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朝廷这般无情。”
这被称为李兄的读书人,也是面色苍白道。
“我不管,你们现在必须拿出主意。”
“朝廷已经准备重新开科取士,要是我不能参加科举?”
“我如何面对乡亲四邻,我如何面对爹娘?”
“游街示众,让朝廷收回旨意的是你们。”
“既然你们几个是我们领头的,你们就拿出一个主意,要不然我与你们绝不罢休。”
相较于那个王姓的读书人,别的读书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语气,甚至脸色都已经是纷纷的冷了下来。
就连绝不罢休这种话,也是脱口而出。
足以见得,比之利益,什么都是浮云。
而他们聚在一起,虽然是受了有心人挑拨,但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毕竟无利不起早,浙东这么多读书人,为什么就他们参加了游街示众,逼迫朝廷退步?
还不是有些读书人心里明白,朝廷不可能退步,要不然江南那里,早就已经过不去了。
可朝廷还不是平稳度过?
但是眼下的这群读书人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劝都没有用。
就一定得游街示众,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并且在民众间获取一定的话语权。
可殊不知,经过这么一闹,他们的名声早就已经臭了,简直是臭不可闻。
百姓之间更是多有鄙夷。
甚至就连那些未曾参与的读书人,也都要遭受其连累,走到哪都招白眼。
那各种议论的声音,不说是明州府,就是整座浙东也都是家家户户,街坊四邻,侃侃而谈。
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几日间,就已经席卷到了各大州府。
“别吵了,你们现在就是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朝廷的圣旨已经下了,我们这群出头鸟,根本翻不了身。”
“就算是哭爹喊娘,又能有什么用?”
“朝廷会对我们心生怜悯?”
“反正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我多年读书,还是与老百姓无异,那这个书,不读也罢。”
面对吵吵闹闹的牢房,还有已经张开的牢门,李姓读书人咆哮一声后,便是甩袖离开了牢房。
看的在座的所有读书人,皆是面面相觑。
可都没有勇气拦下他!
毕竟身份地位不同,这个李姓读书人,名为李子文,可不是寒门子弟,而是豪强出身。
其家族李家,也是盘踞在明州府的豪强大户,所以这也得见其可悲。
人家李子文说不当官了,还有其家族养着,可是他们?
真的惹恼了李子文,这明州府,他们绝对待不下去。
但这又能怪谁?
谁让他们轻信李子文的话,游街示众,想要逼迫朝廷退让。
现在更是被架在了空中,上下为难,心中虽然有满腔的怨愤,也不敢表达出来。
可不敢对付李子文,但跟李子文合起伙来组织这场游街示众的,也不过是李子文的狗腿子。
所以得罪得起。
只见大牢之中,这群读书人已不见往日的温良醇厚,反而都是冷着脸,一拥上前,便是想将跑路的这几个狗腿子,通通拦了下来。
然后就是求饶声,哀嚎声四起。
就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气宣泄出来。
看到这群差役们,脸上也都再次闪过鄙夷之色。
但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子文刚刚的话语,也被这群差役们记了下来。
毕竟多年读书,还是与百姓无异,那这个书,不读也罢。
可是能做好多文章。
就比如.......
“呵呵,国公爷,你瞧瞧这个李子文的话。”
“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当官就是为了与百姓划清界限。”
“这番言论一出,使其席卷浙东,舆论的走向就会瞬间翻转过来。”
“朝廷也不会再担任任何压力,纵然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也会引以不耻。”
胡惟庸看着手上的信函,便是转头看向李文忠笑呵呵道。
“这群混账,当官不为民做主,只想与百姓划清界限。”
“要是朝廷都是这种官员,我大明的江山顷刻间就会被颠覆。”
“将这封信函,八百里加急送回朝廷。”
“至于胡相国想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李家走一趟,我倒是要好好问问这个李子文,如果当官就是为了与百姓划清界限,那真是妄读圣贤书,枉为读书人。”
“这样的人,有何脸面去见大成至圣的先师孔夫子?”
“有何脸面去见华夏的列祖列宗、诸多先贤?”
李文忠的脸上也是闪过一抹压制不住的怒意,便是“砰”的一声起身道。
“对于这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士绅豪强,国公爷不用再留情了。”
“先从明州府开始,若还有心存侥幸者,不负国法者,举家流放,抄没家财。”
“还有就是对于百姓的救济,也不能不管不顾,通知新到任的官吏,让他们开仓赈济百姓,为百姓修缮房屋。”
“怎么样也要先让百姓吃饱肚子,能够抵御寒冬。”
“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不用估计支出,能救活一个百姓,就是功德。”
胡惟庸也是缓缓起身,又是轻轻拍了拍脑袋道:“对了,殿下还说过,让锦衣卫全程监察赈济情况,要让所有的百姓,都能挺过这个寒冬。”
不知道为什么,往年还算好的明州府,这几年愈发的寒冷,就连不常见的雪,这几日也是落了下来。
所以这对百姓,又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朝廷如何赈灾。
所以在这件事上,根本马虎不得,毕竟别人不知道,朱棡岂能不知道?
此时的明朝身处于小冰河时期,所以朱棡亲自下命,各大州府需要不留余力的救济灾民。
甚至就连锦衣卫,这几日也都是分散了出去,分别派往了各大州府,紧紧的盯着赈灾。
而且,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之法,为了杜绝有人从中贪污自肥,朱标也是下旨,赈灾施粥,筷子浮起,人头落地,皆由锦衣卫监察。
对了,值得一提的就是毛骧这个混账,经历过那日以后起,也重新被委以重用,此次赈济灾民的所有事宜,也都是由毛骧负责。
所以这哥们干的绝对卖力,世事都是亲自过目。
只不过喝花酒,却是已经喝不上了。
因为,朱棡给毛骧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婆娘,现在日子过得美滋滋,还喝个屁的花酒。
“嗯。”
李文忠点了点头,便是一甩袖子,离开了府堂。
同时心中也是暗道一声可惜。
这个胡惟庸绝对是治国之大才,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心思更是极其缜密,绝对不可能有所疏漏。
可惜这样的一个大才,竟然不能为朝廷所用,这何尝不是一种损失?
所以啊,做官,特别还是大官,还是应该少一点心思,要不然,容易死。
随后,朝廷的官差,便是在锦衣卫的监察下,在明州府的各大街巷,都是竖起了赈灾棚,并且熬起了赈灾粥。
同时也是派出了许多差役,不仅告知了全城百姓,更是为百姓修缮房屋,提供被褥。
对此,围在赈灾棚前,一边烤火,一边喝粥的百姓,都是流下了眼泪。
望着碗里稠稠的粥,心中对于朝廷的仁慈,更是无比的感恩戴德。
甚至有自发者,纷纷看向京师的方向,极其正色的磕了几个响头。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仅仅是发生在明州府,虽然较远的地方,锦衣卫还没有赶到,但距离京师附近的周边地区,都已经开始了赈济工作。
“嘭!”
“朝廷还真是会收买人心!”
茶盏碎落的声音响起,李家家主李然目光阴沉道。
朝廷在明州府赈济百姓,自然瞒不过士绅豪强的耳目。
所以不仅仅是李家知晓,就连诸多士绅豪强也都是得到了消息,目光也是阴晴不定。
只不过还没有阴沉多少时间,一骑人马真是踏破了他们的府门,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也就是百姓的欢呼雀跃,得以活命。
而对于这些不法的士绅豪强,朝廷也是当机立断,毫不留情。
同一时间,身穿铠甲的李文忠骑着战马,直接破开了李家的府门,大批兵马蜂拥而入。
闻声,李然与李家一众人也是踏出了正堂,看向了骑在马上的李文忠,眼中闪过错愕之色。
“你就是李然?”
手持马鞭的李文忠,依旧骑在马上,微微眯了眯眼道。
“在下正是。”
李然虽然没能搞明白情况,但还是连忙躬身道。
“可知道本公是谁?”
李文忠依旧眯着眼道。
“曹国公。”
李然的嘴角微微抽动,便是道。
本公?
能以此为自称,就已经说明了其身份,除了曹国公李文忠,还能是谁?
“跟你作为本家,本公当真是不耻。”
李文忠的脸上依旧淡漠,便是嘲讽道。
“国公爷,何出此言?”
李然的面色微微一变道。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李家意下如何?”
李文忠懒得搭理李然,便是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朝廷之策,我李家自当遵守。”
李然的心下一沉,但看着这满院的兵马,纵然再多的不愿,也唯有点头道。
“好。”
“除李子文以外,李家上下,全部抓起来。”
眼见李然点头,李文忠便是挥了挥手,下令道。
“国公爷,我李家已经同意,为何还要将我们抓起来?”
对此,李然的面色直接惊变,便是急忙脱口而出。
“你勾结官府,压榨百姓,你更是为此抹去了不少的腌臜恶事,你以为本公不知道?你以为能瞒得过朝廷?”
“与你勾结的官吏,已经全部招供,你罪大恶极,也该有此下场。”
“不过你放心,除有罪者以外,朝廷不会连座,举家流放岭南,而这已经是法外开恩。”
李文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然,便是继续道:“至于你那个儿子,不用流放,本公做主了,将他留在明州府。”
话罢,李文忠也是没了问话李子文的心思,毕竟对于李子文这样的蝼蚁,也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
所有的价值,也都是那句逆天言论。
那李文忠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那就是将李子文一个人留在明州府,看看他的下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至于李家,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因为此时此刻,明州府的所有士绅豪强,几乎都在发生着这一幕。
纵然悲愤交加,面色苍白,无能为力,可他们也不敢开口随意辱骂。
为什么?
因为一旦骂了,就不是举家流放岭南,而是抄家灭族,满门抄斩。
一瞬间,李然心中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付之东流。
而这点微不足道的阴谋诡计,对于大明这尊庞然大物而言,根本掀不起一丝丝的浪花。
毕竟从一开始,大明就没有将他们视作对手,最多就是拦路的小石子,根本不会影响大势。
“胡相国,太子殿下有旨,从今日起,明州府更名为宁波府。”
也是此时,朝廷又是传来一道旨意,便是将明州府更名为宁波府。
“臣领旨。”
胡惟庸连忙躬身领旨。
至于原因,胡惟庸自己都想得明白,又何必再问一嘴?
无非就是忌讳国号之中的“明”字。
毕竟大明天下,乃是包揽天下。
而明州府只是一府之地,却占据。“明”字。
这对于朝廷来说,寓意不美,所以胡惟庸刚到明州府,就已经知晓,朝廷肯定会更改府名。
而且改个名字也好,因为明州府之事,今日基本上已经定下,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至于算账,那是户部的事情,胡惟庸从头到尾都没有管过。
只不过有李文忠在一旁,胡惟庸总觉得这一回,损失了太多东西。
毕竟光是江南,胡惟庸就从中私自扣下了许多财物,包括田亩。
只是胡惟庸的手法比较高明,这些田亩名义上还是属于百姓,但私下里还是有一些士绅豪强管控,帮助胡惟庸敛财。
但他以为能瞒得过朝廷,殊不知,朝廷不仅知道,而且都一笔一笔的给胡惟庸攒着。
银子嘛,田亩嘛,胡惟庸不过是代替朝廷保管,再过些时日,也就该全部归属于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