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自认是一介普通人,修为境界全靠天赋生拉硬拽。
但他本质还是一个不同知识体系下成长的人,他懂得把复杂的问题转换成自己能够理解的表述。
形式有千差万别,根本大抵是殊途同归。
木炭也好油脂也好天然气也好,反正都是燃料。
原材料的替换并不影响火焰燃烧,只存在效率与成本的区别。
同理。
比起漫山遍野寻访灵植仙草,或者日复一日炼制丹药,直接抓低阶修士当耗材是最高效与经济的方式。
基于这个理论,云族会钻研出“血首”这种技术手段也就不足为奇。
但技术本身是具有两面性的。
核电站和核武器都是利用核裂变原理,但两者显然不能一概而论。
那么,芩止提出研究比改造“血首”进阶的方案,秦策本人是持认可态度的。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这个实力。
可惜,秦策显然不认可对方有这个势力。
同为存气境后期,他还不知道这个水平的修士有几斤几两?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散修。
想到这,秦策便在芩止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开口。
“我本人是认可道友你的思路的,但我对道友的能力持保留态度。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个人观点。道友只要发……保证不将邪法散播出去,这项合作我可以代表黛山剑派答应下来。”
秦策缓缓从半空落下,将飞剑收回腰中储物法器当中,随后神色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的芩止。
他心中何尝不清楚,像对方这样的散修,君子协定的约束力相当有限。
但正派行事就这个调调,条条框框规规矩矩都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他人。
修的就是自身德行。
只要我无愧于心,你怎么样关我屁事。
深谙装样子之道的秦策,自认对此已经有了“几近于道”般的领悟。
……
而身为散修,芩止显然对正道仙门的行事理念了解颇深。
她正色着答应了秦策的条件,侧身向对方一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策给两位助手递了个眼神,率先步入村口。
……
某破落草房。
地下室。
秦策借着如豆的烛火,目光环视一圈后最终停在芩止脸上。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三道黑袍身影,语气不善。
“这就是道友口中存在中的云族修士都不见了踪影?”
“那些村民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芩止翻了个白眼。
秦策无言,又指了指除了血渍与尸体外整体颇显干净整洁的密室。
“这就是道友口中‘整理了一番现场’?倒看不出你还是把管家好手。”
“这不是夸张手法嘛!”芩止嘿嘿一笑,“就跟你卖东西时商家老爱吆喝‘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样。我要不说得严重些,秦道友是断然不会上当的。”
“——事先说好啊,你都答应好了,可不许反悔!”她紧张兮兮地看着秦策的反应,有些心虚地道德绑架到。
这回轮到秦策白了他一眼,“既然你来的时候遇到了活口,可曾拷问些情报?”
芩止微微一滞,尴尬道:“当时事发突然,光想着杀人了,哪里记得要抓活的。”
地下密室气氛安静了一会之后,秦策才再次开口。
“你说的东西呢?不会就是带我来看这些的吧?”
“那当然不是啦!”芩止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到石墙边上,在一处毫无特征的位置敲了三下。
只见普通的墙面顿时亮起微光,旋即逐渐变淡,最终透明。
一道暗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暗门甬道中装饰着照明用的晶石,惨白的光将一级级向下的台阶照得分明。
“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下边呢!”指着明晃晃的洞口,芩止满脸嘚瑟,仿佛在炫耀一般。
见秦策一副吃惊的模样,她干脆得寸进尺,愈发趾高气昂起来,“不是我说大话,要不是与我合作,秦道友休想如此轻易找到这个暗门入口。”
她在最开始尝试以神识窥探秦策后便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神识强度已经到了可以外放的程度。
出于习惯问题,在进入地下室的第一时间,秦策一定也会用神识扫描全场。
“里边是否用特殊材质做了隔绝神识探测的遮掩?”
秦策当然不笨,他在看到暗门入口的第一时间就做出这个判断。
如今见芩止有意卖弄,他干脆主动说出其中关键。
果然,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女散修顿时露出嫌弃的样子,“还不是多亏了我一寸一寸敲地板试出来的!”
秦策微微一笑,没有继续搭理对方,率先钻入暗门。
两位助手裹着汪家独苗一道紧跟而上,两个错身便将芩止独自丢在了外边。
她握着的拳头微微用力,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上队伍。
……
到了地下二层,预料中的沉闷空气并未冲进鼻腔。
扑面而来的,倒是一股猛烈的寒意。
微不可查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气缓缓沿着皮肤游走蔓延,昭示了这里并不像看起来一般是个密闭空间。
走在最前方的秦策连忙默念心法运转体内真气,这才将体表的薄霜尽数化去。
他顿了顿,还是腰间摸出两张符纸,侧身递给队伍中的汪槿。
“腰腹和后背各贴一张,不然你就去上边等我们。”
已然冻得有些发抖的汪槿一愣,连忙诚惶诚恐地一边接过前辈的馈赠,一边口中称谢。
在她身旁的杨素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拿过她手中的符纸便细心地帮她贴好。
走在最后的芩止将一切看在眼中,双眸有淡淡的光泽一闪而逝。
她越过前方的三人,走到秦策身旁站定。
随后,她指了指地下二层冰窖正中心位置的一口石棺。
“秦道友,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就在里边。”
整个结着薄冰的地下室空间并不算大。
在下来后的第一时间,秦策就注意到了摆在房间正中心位置的长方形石制平台。
他是领教过血首厉害的,寻常手段根本伤它不得。
若非当时灵剑不见青山建了奇功,还就给它跑了。
虽然有芩止“休眠”的提示在先,又从此地布置中瞧出些端倪,但秦策依旧还是在听到她的确认时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两人在石棺旁先后停下。
芩止抬起右手碰了碰鼻尖,转头看向秦策。
“那具血首就泡在这里边。嗯……比我想象的要丑上许多。”
她说着,袖袍一挥便将棺盖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