齐做了变化。
“你似乎也认得一些高位文人”杨素低声道:“这些人盯着我答卷了许久。”
“我认识的文人很少啊”李鸿儒道。
“还有几个乱喊名字的考生,我又不认识他们,只能先跑出来了。”
“我同窗也不多。”
杨素遇到的波澜不多,过了主考官那一关,剩下几个同窗并不为患。
李鸿儒了解基本情况时,已经听得了马车外的敲响声。
“鸿儒兄,鸿儒兄!”
声音略有熟悉,这让李鸿儒探出了脑袋。
“原来是才俊兄!”李鸿儒抱掌道。
眼前是他曾经的小伙伴荣才俊。
两人一两年没见,都各有成长。
荣才俊已经二十余岁,姿态迈入青年,嘴角上多了一缕小胡子。
而李鸿儒变化更是甚多。
这种情况下还被荣才俊识别了出来,他只觉和这位小伙伴的感情有点深。
“你走得真是太匆忙了”荣才俊抱怨道:“我喊了你好多次,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唉,功名考取的难度太大,一时有些失魂落魄,失意姿态让您耻笑了!”
李鸿儒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让荣才俊同样心有戚戚。
“咱们还年轻,这年不中,三年后可以重来”荣才俊开口道:“遗欢兄、应谦兄他们都来参考了,太学的赶考者还有个小聚,不知鸿儒兄是否要参与。”
“既是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此时身体已经换回,李鸿儒也不显急。
行动越自然,便越能减少破绽,减少被注视的异常。
他重新跳下马车,和荣才俊在马道一旁做等待。
待得见到侯应谦和房遗欢等太学旧党从考试区域钻出,李鸿儒这才随着荣才俊远远打了个招呼。
“鸿儒兄入考场时真是专注,我等打了好几次招呼都没应,此时才能会面”房遗欢开玩笑道。
“第一次应考,失态之处让各位见笑了”李鸿儒晃头道:“我脑袋到现在都还不清醒,只觉这三日浑然而过!”
“都一样”侯应谦笑道。
李鸿儒随口的几句解释让众人莞尔一笑,此前的一些小心思齐齐消了下去。
考场交卷后不免也会相互对对答案,又或对论题交流一番。
太学的小聚便是如此。
李鸿儒一脸神游天外,但也听了众人答卷的题。
他此时还没和杨素交流试题,基本属于插不上嘴。
一些题不免晦涩意义不明,容易造成丢分,引得众人连声唾骂。
有些题又是送分题,大伙儿都能拿,这种题作用便不大了,完全是浪费时间。
一时众人齐齐开口,心下对自己成绩也有了几分猜测。
“鸿儒兄,你有几分把握中举?”杜构笑问道。
“我哪能有什么把握”李鸿儒晃头道:“我对下月放榜都没了什么兴趣,只想着外出办些公干之事。”
“你也太谦虚了”侯应谦不同意道:“能从四门馆跳到太学,又从太学跳道国子学,你的才能中举轻易可得。”
侯应谦不止一次在侯君集嘴中听过李鸿儒的名字。
别人能对李鸿儒掉以轻心,他轻心不起来。
“也许是我这几年专注修行,在科举方面有些力不从心”李鸿儒叹气道:“我这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呀。”
李鸿儒捧杯轻抿。
杨素一脸的失意模样,他难以猜测科举结果。
平常牛逼哄哄,办起事情来不靠谱的案例很多。
一席失意话,李鸿儒又举杯赢向众人,顿时引得几个太学的老学子有些垂泪。
太学的学年结束,他们想学也只能在家学习。
众人不乏家庭背景,又有一些小官职,但与李鸿儒并无多少不同,这些官职属于推官,难有多少上进的可能。
官三代之后,众人也便泯然众人,难有世家地位可言。
若是自己不行,一些人只能指望父辈多努力一点,看看能不能混个世袭官位。
这场小聚最终不欢而散,众人个个失意,齐齐黯然回家。
“你愁个西瓜,本人再怎么随意答卷,那也能捞个进士身”杨素不满道。
“不是我想愁啊”李鸿儒头疼道:“你出来就是一脸哀愁,我总不能立刻欢天喜地啊!”
“我模样不显得哀愁失意点,压根躲不掉你那帮同学与核查考场的几位大儒。”
李鸿儒明明夹杂在朝廷偏门部门混迹,往昔也没看到几个文人登门。
但入了考场,杨素才发现这货熟识的人并不少。
“这是朱元适,我老师的好友,袁博士也去监考了,他也是我老师的好友。”
杨素的面容连连变化,顿时让李鸿儒识别出了监考官们。
这两人一个元神三品,一个元神四品,难以看穿杨素的真身,说不定还因此杜绝了其他考官前来核查。
这让李鸿儒放心了下来。
朱元适和袁学真也在《秘记》事件中受影响,调离了原职位,如今看来是齐齐去了吏部做事情。
只是李鸿儒有些头疼杨素的失礼,对方显然对老师的两位好友目不斜视。
他此时也只能借助远遁躲躲这种尴尬,靠着时间消磨,一切待得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