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感觉到身旁女人的异常,陆以洛微微抬眉,深不可测的黑眸移到她姝色的面容上,握住的细白手腕肉眼可见地泛起嫣红,止不住地颤抖。
“少、少爷。”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回了手腕,可手里的水杯因为她的动作剧烈摇晃,迸溅出里面的温水,尽数散在少年的双腿上。
透明的水很快浸湿了轮椅上少年盖住双腿的毛毯,顺着边角‘滴答滴答’砸落在木质地板上。
姜织瞳孔紧缩,往后退了几步,巴掌大的脸骤然苍白起来,“抱歉,抱歉!”
她连忙放下水杯,从包里拿出纸巾,半蹲下身,伸着手擦拭他腿上的水渍。
陆以洛在她手指伸过来的刹那,眸底掠过一抹杀意。
但在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腿时,少年面色生出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排斥…或是厌恶。
为什么?
他搁在轮椅上的手指缓缓握紧,陷入沉思。
姜织把盖在他双腿上的毛毯拿了下来,发现水并没有渗透下去,才松了口气。
“我再帮你拿一条新的毯子。”
说罢,她起身准备去找一条新的毛毯,少年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
她回头,手里还握着被水淋湿的毛毯。
陆以洛语调冷淡:“我不冷。”
姜织只能作罢,将湿毯子搁置在房门前换洗的篮子里,每日会有佣人过来收换。
手表时钟转到快十二点,她可以下班去吃饭了,休息一个小时,再过来工作。
陆家薪酬很高,不仅如此还包吃住,住的话,她还是想要回自己家,至于吃,也不知道陆家的饭菜如何。
门口适时响起敲门声,是负责陆以洛午饭的佣人端来了饭菜。
“笃笃笃”
敲了三下,房门从外推开,一位年近五十的男佣走了进来,如同木头机器人般走到餐桌前,摆了五道菜。
“少爷,该用饭了。”
陆以洛合上手里的书本,目光落在姜织的身上,“她就够了。”
男佣闻声,有几秒的惊讶,藏的很快,忙不迭应声,旋即弯身离开了房间。
姜织了然,是想让她服侍他用饭。
她如果想要做好这份工作,就必须讨少年的喜欢。
走到轮椅前,她垂眸询问,“少爷,要推你过去吗?”
陆以洛:“嗯。”
来到餐桌前,姜织给他盛了一碗饭,握着勺子,上前就想喂他。
陆以洛别开了脸,古井般死寂的黑眸多了几分怔愣。
“我自己可以。”
姜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少年只是双腿瘫痪,并非双手不能行动。
她眉眼浮出一抹局促,讪讪开口:“抱歉。”
陆以洛不再说话,接过她手里的碗,执着长筷的手指肤色病态苍白,仔细看能看到黛青色的血管。
站在餐桌前的姜织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视线渐渐模糊,思绪万千。
明明这样瞧着,少年就是一个普通人,可谁会想到他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因病去世。
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痛,折磨了他十八年之久。
陆以洛吃了不到五口就停下了动作,长筷搁在餐桌上,捏着餐布擦拭了一下唇角,淡淡道:“好了。”
姜织愣了一下,看了看桌上不怎么动的菜,不由吞咽起口水。
她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的人,看到他这么暴殄天物,口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陆以洛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瞥了一眼桌上饭菜,不疾不徐地说:“你可以吃。”
这不合规矩。姜织还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摇摇头道:“不用了,少爷,我出去吃吧。”
陆以洛兀地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你可以吃。”
有一瞬间,姜织感觉眼前的陆以洛不像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少年,而是像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周身散发着沉寂已久的惊人气势。
姜织:“…………”
她轻咬唇瓣,顿了几秒,答应了下来。
这几道菜偏于清淡,厨房里的人许是变了法地想让这些清淡菜品能够好吃一点,就连她尝起来,都停不下来。
五道菜量不多,却够两个成年人饱腹。
姜织一人就把五道菜干完,连着一大碗饭,吃得一干二净。
吃太嗨了,等她吃完,已然为时已晚。
她偷偷地向着一旁轮椅上少年看去。
后者正翻着手里书本,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这边。
姜织小口地吁了口气,将餐桌上的菜盘放置推车上,随即推出房间。
而专注看书的陆以洛蓦然抬眸,子夜似的黑眸望向离去女人的背影,带着审视与探究。
再次回到房间里的姜织看了眼手表,十二点半了。
本应该是她休息的时间,这会儿也休不成了。
她走到轮椅前,低声询问:“少爷,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以洛掀起眼帘,眉眼笼上淡淡倦意。
“抱我去床上。”
姜织想起在管家给的注意事项上,吃完中午饭是少爷午睡的时间,差点给忘了。
她应了一声,推着轮椅来到卧室床边,实木质的大床,铺上雪白的被褥,窗帘遮住了窗外所有的阳光,屋子里光线昏昏沉沉。
她想到一个严重的事。
皮肤饥渴症。
一想到在接触到少年手的刹那,那种麻麻痒痒的触觉诱着她想要更多的触碰。
被冲动操控的感觉,并不好受。
看上去,她更像个变态。
发现她迟迟不动,陆以洛敛眉问,“不愿意吗?”
姜织一听,立即摇头,“不,不是。”
“我很愿意的!我刚才只是,只是在想怎么抱少爷您去床上,才不会冒犯到您。”
陆以洛手指微屈抵在唇边,清咳了几下,气息缓和后才开口:“不会。”
姜织满脸茫然:“啊?”
陆以洛低低的嗓音带着一丝哑:“不会冒犯。”
姜织意外地垂眸看向了他,后者因为咳嗽面色近乎病态透明,像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唇色却红得近艳,反差感形成一种致命的蛊惑感。
少年作为反派配置极好,特别是那张脸,最精巧的雕刻家也雕刻不出那样完美的容颜,如一汪枯寂已久的湖泊,平静而又掀不出半分波澜,无形中又裹挟着引人入恶的罂粟般魅力。
根本看不出来一丝反派才有的邪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