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了这句话语后,女子只觉得身上背负的东西……忽然开始躁动了起来。
那股莫名的躁动,让她心底有种……全部倾诉出来的欲望。
这股欲望来的凶猛。
几乎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就直接到了嗓子眼。
想要诉说。
想要诉说给对面的人听。
把这些年,心里背负的,隐藏的,掩盖的,甚至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挣扎的,说给他听。
她压抑的太久了。
久到……连见到了家人,却都不敢停留哪怕一个时辰。
生怕被别人猜出了破绽,让家人陷入了万劫不复。
而现在,面对这个几乎把善良烂到了骨头与血肉里的道人,她心里那道防线,已经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欲望,在心底如野火一般蔓延。
心脉里的那一道炁,似乎也不想在受到任何束缚!
想要爆发,想要燃尽一切!
燃尽所有世间的卑劣,内心的阴暗,重新……变得纯粹。
“……”
女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潮红。
热。
很热。
好像理智就要迷失了。
可是……
她死死的压制着,在道人那忽然出现了一抹疑惑的目光时,问道:
“道士,我能相信你么?”
“……”
李臻沉默了一息,反问道:
“大人和老师关系很好,对么?”
“……嗯。”
不知为何,女子有些犹豫的答应了一声。
接着有听他问道:
“那大人会把心里的一切和老师说么?”
“没怎么说过。”
女子先是摇头,但又补充道:
“但玄素宁很聪明,或者说……天下间能让我认可的人,她位列前三,有些事,就算我不说,她也懂。”
“可是……就算老师能猜到大人的所有,大人却从来没有什么主动与老师沟通……我指的就像是朋友那样,把心里的烦心事和友人倾诉。没有这种情况,对吧?”
“嗯。”
女子点头,忍不住问道:
“你要说什么?”
可刚问完,就见道人摇头:
“我不知道大人您如何看周围的亲友,或者天下人……但至少在我看来,每个人都需要一些朋友。不管是酒肉朋友也好,真心知己也罢。其实,朋友之间的倾听诉说,不是说让别人和您一同承担心里的苦闷,而是通过诉说,来缓解自己心中的压力。
一个人心里藏了太多事,却不能和任何人说,是一种……怎么说呢,很折磨人的难受。我不知道大人对我信任如何,但……就冲大人替我安顿好了伍瘸子,那么……抛开刚才在李府的一切不谈,既然决定了与大人要以真心,换真心。那么……无论日后如何……”
只见道人眼神坚定而清澈:
“这里是白马寺。而白马寺中发生的事情,就让它留在白马寺中罢。”
说完,金光蔓延,彻底包裹住了整个房间。
禅房外。
那站在墙边的僧人面露尴尬。
看着单独蔓延至自己脚边,驱赶之意十足的金光……
“阿弥陀佛。”
人已彻底消失不见。
……
驱赶走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扒墙头的僧人,在亮起来的微光中,道人拱手:
“大人,如何?”
“……”
有些话如鲠在喉。
看着那一如昨夜梦境的光芒,化解了她最后的挣扎。
也罢。
自己一个人……真的憋了太久了。
反正现如今,有些大势已经彻底落成,到了江淮便是九死一生……
那就……
任性一次吧。
端杯。
把酒水一饮而尽。
心脉那道炁遇到了酒水,似乎烧的更旺了。
放下了杯子,她看着道人,说出了藏在心中的第一句话:
“道士,你可知,今夜之事,因我而起。”
“……?”
李臻顿时愕然。
可就在他以为狐裘大人和李渊有仇时,却又听到了第二句话:
“老二要强留你,是我让的。”
“……???”
一下子,李臻就懵了。
彻底懵了。
李世民强留我……是你让的?
不不不,你先等会……
老二?
老二??
李老二???
李二??
这称呼……
而看着道人那荒唐的目光,女子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巨石,再也无法维持稳定。
名为倾诉的无形力量,推动着它,朝着坡下,滚了下去。
“我让老二把你留下,阻你去河东,目的也很简单。河东的局势绝非你想的那般简单,恰恰相反,它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这以后是一块兵家必争之地。东进洛阳,西取关陇,南下过河便是中原,往北便是那片一望无际的畜牧草场。
你的性子,我了解,你想救人,没有错。可那里现在并不单单只有隋军,还有这在暗中已经开始争夺地盘的世家。你去了,就凭你这脾气,你一定会竖起很多敌人。所以,我让他抓住你,把你死死的捆在身边,到时直接带你去太原。而等我稳定了河东局势,到时你想走,我都不会拦着。”
“……”
李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这会儿脑子里忽然多出来的庞大信息,让他有种顾此失彼的错觉。
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关注什么。
你……
你……
你……
看着眼前的女子,李老道心里就四个字。
“你不对劲。”
不是……
这……
而看着他那荒唐的模样,女子摇了摇头:
“但我知道,今晚我做错了。就如同刚才在家里时,我亲口对二郎说了,这次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我低估了你要去河东的心,也怕二郎多事,所以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二郎告诉的特别详细。这才导致他只觉得你是个无足轻重之人,觉得没必要和你说太多,才会把事情做到刚才那般地步。”
二……
二郎!?
“阿巴……阿巴……”
李臻努力的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变成徒劳的呓语。
他有些懵,有些乱。
努力的张嘴……可是,心底却满是荒唐。
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一定是错的。
不可能!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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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咋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
然后……
“而之所以让你低头道歉……”
女子说到这,叹息了一声:
“是我的心乱了。”
她说出了最真实的缘由。
“我不能动炁,所以察觉不对劲后,让忠叔先走一步。而我刚下马车,就遇到了玄素宁。她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带着我,用和光同尘一步就来到了宅邸内。而我赶到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飘忽的雾影站在老二身边,还看到了元霸发狂。又知道你这道人是个执拗的性子,便想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你……唉。”
又是一声叹息。
“你先等会。”
李臻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狐裘大人的话头。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全是荒唐:
“大人……您……不是……李禾……啊不对……你……”
虽然道士说的结巴,甚至胡言乱语。
可女子却明白他的意思。
伴随着心里那越滚越快的巨石,她平声摇头:
“李家窦氏二女,感染风寒不足三日,暴毙而亡。名为秀宁。“
“!!!!!!!”
看着道人那瞪到极限的眼睛,只觉得“咚”的一声,心里那块巨石彻底落地的女子只觉得心情舒畅。
仿佛一口挤压在心头多年的郁结之气被吐了出来。
眼底重新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人死了,骨留厚土,魂归地府。所以,我把自己的名字切开了。一半,永远留在了那口棺木中。从此,世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孤魂野鬼李禾而已。”
似乎说的多了,有些口渴。
女子端杯喝了一口酒,感受着嘴里的酸甜余韵,问道:
“所以,道士,你来告诉我。当一個孤魂野鬼,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刚刚遇险,而友人马上又要和自己的爹爹起了冲突时,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不去拉架,给双方一个台阶下,难不成还帮理不帮亲,跟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蛋,把自己爹爹揍一顿?”
可她这问题却没有等李臻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点点头:
“话是有道理的,今日,如果有平日对我有所了解的外人在场,那么我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因为,我要通过你,对所有人表达一个讯号。我李禾的人,只要没犯错,任何人都不能动一根毫毛!就算犯错,该怎么处都不知道的糊涂蛋,把自己爹爹揍一顿?”
可她这问题却没有等李臻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点点头:
“话是有道理的,今日,如果有平日对我有所了解的外人在场,那么我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因为,我要通过你,对所有人表达一个讯号。我李禾的人,只要没犯错,任何人都不能动一根毫毛!就算犯错,该怎么处理,也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来插手!……可是,道士,你知道么?”
瞧着双眼一片木然,好似已经被这些讯息冲昏了头脑的道人。
心情愈发轻松的她摇摇头:
“今日我家的偏院之中,除了这个不知为何忽然前来的玄奘和你之外,其他人都清楚这个秘密。要是换做是你,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