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品的辅政大臣,咱家老爷子还真是大手笔。”
“如此一来,朝堂上的局势就会瞬间逆转,胡惟庸也得慎重对待李伯伯。”
宴会结束以后,三兄弟便是离开了坤宁宫,而车辇之中,朱标又是轻声开口道。
“你就知足吧,李伯伯能出仕,必然是辅佐你治国。”
“而现在老爷子大权旁落,就像一个农家老头,整日在那后宫乱转悠。”
“权力要么在你的手上,要么在我的手上,这要是放在其他朝代,咱家老爷子都算得上是被架空了。”
“可老爷子依旧不在意,任咱俩玩弄权术,并且推波助澜,而对于李伯伯的这道恩典。”
“李伯伯也要明白,增设从一品辅政大臣,乃是老爷子的意思。”
“但是会为谁办差,也要分得明白。”
“况且李伯伯本来就是太子东宫的少师,你的师长之一,尽心竭力的辅佐你,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李祺也是可造之材,未来不仅可以承袭李伯伯的爵位,也可以作为国家栋梁之才。”
“韩国公一门,也都将为你所用,知足吧。”
朱棡倒是一边翻书,一边轻声道。
“那究竟应该给予怎样的权力?”
“若仅仅只是辅政大臣,只怕才是大材小用。”
朱标觉得有理,便是点了点头,同时又升起一抹苦恼。
“权力这种东西,不仅仅是抓得着的,也有抓不着的。”
“李伯伯的辅政大臣,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官职。”
“有用的时候,权倾朝野,为你扛下所有的风波,维持朝廷的平衡。”
“没用的时候,李伯伯也会明白,从旁附和,一心为国就好。”
朱棡又是摇了摇头道。
辅政大臣的权力,本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力。
它更代表的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代表其话语权的绝对性。
还有对于皇权的协助性。
这才是一个好的辅政大臣,这也就是李善长的作用。
同时,也可以制衡中书省的胡惟庸,用以安定其心。
毕竟朝廷什么动作都没有,一心支持胡惟庸,那才是真的有鬼。
所以该有的动作,必不可少。
那此时朝堂上,最容易掣肘胡惟庸的人,唯有当今的韩国公李善长。
这也是文臣之间的较量,而胡惟庸这只小狐狸,又怎么可能玩得过李善长这只老狐狸?
“也对。”
“同时也得为浙东,做出一些部署,要不然反抗声过于激烈,只怕是胡惟庸一个人镇不住场子。”
朱标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错。”
“同时,你可以将大表兄调往浙东,协助胡惟庸,将摊丁入亩实施于浙东。”
“毕竟,大表兄在浙东也待过几年,而且也彰显了雷霆手段与宽仁治民之道。”
朱棡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声笑道。
李文忠,作为曾经的封疆大吏。
曾担任过浙东行省左丞的职务,负责总制严衢、信处诸州的军事。
所以由这位相助胡惟庸,再加上还是自家人,那就可以更快的推行摊丁入亩。
而只要解决了浙东与江南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推广实施于天下,也就不再需要胡惟庸了。
那就可以伸出手,处理一下胡惟庸以及党羽的问题,从而肃清朝堂。
“将大表兄调往浙东,的确可以更快地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将大表兄调离京师,大都督府、国子监又该由谁来执掌?”
朱标先是点了点头,但又是摇了摇头。
李文忠调往浙东,的确是个好主意。
但李文忠在朝中也是身兼要职,其身份不仅仅是曹国公,更是大都督府非名义上的一把手。
毕竟是皇室亲贵,又是曹国长公主朱佛女之嫡子。
而在朱元璋的倚重之下,国子监也是在李文忠的执掌范围之内,所以将李文忠调往浙东,朝堂局势也会随之洗牌。
所以李文忠绝对不能轻动,至少寻觅到人选以前,绝对不能将李文忠调往浙东。
“改建吧。”
朱棡想了想,方才转头看向朱标道。
“改建?”
朱标微微一愣,便是脱口而出道:“改建大都督府,还是国子监?”
“国子监,现在还不是改建的时候,至于人选,就由我来担任吧。”
“我可以去主持国子监的事宜,毕竟接下来,我要在国子监做点文章。”
“至于大都督府,从此改建,改建为五军都督府。”
朱棡又是沉思了片刻后,这才看向朱标道。
“五军都督府?”
朱标有些迷茫的看向朱棡出声道:“什么意思?”
“加强中央集权,防止军权过度集中。”
“所以将大都督府,改为五军都督府。”
“也就是一分为五,分别设立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
“从而将权力逐一划分,五方协同,这样一来,军队既能有效作战,又能分散权力,加强皇权。”
朱棡想了想,又是轻声开口道。
大都督府改为五军都督府,原本是在洪武十三年,由朱元璋提出的国策,也就是用以加强皇权。
但是这其中也有弊端,而朱棡所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些弊端。
毕竟权力太过于分散,虽然旨在防止将领专权,但也可能导致军事决策过程复杂化,降低反应速度和执行效率。
同时又与兵部职权相冲突,前者掌握统兵权,后者握有调兵权,这种设置虽能相互制约,但也常引发职权交叉和冲突,影响军事行动的统一指挥。
还有世兵制的衰败,这是与五军都督府相关的卫所军世制度,尤其是世兵制(军人及其家属世代服役的制度)。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因土地兼并、待遇下降等原因,导致士兵逃亡、战斗力减弱。
所以这些弊端,都要一一抹除,而最大的问题还是朱元璋的户籍制。
那前期所有的苦心谋划,都是为了改革户籍制,从其根本将这些不安的因素一一抹除。
“好主意。”
“如此一来,权力得到了分化,皇权得到了加强。”
“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突然卸任,而造成一场权力的交替,还有内部你死我活的斗争。”
听完朱棡的意思,朱标也是瞬间眼前一亮道。
“那应该由谁来执掌五军都督府?”
顿了顿,朱标又是开口询问道。
“还是如同中书省,大都督府,每府均设立左、右都督,负责统领军务,乃是各府的最高长官。”
“因为五军都督府,所能执掌者,只有皇帝,不能是臣子。”
朱棡自然已经有了详细的规划,便还是轻声道。
“各司其职,才能加强皇权。”
“我明白了。”
朱标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的左、右都督,究竟应该由谁来担任?
这个问题压根不用问,朱标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那你要国子监干嘛?”
解决了大通督府的问题后,朱标又是好奇的看向朱棡问道。
“这可是天下文人心神向往之所在,所以急不得改建,只能慢慢来。”
“那就由我牵个头,开始改革国子监。”
朱棡也是没有隐瞒道。
“还有就是你觉得咱们的那些叔伯,真的能安分守己?”
想了想,朱棡又是开口询问朱标道。
“终究是微末出身,哪怕能遏制住心中的冲动,也会被人利用。”
“所以我有时候也会很头疼,毕竟是被人下的套,可不处理,又是有失国法。”
闻言,朱标长叹一口气道。
淮西勋贵就是记吃不记打,或许能安稳几年,但是几年以后,他们又会冒出头。
这都不用想,毕竟以前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他们就都是这么干的。
要不然你以为朱元璋记小本本干嘛?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有读过书,终其一生都在打仗,心中只有道义,毫无礼义。”
“又怎么可能会约束自身?”
“这也是出身贫寒,取得天下的短板之处。”
“毕竟你想仰仗这些人治国,那就算是再能打,等他们死了以后,该亡还是要亡。”
朱棡也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所以高官厚禄养着他们,为国征战的时候,就可以启用。”
朱标确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白了,就是认字,但文化素养不高,奉行的还是打打杀杀、江湖道义。
所以根本不会设身处地的为国着想,只觉得有他们这群老兄弟在,这大大明的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
再加上他们前半生过得穷苦,好不容易可以享享清福,那自然要奢侈一把。
这就是为什么,后来的淮西勋贵诸多犯错,而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说到底,就是没有人教他们。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征讨乌斯藏,我会启用年轻将领的原因。”
“一来,可以让这些年轻将领逐一成长,最终成为帝国的中流砥柱。”
“二来,就是将这些骄兵悍将都留在京师,对于这些叔伯,要好好调教一番。”
“要不然,纵然能立下赫赫战功,也会惹出很多事端。”
“特别是据锦衣卫调查,我们这些叔伯,还存在吃空饷的现象。”
“只是根据调查,他们所吃的空饷,也并不是全都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士兵,还有战死的将领。”
“那究竟是治罪,还是不治罪?”
“于情,他们对得起死去的将士,这是生死的兄弟情义。”
“如果换做是我,或许我也会这样办。”
“可是于理,他们对不起国家,虚报数目,国库平添了诸多开销,其损耗巨大。”
“难呐。”
朱棡躺在了靠椅上,又是长叹一声道。
“这件事其实早早就已经查出来了,但一直是老三压着不放,才没有上报给老爷子。”
“因为在锦衣卫的耳目下,其中七成以上的空饷,都是用在了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上。”
“当然你会说朝廷给的很多,可是柴米油盐,还有填饱肚子,哪有那么容易?”
朱樉也是抬起头,叹了口气道。
“那还有三成?”
朱标的脸上闪过一阵沉默,便是抬起头道。
“永嘉侯朱亮祖、江夏侯周德兴、还有胡惟庸。”
“就占据了三成,且是完全中饱私囊,直至今日,他们贪污所得,已经是触目惊心。”
“而且这个胡惟庸极其聪明,锦衣卫也是在多方盘剥之下,才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朱樉又是紧紧握了握拳头的说道。
“三个人,一人一成,真以为大明国库是他们家的不成!”
朱标的面色一沉,当即冷声道。
“你错了,所有的淮西勋贵都占点,但他们也都是占占便宜,得过且过。”
“只有胡惟庸所占最大,而我至今都没有将这件事爆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还有用。”
“对于江夏侯周德兴、永嘉侯朱亮祖虽然涉嫌吃空饷,但也只是胡惟庸的一丢丢。”
“至于为什么将他们放在一块,那是因为他们已经绑在了一起。”
“特别是周德兴,已经完全依附了胡惟庸,所以才会单独拎出来。”
朱棡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那你的意思?”
朱标又是转过头看向朱棡,询问其意。
“暂时压下,银子会回来的,而且抓了胡惟庸,拔出萝卜带出泥,国库的损失也能弥补。”
“毕竟胡文庸已经是巨贪了,还有一些事情已经在证实,如果一旦查明,浙东以后,就可以直接定罪了。”
朱棡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道。
“除了之前已经证实的罪状,胡惟庸还有什么罪状?”
朱彪觉得自己的怒气已经压制不住,便是沉声道。
“我问你,地方官吏需要向户部,定期汇报财务账目。”
“如果账目不符合,是不是需要重新填写?”
朱棡看向朱标沉吟道。
而这一开口,一旁的朱樉也是从身上拿出一个奏章,递给了朱标。
“的确需要重新填写。”
朱标拿过奏章,并没有翻阅,反而是依旧看向朱棡道:“而且还要盖上原地方的官印,才算是有效。”
“没错,可是由于道路遥远,这些官员为了图个方便,会预先在空白文册上盖好官印带到京城,一旦账目不对即可随时填写修正。”
“如果这其中没有贪赃枉法,你信不信?”
朱棡缓缓抬起眼眸,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