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为什么会出手？”
修罗离开之后，释心又看着墨问道。
释心倒是没有去查过墨的资料，不过修罗说得也没错，墨的确不喜欢管闲事，在进入聚集点之后，他们不是没有看到有人遇到麻烦，可墨全部都无视了。
“因为……曾经我的妈妈，也是这么拼死保护我的！”
墨答道：
“只不过……她的运气不好，没有遇到能够帮助她的人，所以……”
“也就是说……你出手，是因为想起了妈妈，并不是因为同情那对母子？”
释心又问道。
“对！你可以理解为，我出手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跟那对母子无关，换成其他愿意用生命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我一样会出手！”
墨答道。
“但至少，你刚才做的是件好事，那你对自己的评价，是好人还是坏人？”
释心又问道。
洛纱等人都奇怪地看着释心，其实墨的出手，洛纱是理解的。她很熟悉墨的资料，知道他小时候，在母亲用生命的掩护下，他才逃了出去。
可释心……之前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现在又变成好奇宝宝，甚至连自己的口头禅都没有说，套了个头套，这家伙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对与错！所以我对自己没有评价！”
墨看着释心答道，他知道，释心问这些，可能就是与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有关，所以，墨并不介意开导他一番：
“所谓的好与坏，对与错，完全是看我们自己的立场！立场不同，结论自然也就不同！比如说……你觉得逆人是好还是坏？他们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逆人占领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人类，自然是坏！”
释心立刻答道，大天龙寺毕竟是反抗军成员创建的，在这一点上，那是肯定不含糊的。
“嗯！那刚才那个男人，闯进那个女人的家，还想杀掉女人和孩子，是不是跟逆人一样？”
墨又问道。
“当然！所以我才说，你刚才做的是好事啊！”
释心答道。
“可是，那个男人与他的队友，都是这个聚集点的人，他们也都住在这附近，这里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家？我进入他们的家，杀掉了他们，为什么在你看来，反而是好事？从事实来讲，我刚才做的事情，跟逆人，以及那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是么？”
墨又问道。
“……”
释心愣住，那个男人是住在这里的本地人，他们是外来者，所以……墨的话，好像确实是有道理？可释心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么说可能有点复杂，我换个例子！”
看着释心眼中再次出现迷茫墨又道：
“你杀过暗兽没有？”
“当然杀过！”
释心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进入暗兽的巢穴，并杀掉了它，对于暗兽来说，你做的事情，与逆人，与刚才那个男人，有任何的不同么？”
墨又问道。
“这……”
释心这回是彻底愣住！
“明白了吧？我们对暗兽做的，与逆人对我们做的，其实没有任何差别，你之前从来不觉得什么，只是因为你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所以你会觉得逆人该死，但你杀暗兽就完全正常！”
墨叹了口气道：
“所以我才说，一件事的好与坏，对与错，完全都是根据判断者的立场得来的，敌之英雄，我之仇寇！这是从人类诞生便流传下来的一句话，我们的先贤，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小和尚，我知道你们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用来表示你们的悲天悯人，甚至你们之中还出现过割肉饲鹰的典故，看起来那位大师是割了与鸽子等重的肉，既救下了鸽子，也没饿到老鹰。
“可问题是……被他救下的那只鸽子，日后若是吃了虫子，踩死蚂蚁，对于虫子和蚂蚁来说，那位大师是不是就是杀死它们的凶手？
“另外，真的所有人都向你们学习，全都下了地狱，那天堂还要来干嘛？”
“……”
小和尚看着墨，感觉自己脑子一团浆糊。
“所以！别想那么多，不管你是谁，你都不会是正义的使者，因为这世界就没有真正的正义，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坏，既然如此，那只要自己觉得对就行，何必管其他人？”
墨看着小和尚道。
“立场……只要自己觉得对……”
释心呆呆地看着墨，口中不断地重复着墨的话，而这个时候，刚好食物也端上来了，墨立刻开吃，不再理会释心，这东西，只能自己想通，别人帮不了太多！
“啊！”
就在墨和洛纱等人吃到一半的时候，一直没有动筷子的释心忽然啊了一声，随后有些兴奋地看着墨：
“所以……”
“回去再说！”
墨伸手阻止了释心，看了看厨房那边，释心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不再说话，也开始大吃起来，不过眼神中却一直闪烁着兴奋的目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
“现在可以说了！”
吃完东西，修罗并没有再出现，于是墨等人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在客厅落座之后，墨才看着早就按捺不住的释心说道。
这个房子他们早就在打扫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窃听装置，而且，就这种房子，租住的基本都是冒险者，也不值得使用那种东西，不需要能源塔的动力源，单凭源石来提供动能的无线远程窃听装置，可是价格不菲，甚至可以直接买下好几套这样的房子了。
“我想问你一下！对于洛执政官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乃至整个基地来掩护你，你是怎么想的？”
释心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当然是很感激！毕竟认真说起来，37451基地是因为我才毁灭的！”
墨看了看神色有些黯然的洛纱道：
“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而去信任所有的反抗军，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去这里的反抗军基地！
“同时，我也清楚，洛叔和乐叔他们，认真说起来的话，他们并不是为了掩护我，而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因为他们觉得，我的身份值得他们那么做！
“他们为的，是他们领袖的那个救世主计划，因为他们认为那是他们的使命，如果我能够彻底杀死逆人的能力换到其他人身上，比如说你，或者是军哥，甚至基地中任何一个平民的身上，那洛叔他们要拼死保护的，就会换成你们，而不再是我！
“所以，追根到底，就是因为我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洛叔他们认为我值，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我！”
“值！”
释心看了看墨，又看了看洛纱。
“对！所有的事情，其实就只是一个值与不值的问题，洛叔他们保护我，那个女人保护她的孩子，修罗改变主意不再刺杀我，都是因为这个！”
墨答道：
“你想一想，你是大天龙寺最妖孽的天才，可如果逆人要杀的是你而不是我，洛叔他们会不会拼上基地来保护你？如果刚才那个男人要杀的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而是你，你说那个女人会不会为你拼命？而如果，再把我放到大天龙寺，逆人上门来，你们大天龙寺的人会保护我么？
“都不会，大天龙寺的人只会保护你，因为你是他们的传人，那个女人只会保护那个男孩，因为那是她儿子，洛叔他们只会保护我，因为我是救世主！所以，站在他们的角度，只有这种特定的人，才值得他们付出！
“这与我之前跟你说的立场决定对错是一样的，男孩对于女人，我对于反抗军，你对于大天龙寺，才是对的人，换个人，哪怕同样是人类，那也是错的，就不值得他们付出！”
“值与不值……”
释心喃喃地道，忽然之间，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源力波动，身上白光闪耀，宛如天神——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跨过了绝大部分战兵一生都难以跨越的瓶颈，突破到了战将境界！
一直以来，释心都在大天龙寺的强者们呵护下长大，他的童年甚至要比绝大多数暗纪元之前的孩子还要幸福，别说逆人，就连任何一个敢对他不敬的同辈都没有。
而释心从来见识到的，也都是人类美好的一面，所以，在见到37451基地毁灭，数万人死亡，却只是为了墨一个人之后，他第一次感到了迷惘。
一边是五万人，一边是一个人，用这么大的代价，这么多人的生命，来换取一个人的安全，真的值得么？
尤其是那个基地之中的平民，以及大部分的士兵，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谁而死的，甚至绝大多数平民根本就不想死，只是他们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生命。
释心觉得，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尤其是那些平民，如果他们知道真相，恐怕没有一个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墨的命。
因此，释心的心中，也对反抗军产生了质疑。一直以来，在那些师父的口中，反抗军是在为了人类的未来而砥砺前行，可他亲眼看到的一切，却让他觉得未必如此，至少，让那么多被他们所庇护的平民被逆人肆意屠杀，这肯定是错的。
于是，对与错，就成了释心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缠的心事，也就成了他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