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午杨茗雪被杨县令叫去后,姜嬛便一直没瞧见杨茗雪回来。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姜嬛又去了趟杨茗雪的房间,问了杨府的丫鬟,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怎会去了这么久呢?”姜嬛不禁有些担心。
她好歹是杨茗雪的客人,断没有把客人晾在一旁这么长时间,主人却消失了的道理。
“可能是临时出了什么事。”锦葵放下了手中的莲子百合汤,眨了眨眼道,“要不,我去前边打听打听。”
若杨茗雪真出了什么事,她屋里的人不会不知道,姜嬛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定是因为杨茗雪屋里的丫鬟不愿意说。
眼见姜嬛着急,锦葵提出要到外边打听,不过是想替主子分忧。
“那你去园子外问问吧!谨慎点,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姜嬛叮嘱道。
锦葵应了一声“嗯”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折身给姜嬛盛了一碗莲子百合汤道:“这汤还烫着,小姐等凉些了再喝。”
“你倒是细心,还不忘怕我烫着。”姜嬛见锦葵如此周到,笑了笑道。
这莲子百合汤是饭后的汤品,本来,应该是她与杨茗雪面对面一块吃的,如今杨茗雪不见了人影,姜嬛也没了什么胃口。
锦葵出去后,屋里只剩了姜嬛一人,她等得有些无聊,这才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
这时,外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姜嬛以为锦葵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的杨府丫鬟。
“姜姑娘,不好了,你快去瞧瞧我们家而小姐。”那丫鬟神情紧张地道。
姜嬛原本就怕杨茗雪出了事,听到那丫鬟说“不好”,一下子吓得心都揪了起来。
“你家二小姐怎么样了?”
“小的……小的不知道怎么说,姜姑娘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丫鬟说着,上前来扶住了姜嬛的手臂,“姜姑娘快走吧!晚了可能来不及了。”
姜嬛见那丫鬟愁眉苦脸,说的甚是急切,一时间关心则乱,也顾不上多问,便随着她出了倚春园。
那丫鬟拉着她步履匆匆地往前边带路,姜嬛虽然来过杨府几次,但杨府那么大,她对于杨府并不十分熟悉。
眼瞅着离倚春园越看越远,四周愈发安静,一路走来,连个人影也没有,姜嬛忍不住道:“你家二小姐究竟在哪?还要走多久。”
那丫鬟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屋子,可怜地道:“姜姑娘,前面就是了,二小姐犯了错,老爷把她打了一顿,关在里边了。”
“怎么会?”姜嬛没想到杨县令会打杨茗雪,还把她关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震惊之下,都不知该问些什么好。
好在这时已到了那屋子前。
里间乌漆麻黑的,连盏灯都没有,姜嬛一边怨杨县令对女儿如此狠心,一边唤道:“姐姐。”
“姜姑娘别嚷,被人发现就惨了。”那丫鬟压低了声音,自袖中掏出了一把钥匙,偷偷摸摸地把门打开了。
姜嬛适才唤了一声,发现屋内毫无回应,担心杨茗雪是受了责打后,晕了过去,见那丫鬟开了门,一刻也不停留地推门进去。
哪知她刚一进门,门立即就被那丫鬟自外锁了。
姜嬛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被骗了。
“你是谁?你把我关在这里是做什么?”她用力地拍着门,把门拍得“怦怦”作响。
门外是那丫鬟不怀好意的声音:“姜姑娘,你就好好待着吧!待会自会有人来伺候你。”
“我是你家二小姐的客人,你这样做,被你家二小姐知道了,她不会饶了你的。”姜嬛还想着拿杨茗雪去吓她。
那丫鬟冷哼道:“二小姐已经自身难保了。”
姜嬛不知道她为何说杨茗雪自身难保。现下,她也没能力去追究杨茗雪如何,因为她正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地。
屋外没了声响,姜嬛知道那丫鬟已经离开了。
她冷静下来,把所有的门窗都试了一遍,全被封死了。想跳窗而出,根本就不可能。
惊慌过后,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这屋子十分空旷简陋,除了东北角摆了一张木床,一张四方桌外,再无别的摆设。
看样子,倒像个下人的住处。
奇怪的是,屋里除了一种久不住人的霉味外,似乎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姜嬛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去找,发现那香味是从桌子底下传来的。
她蹲下身一看,桌子底下放了个很精致的青铜香炉,香炉里燃着一盘香,想是这香已被点燃了一段时间,炉底落了不少灰。
为什么要在这么简陋的屋子,用这么精致的香炉点这样的香呢?
姜嬛拿起香炉,凑近那香闻了一闻,全身猛然一热。
此时,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姜嬛料是那丫鬟折回了,掐断正燃烧的香,端起香炉,悄悄地走到了门后。
想这丫鬟如此胆大包天,欺骗她,还把她关在这。待会等她开门进来的刹那间,她必要举起香炉,狠狠地往她头上砸去。
把她砸晕了,她才有脱身的机会。
“咔”的一声,门锁被打开了,姜嬛沉着地猛吸了一口气,趁那人一脚迈入屋内时,举起香炉便往那人头上砸去。
她出手极快,在没看清人影时香炉便脱了手,待听到一声“哎呦”后才发现来人不是适才那个丫鬟,而是一个男人。
因那男人身材高大,她这一砸并未砸到他的头上,而是砸到了他的下巴。
姜嬛也没时间去追究为何又来了个男人,拔腿就往外跑去。
那男人见她要逃,捂住快脱臼的下巴,在后边穷追不舍。
姜嬛毕竟是女子,自小又娇生惯养的,跑不了多久,便觉自己四肢越来越乏力,眼瞅着身后的陌生男子越追越近。她灵机一动,闪身躲到了一个拐角处的草丛处。
那男子只顾向前猛追,没有发现姜嬛会躲起来,姜嬛发现他的脚步声远了后,这才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四周寂静,天上挂着一轮残月。姜嬛抱了抱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不仅四肢越来越无力,身子也莫名燥热起来。
这股莫名的燥热,导致她头脑发晕,越来越记不住回倚春园的路。
但是,她又怕那汉子折返回来,不敢在这个地方久留,只得咬了咬牙,打起精神来,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隔着一丛扶桑,眼前浮现出了几盏黄纱灯笼。
姜嬛意识到是有人自廊下走过的人,而且看灯笼的数目,人数还不少。
此时她已浑身燥热到了无法忍受地地步。可今晚的经历,让她觉得杨府很不安全,她不知道这伙人是谁,更不敢贸然向这群人求救。
“什么人?”
忽然间,有人对着她藏身的方向,大声喝道。
姜嬛听他的语气凶神恶煞,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劈成两半一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她以为只要她不出声,这群人就会离开,谁知不一会,她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有人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一步一步地向她藏身之处逼近。
姜嬛感受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气,怕得全身都开始发抖。这时,她想起了顾陵。
如果顾陵在,他一定会保护她,谁都不敢欺负他。如果她能活下来,回到姜府,她再也不会让顾陵离开她一步了。
姜嬛想到这,悲从中来,几滴清泪自眼中滑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听到这一声“呜咽”,那向他逼近的人略略收起了剑,对廊下的人道:“是个姑娘。”
“姑娘?带上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姜嬛不想被陌生的男人拉扯,擦了擦泪,自己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然后抱着发抖,摇摇欲坠的身子,走到了这群人的领头面前。
“你不是杨姑娘吗?”领头的人看见他后,十分意外地道。
姜嬛听他唤她杨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看了那领头的人一眼。
是个龙眉凤眼,面容清俊的陌生男子,单论长相,倒与顾陵不分伯仲。
她来杨府这么多次,从未见过这号人物。好奇之下,姜嬛不禁又看了他几眼。
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上好的莲青色妆花织金丝绸长衫,就连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清冷迫人的贵气。
姜嬛直觉,他的身份高于杨县令,虽然杨县令是她这十六年以来,见到的最大的官了。
“杨姑娘。”那男子见她发愣,又唤了一声。
“我不是杨姑娘。”姜嬛低下头道。
“你不是杨县令的女儿吗?”男子显然对她的回答十分意外。
“我不是,我只是来杨家做客的。”说话间,姜嬛又感到了一股燥热在她体内燃烧。
她蜷起双手,在自己大腿处狠掐,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抬起水雾蒙蒙的双眼,看着他道,“我可以走了吗?”
“姑娘觉得自己还走得动吗?”萧晟见她自灌木丛出来时,步履摇晃,已知她身子不适。
走到他面前,和他说话时,又发觉她脸色潮红,说话时喘息极重,分明是女子欲动时的表现。
结合她躲在廊下,又急于脱身的奇怪表现。萧晟不难推断出:她是碰到了什么事,被人下了药,而她似乎还不清楚自己被下了什么药。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强装镇定,清楚地回答他的问题。这种定力,也是常人难及。
“我走得动。”姜嬛咬了咬唇,向前迈了一小步。
她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人,可他们都是孔武有力,面容刚毅的男子。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陌生阳刚气息,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误入狼窝。
她害怕,只一心想逃避远离。越是这样想,她越慌,越是急着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快步地往前走去,可因心急慌张,竟没注意到廊下有台阶,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要往前跌去。
就在这时,那贵气的男子飞身上来,拉住了她。
这一拉,避免了她脸着地的摔倒,却直接把她拉向了他的怀里。
姜嬛嗅着他身上充沛逼人的男子气息,一时间只觉自己身子更软了,口唇也更干燥了。
“你放开我。”姜嬛无力地推着他,紧蹙柳眉道。
“你站都站不稳,我怎么能放开你。”男子说着,自薄唇上勾起了一个邪邪的笑。
“放……”姜嬛害怕极了,她的手落在了他结实的胸口上,她本想说“放开”,可此时说出口的声音微弱娇媚,还带着喘息,倒似要诱他一直抱着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摔跤的。”男子说着,把已软得似一摊水的她打横抱起,进了最近处的一间屋子。
身后那些侍卫,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此时,全守在了门外。
屋里只有姜嬛和那男子,姜嬛被他放到了床上,只闻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好似溺水一般。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男子站在她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
“我……生病了……”姜嬛小脸通红,说话的声音开始含含糊糊。
她想起她以前曾感染风寒,发高烧时,差不多就是这样。手脚无力,头脑发晕,还全身燥热,可现在似乎比那时更难受。
她从未难受到这种地步。
“公子……你是……好人,你帮我请个大夫好不好?”姜嬛一边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好疏解内心的燥热,一边渴求地看着那男子道,“我爹很有钱,你帮我,他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的。”
“是吗?”那男子笑了一下,蹲身下来,看着她艳若桃李的脸,和扯开衣裳后露出的白皙光洁的一段锁骨,啧声道,“可你不是病了,你是被人下了药。”
“药……我一定是中毒了……那你快救救我。”
姜嬛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住那人的衣摆道:“求你救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面对她的求助,男子不仅无动于衷,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姜嬛讨厌他这样的态度,仿佛他是猎人,而她是他的玩物一般。
可是此时此刻,她再也找不到旁人来救她。
“我给你很多钱,很多钱。”姜嬛用力地说,把“钱”字咬得极重。
“我不缺钱。”
“那你要什么?”姜嬛道。
萧晟把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在她耳旁呼着热气道:“我要你不恨我,然后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当然,我会对你负责的。”
本来,今日看她跳了一场白纻舞后,他便对她动了心。
他一直以为她是杨县令给他准备的女人,就像以前那些官员为巴结他,用尽办法,明里暗里往他塌上塞女人一样。
可那些女人,他极少有看得上的。今日这小丫头,却是一下子就撞入了他的心扉。
他见过许多年轻美丽的脸,妩媚的,妖娆的,清纯的,端庄的,却从未见过有一张脸似她这般清灵绝世,花树下那一舞,仿若世间所有的温柔美好,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他那一刻,便有一个冲动,他要占有她,让她从今以后只为他一人而舞,为他一人而笑。
即使她说她不是杨县令的女儿又如何,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他都非得到不可。
姜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她不恨他,还要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可怜她现在头脑轰涨,已经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就连拽着他衣袍的手都软软地垂了下来。
与其这般煎熬,不如死了,姜嬛心里生出了一种绝望,眼角有泪滑落,无力地把眼闭上了。
她在等死,萧晟却以为她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放心,本王会疼你的。”萧晟自床边坐了下来,www.youxs.org,忍不住伸出手来,想在她脸上抚上一抚。
就在他的手即将要摸到她的脸时,一个人影从窗外急速窜了进来。
他还不及出声,冷光一闪,右手背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
那人趁着他吃痛之际,抱起了床上的姜嬛,消失在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