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一月初开始,随着岛津家跑路去了琉球,北海军和仙台军在南九州的行军就变得跟狂欢大游行一样,沿途村镇无不载歌载舞的欢迎联军的到来,各地的外郡山城再也没人反抗。
有鉴于此,北海军便分兵北上,一举拿下了出水、伊佐、菱刈三郡。伊达村常和田村村资两人也乐得如此,有了北海军帮着防守北部,九州其他诸藩肯定不敢乱动。
金矿到手,赵新让久藏的三团和虎吉的六团驻守三郡,又留下了一批补给物资,这才和王远方带着潘秀成的一团坐船前往仙台藩。
临行前,赵新让久藏和虎吉在三郡也实行“五公五民”的年贡。与伊达村常不同的是,赵新要久藏和虎吉以排为单位组成工作组,力求在开春前走遍三郡内的每一个村子,将年贡政策告知村民,以免那些村长和商人在中间耍滑头。
哪些人支持我们,就大力扶持;哪些商人藩士反对我们,那就坚决镇压。赵新相信,用不了两三年,这三郡内的老百姓就会只知北海镇,不知幕府。
这里以后就当块飞地吧,也算是夺取琉球的跳板。
赵新坐船离开九州岛时,日当山之战消息已经传遍了岛国各地,四藩联军的惨败和岛津重豪战死让岛国诸藩大为惊恐;那些原本还叫嚣着组织诸藩联军与北海镇大战三百回合的家伙都偃旗息鼓。
各藩中很多有识之士都看出来了,岛国两百年的承平时代结束了,天下将再次陷入分裂,一时间人心惶惶。
雷神号顺着岛国南侧的海岸线一路东行北上,沿途诸藩都是全面戒备,从上到下无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北海军上岸也把他们给收拾了。
就在这样一股万分紧张的形势下,从京都又传出一条震动天下的消息,现任关白鹰司辅平在京都的屋敷发生大火,一家人全部葬身火海,一个都没逃出来。
这场大火是从鷹司家的厨房开始燃起,很快就蔓延到整个屋敷,周围几家根本来不及救援。
大火连烧了两天。除了鷹司家,周围的好几家也都化为白地,最后救火的町火消只能拆除周围的房子来阻断火势蔓延。
出了这样诡异的事,朝廷震动,天下震动。
京都所司代户田忠宽立刻就向江户发了急报,同时亲临火灾现场调查。初步的调查结果显示,鷹司家所有死者都被烧成了焦炭,根本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这也太奇怪了!
这年月岛国人最擅长的就是躲避地震和火灾,这么大一家子,居然一个人都没逃出来?而且还都给烧成这副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幕府对仙台藩的攻势居然停了。
事情的起因是德川家的水军在北上途中遭遇风浪,无奈之下只得在水户藩靠岸滞留。结果靠岸后,领军的老中第三席水野忠友便听说了马牛沼一战的结果,立时就慌了。这厮想了一夜,便给江户坐镇的松平定信去了一封信。
两天后,松平定信在收到水野忠友的信时,也得知了马牛沼一战的结果。他打开信一看,好么!水野忠友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收兵!这仗没法打了!
松平定信已经想明白了,解决仙台藩事件的关键是北海镇,不把北海镇的那位大魔王哄好了,德川家早晚要完,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跟北海镇取得直接联系。
虽然对北海镇恨的咬牙切齿,可无论如何,先派人去十丘滨的北海镇商馆联系一下吧。
不过雷神号的移动速度让松平定信根本来不及反应,当雷神号抵达石卷港的时候,除了镇守白石城的片仓村典和身在南九州的那两位,伊达家留守藩内的各家臣全部到场,大礼恭迎赵王殿得胜凯旋。
赵新在石卷港呆了三天,连船都没下,和石川村文等人谈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石川村文同意在仙台藩内部建立一支人数在两千人的常备军,由驻守青叶城的四团派出教导队,对常备军进行基础训练。
第二件是向仙台藩出售了一千支84型左轮,以及五十门北海镇外销的前装火炮。
对于石川村文等人提出购买北海军制式步枪的请求,赵新直接拒绝,不过他表示可以提供北海军另外一款杠杆步枪,一次装弹十五发。
赵新的想法很简单,与其搞什么前装燧发枪,不如直接让狗腿们用小口径的杠杆步枪,这样就能通过子弹控制住仙台藩。要是搞什么前装燧发枪的话,不管是子弹还是火药人家可都能自产。
忙完了这些事,赵新才终于踏上回家的路程。
外东北的隆冬时节又到了。
西拉河水往日那喧哗的浪峰已经消失不见,入海口处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从这里再往北,从渡口直到大山的河道已经被冻成了一面坚硬结实的镜子。峰峦叠嶂的群山变得光秃秃的,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海此刻看上去变得有些稀疏。
因为南靠大海,北海镇经常是从雾气蒙蒙的清晨开始了每一天,不分春夏秋冬。今天的雾气也有点大,空气阴冷,直到中午时分,大雾才从鲸鱼湾内向四周散去,露出了新建成的码头、仓库和远处整片的木屋。
和往常的冷清不同,大约过了中午一点,从连接北海镇的大路上驶来了十几辆四轮马车,一直到了鲸鱼湾的码头才停下。
码头上的工人只看那硕大的车厢外形尺寸,就知道这是用于北海镇内各地的载客马车,一次可以坐16个人,也算是北海镇第一代公共交通工具。
说起四轮马车,很多人喜欢谈论的转向装置并不是四轮马车存在的先决条件,中国在秦汉时期就已经有了四轮乃至八轮车,只不过因为那时的法定运载重量上限和速度上限(载重1.5吨,日行75里),使得四轮车的运载效率并没有那么高。
到了宋明时期,因为城市规模的扩大,四轮车一样存在;《清明上河图》里就有,不过是两头牛拉的,行驶速度缓慢,普及度并不高;实际上同一时期的欧洲也一样。
这玩意的普及和发展是依托于两样东西,车辆的减震手段和城市道路的平整度。
当然了,马匹的价格也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中国古代因为马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极大的制约了马车的发展。明代万历时期,跟蒙古人互市平均每匹马是7两多白银,而到了内地,民间交易价格就翻了三倍。
北海镇到鲸鱼湾的道路是今年初冬时才完工的,平整宽阔的水泥路面和橡胶轮胎,使得四轮马车成为了必要的交通工具。
不是说最先进的一定是最好的,最适合用的才是最好的。
实际上汽车运行的背后需要一大堆的技术作为支撑,而眼下北海镇还不具备全面推广汽车的条件。
还是老话,技术产业工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凭空冒出来的,需要多年培养。所以技工学校现在培训出来的那几个汽车驾驶员目前只有一个去处,军队。
鲸鱼湾码头上停着的这些马车里,有两辆双马拉的小型马车格外醒目。车厢是全封闭的,椴木板打造的车身线条极为优美顺滑,黑色车门的下侧,用金漆描绘的北海军军徽能亮瞎人的眼。
这是根据某位电厂穿越众去欧洲旅游时拍摄并保存在手机里的视频,仿照英式玻璃马车制作而成,一共就造了四辆;眼下刚完工两辆,今天就给开出来了。
按照约定的日子,明年赵新、刘胜、吴思宇还有陈青松就要结婚了,玻璃马车就是给这四位打造的。至于婚礼之后这车是扔到库房里落灰还是干嘛用,到时候再说吧。
十几辆马车停稳后,从那些公共马车里呼啦就下来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呜~呜~”
此时鲸鱼湾码头的东北方向传来两声短促的鸣笛,一辆玻璃马车的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跳下来一个穿着件雪白的细毛狐狸皮大氅,戴着一顶白色的貂皮帽子的小姑娘,那活泼美丽的样子犹如雪原上欢快的小精灵,令在场众人为之侧目。
“阿妙,别急,船影子还没看见呢。”马车里,安然稳坐的沈璇摇下玻璃窗,冲着阿妙说道。
“沈姐姐,快了快了!鸣笛两声就是左转的意思。”
沈璇无奈的摇摇头,随手胡噜了几下拍在膝盖上的大花猫,向坐在对面的陈二丫道:“你下去陪着她,别跑远了。”
自从年中的时候赵新去富尔丹城侦办那桩杀人案后,阿妙就被沈璇接过去住在了一起。几年过去了,阿妙对赵新的依赖沈璇一直看在眼里。沈璇最起码还有沈敬丹一家照顾,而阿妙则只有赵新。
在赵新身边,阿妙可以跟个小女仆似的忙前忙后;但到了沈家,没人敢拿阿妙当佣人使唤。
沈家人多,远的不算,光是沈敬丹家里就有沈吴氏、荻之户和小儿子,还有沈璇的妹妹阿玉,三个贴身的女佣,贵生他爹阿四,还有一个厨娘。
自从阿妙来了以后,沈家人因为赵新的关系,把她当半个女儿对待。而且阿妙和沈敬丹的女儿阿玉年龄相近,两人很快便处的十分要好,每天一起结伴去小学校上课。
这些人今天之所以来鲸鱼湾,是因为赵新要回来了,同船的还有北海军一团;那些坐公共马车来的都是一团的家属。
“来了!来了!”随着雷神号那庞大的船体驶进鲸鱼湾,码头上等候的人群兴奋的大叫起来。
阿妙的小脸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用力朝着大船挥舞着胳膊,似乎赵新就站在船头能看见她似的。一旁的陈二丫也是满心欢喜,自从陈继山被调去当赵新的警卫,她都好久没见到大哥了。
雷神号的甲板上,马上就要到家的士兵不顾寒冷,纷纷走上甲板,冲着岸上迎接的人群挥手叫喊。
驾驶舱里,王远方对潘秀成命令道:“下船后先回军营报道,武器弹药入库后,放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是!”潘秀成孤身一个人,休息时要么找鲁寿山喝酒,要么就是去看望徐家那俩兄弟。
赵新走出驾驶舱,来到罗经甲板上,寒冷的空气让他不由缩了缩脖子,连忙把外衣领子竖了起来。他望着不远处初具规模的鲸鱼湾小镇,心想这已经是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渡过的第五个冬天了。
雷神号进入泊位停稳系缆绳时,赵新回到驾驶舱里,语带感慨道:“真快啊!一转眼都五年了。”
王远方道:“可不是,想起刚到熊岛那会,还跟昨天似的。”
丁国峰道:“这几个月可把我累死了,这个冬天哪都不去了,我得好好歇歇。”
赵新笑道:“嗯,你去陪女人吧。送人和物资的事让邓飞去。”
王远方问丁国峰道:“你不打算明年结婚?”
丁国峰摆摆手道:“我们不着急,让他们先办。”
“行了,不跟你们聊了,我先下船。”
“赶紧着吧,我都看你家阿妙跟只兔子似的蹦了半天了。”
当赵新便带着陈继山和尹兵卫率先走下了舷梯时,一眼就看见了阿妙和她身后站着的沈璇。还没等他走上前,阿妙冲过来一把就搂住了赵新的胳膊。
“呵呵,这才两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赵新比了一下,走之前阿妙还不到自己胸口高,这会儿似乎已经超过了。
阿妙不满意的说道:“不是好像,人家就是长高了!也不是两个月没见,是三个月零十七天!”
两人走到沈璇跟前,阿妙这才松开手。赵新微笑着望着那双如秋水横波的黑眸,开口道:“我回来了。”
沈璇望着赵新,几个月的相思尽在眼光交流中传递。可眼下周围都是人,待嫁女人的矜持让她无法像阿妙一样扑到赵新怀里。于是她莞尔一笑道:“累了吧?”
当赵新看到那两辆马车时,先是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满脸惊讶道:“还真给搞出来了!”
沈璇道:“前些天油漆才干透,这才能拿出来用。要是早回来几天,怕还是得骑马。”
“行!真有两把刷子!”赵新打开车门,看了看里面的陈设,点头赞许。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大路上,沈璇这才把头靠在赵新肩上,撇着嘴道:“再不回来我都要坐船去捞你了。”
“事情太多了,处理不完怎么走?”
“哦。我还以为是那个雅姬让某人乐不思蜀呢!”
赵新伸手捏了捏吹弹可破的脸颊,笑道:“呀!还吃醋了。这话谁告诉你的?”
“哼,反正我知道。这都要第五个了。”沈璇嘟着嘴,死死的搂着赵新的胳膊。
“不会是刘胜说的吧?别听他瞎咧咧,那女孩我早就让人送回去了。”
“真的?”
“那女孩才十二岁,开什么玩笑。”
沈璇满意了,小声道:“才不是刘大哥呢,是乌希哈跟我说的。”
“乌希哈知道什么,一准儿是刘大傻。”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沈璇便开始布拉布拉说个不停。
她先是说阿妙那件白色的狐狸皮大氅和自己这身黑色的是乌希哈临走前送的礼物,接着又说自己送了乌希哈什么什么,然后又问赫哲人的婚礼有什么讲究......
一开始赵新还接上两句,可慢慢的,沈璇就听身侧传来一阵微微的鼾声。
白噪音催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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