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泽那双眼睛波澜无惊。
没有任何情绪。
好似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梨瑾的心脏却是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她承认，她喜欢和在意这个处处都令她无比骄傲的儿子。
但是同样的，她也担心和害怕他。
担心他什么时候突然失控，做出无法挽救的事情。
害怕他的冷漠不止针对外人，也一样能毫不留情的针对自己人。
所以她不是偏心，不是一次次的要哄着挡着贺楠别跟他闹，是她害怕，害怕什么时候，贺临泽不受控制的怒火，会烧到贺楠的身上。
她做梦都在担心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怕她费心粉饰的一切，终有一天会如同梦幻泡影，彻底消散在她眼前。
大约是感受到苏梨瑾的紧张和恐惧，徐恩语安抚的握紧了苏梨瑾的手:“阿姨，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跟姚管家就好。”
刚刚苏梨瑾打了贺楠一巴掌，以贺楠的性格，怕是此时姚管家根本哄不住。
徐恩语知道苏梨瑾其实比谁都在意贺楠的，所以急忙找了借口让她去看贺楠。
面对着如此善解人意的徐恩语，苏梨瑾眼眶红了红，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松开徐恩语的手，急忙离开了客厅。
苏梨瑾走后，徐恩语才转身走到贺临泽身边，小声说:“哥哥也先回房间休息吧，等我送走了客人们，再回去。”
贺临泽没说话，走到了一张空置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刚才闹了那么一出，哪怕被苏梨瑾给圆了回来，但是今天这个成人礼也还是办不下去了，苏梨瑾走后，众人也开始纷纷告辞。
徐恩语跟赶过来的姚管家一起将客人都送出了门。
唯有唐乐还依依不舍，满脸歉意的跟徐恩语道歉:“徐小姐，对不起，今天的事情都怪我，我不应该跟贺楠吵架的，要不是我们吵架，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把你的成人礼闹成这样，真的对不起。”
徐恩语摇摇头:“跟你没关系，还要谢谢你替我说话。”
唐乐见她不在意，心里却是愈发的愧疚起来，想到刚刚贺楠说的那些话，想到她在贺家应该过得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于是忍不住说:“徐小姐，我，我是真心很欣赏你的才华，也想跟你做朋友的，我想说……你，你要是在贺家没那么开心的话，也可以试着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我可以帮你的。”
他满目真诚的看着徐恩语，像是只要徐恩语点个头，他就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可徐恩语只是笑了笑:“谢谢你能为我考虑，但是不用了，我在贺家很好，希望你不要误会。”
唐乐哑然。
徐恩语微微点头:“您慢走。”
唐乐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徐恩语转过身，赫然看见在她身后不远处，贺临泽站在那里，手里夹了一根烟，在她看过来时，刚刚点燃。
徐恩语心里咯噔了下，刚刚唐乐跟她说的话，哥哥不会听到了吧？
徐恩语快走两步，手指扯住他的衣角:“哥哥。”
贺临泽“嗯”了一声，突然问她:“喜欢待在这儿吗？”
徐恩语没想到哥哥会问她这样的话。
喜欢待在这儿吗？
她不知道。
应该是喜欢的吧，因为有哥哥在，让她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没那么孤单和无助了，害怕的时候只要想到他在的，她就会安心许多。
徐恩语点了点头，冲他笑笑:“喜欢的，所以哥哥不用为我做什么，我不会离开哥哥的。”
贺临泽看着她的眼睛。
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的躲闪和犹豫。
但是没有。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不染一抹世俗和尘埃。
贺临泽抬手遮住那双眼，说:“别骗我。”
徐恩语将他的手拉开，晃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不会骗哥哥的。”
贺临泽轻轻的应了一声，将手里还剩半截的烟丢在地上碾灭了。
两人一起走回住宅楼，客厅的狼藉早已经被收拾干净，连摆出来的那些徐恩语的画，也都已经被收起来了。
上楼的时候，隐隐还能听见西楼那边传来的哭闹声。
贺临泽几不可闻的轻皱了下眉心。
徐恩语察觉到他的那抹不耐，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仰头带着恳求的望着他:“哥哥，今晚的事，我们都别放在心上了好不好？别让阿姨不开心，她因为我，已经很为难了。”
她确实没有招惹过贺楠。
但也确实因为多了一个她，让贺楠觉得自己被分割了宠爱，她其实……不应该留下，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贺家的。
是她贪心了。
是她还想要跟哥哥在一起的时间。
贺临泽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回了房间。
将她按在门板上，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他唇间还有未散的淡淡的烟草味，这样的亲近，也让还未适应的徐恩语有些无措和紧张，僵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贺临泽指尖拂过她的发丝，缓缓松开了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徐恩语还有点回不过神，僵硬的回道:“嗯，哥哥，哥哥也早点休息。”
然后紧张的跑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贺临泽盯着她紧闭的门看了一会儿，转身下了楼。
姚管家刚刚忙完，见到他忙恭敬的问:“大少爷，客人都已经走了，您吃晚饭了吗？厨房一直备着，我叫人给你送到楼上去。”
贺临泽没回话，走到沙发前坐下，点了一根烟。
姚管家看着他，有点紧张。
“画呢？”贺临泽问。
“啊，是徐小姐的画吗？已经收起来了，夫人在后院专门准备了一间屋子，用来给徐小姐放画用的。”姚管家回道。
贺临泽将一枚钥匙跟一张纸条递给了他:“把所有的画都收起来，送到这个地址去。”
“以后家里，不许再留她一幅画。”
姚管家愣了愣，迟疑的接过东西:“那夫人那里……”
夫人用徐小姐的画做慈善拍卖，反响很好，按照夫人的意思，是打算以后这条线交给徐小姐来做的。
如果现在停下……
“大少爷，要不要跟夫人再商量下？”姚管家试探着问。
“不必。把流出去的那些画，也都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