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账房先生陆昊东

郑耀先心中一叹,他原先很看好孟荧这个外线同志,但今晚她的频频失神让他意识到,这位女同志身体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固然冷静坚定,却缺少了卧底人员最基本的素质,看来人手的事情还是要慎重啊,想到这里,他更加迫切地需要老陆了。

“小孟,你明天借口要看中医,把老陆请到病房里来吧。我正好用这一晚上捋一捋最近的事。”

孟荧闻言,倒是被冲淡了愁绪,笑道:“找谁请啊,宋孝安还是赵简之啊,那不把老陆吓死,准进门就骂‘你个龟儿子’!”

郑耀先受到她的情绪感染,稍稍放松,说:“那也是为你挨得骂,看看你这身体,也确实要请老陆来开点中药了。不然这一去这么远,真不叫人放心。”

此语如霜,打散了孟荧嘴角淡淡的笑意,因为她刚才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想起了前世一个流传甚广的段子:戴笠撞岱山,雨农死雨中。

而现在离1946年3月,实在没有几天了。她必须自救。

无论如何,南京她是不会去的。眼看郑耀先皱着眉头在淡淡思索,她也不去打断他的思路,到时候求助六哥看能否留在重庆,实在不行就自己想办法。

......

“你个龟儿子,你个死妮子,是想吓死老子来.....xxx”陆昊东用四川口音疯狂开喷,可怜他这两天来心惊肉跳,一大早又被特务不阴不阳地“请”过来,眼看郑耀先贼兮兮地看着他笑,那真是千般委屈找到了发泄口,四川话机关枪似的发射,后来孟荧是真听不懂了,索性去门口查看了一下人员是否都离开了,又在茶几上给两位摆上茶水点心。这时候陆昊东好不容易住了口,拿起吃的往嘴里塞。孟荧开口劝道:“行了,我的陆神医,多亏这病房时隔音的,不然你这样教训军统六哥,可不是嫌命长了。”

陆昊东哪里能不知道郑耀先心思缜密,不过闻言也是有点脸红,毕竟作为一个联系人,还是孟浪了。孟荧也没过分难为他,问道:“程真儿同志怎么样了?安全吗?”

陆昊东一时神色难辨,尤其是看到郑耀先也集中注意力看着他,只好慢慢说:“真儿在游击队的协助下,摆脱了中统特务追杀,但鄂西是去不成了。至于目的地,现在我也不知道,如果有她平安的消息,我会传递给你们的。”

孟荧一时默然,内战风云在即,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于是她说:“老陆,老郑,按照组织条例,我是不能听到二位谈话的,但这次是以为我治病的名义请来老陆同志,只怕我不好回避,请予以理解。若有实在机密,我可以借口出去一会。”

陆昊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搭上了她的左腕,转头看向郑耀先道:“哪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跑断了腿也没有找到人,提心吊胆地就听说我们三位同志牺牲了....唉,你这气血好了不少啊,最近是不是感觉身体有力气多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问孟荧的。

孟荧无奈,却又怕引起郑耀先怀疑,说:“我也跟您一样,这两天差点没吓死,真要好了,大概是做了好事,老天爷赏的。”这明明是真话,不想两个男人却根本没往心里去,郑耀先甚至还苦笑说:“要真有老天爷,我,姓戴的,早就被天收了。老陆,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那游|击队三位同志不是我杀的。小孟及时把神仙洞有埋伏的事告诉了我,我当时只想自保根本就没对弟兄们下死手,是中统那帮王八蛋打的黑枪。”

陆昊东知道郑耀先的身手,自然不疑,他只是忧愁,“这只怕又是一笔糊涂账啊。”

郑耀先一激动,抓住陆昊东的手,说:“老陆,你可是我的账房先生,别人都糊涂,你也不能糊涂。”孟荧坐在身侧,只觉得男人深邃的目光里有着太多特工不该有的情绪,她太明白了,老陆是他和组织之间那细细的线,行走在这黑泽地狱,满手血腥,他太需要有光明之人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为了信仰。

再坚强的人,也需要理解。

而老陆所能做的,也只是覆过手来握住他,说:“好。”

郑耀先昨天强去刑场救人,虽然结果不错,但也把自己的伤口挣破了,眼下说了这么一会话,不得已又休息了一会。孟荧看准时机,说:“我先出去一会,你们抓紧说。”

陆、郑二人几乎同时点头示意,孟荧于是拿着空了的碟子出了病房,果然过不五步就遇到了熟人,徐百川一身戎装,提着一个水果篮正往这里走来,见着他招呼道:“弟妹,怎么出来了?”

孟荧一怔,万没想到这个变故,所幸她手里的碗碟起了作用,徐百川脸色一沉,训斥旁边的小特务说:“你们手断了还是脚断了,怎么让六嫂子自己动手?”

小特务们哪敢回嘴,赶忙上前帮忙,孟荧也笑道:“四哥冤枉他们了,是我有些闷了,又怕益谦着凉,所以才自己出来走走。”顿了顿,又道:“四哥,这么早过来,有着急的事找他吗?我这就去把他叫醒。”

徐百川倒是有些吃惊,问:“老六这个点还在睡?”

“可不是么,昨儿出去一趟针伤口全裂开了,疼的一夜都没睡好。我正好知道一位会调养的中医,请来一道给我们看看,这会儿正按摩着,估计眯着了。”

“哦,那先不急了,让老六睡一会。正好,弟妹,有事跟你说,老板说过段日子要给你们办个婚礼。来,跟哥哥说说,都需要些什么?”徐百川笑眯眯地说。

戴笠,我谢谢你祖宗八代,这种事你说说就好了,还真搞的阵势那么大……

不对,她好像想出来了主意,领着徐百川进了护理室,哀愁地说“四哥,你说女人出嫁,最重要的当然是娘家人的祝福.....可到了我这边,想起来这事儿就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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