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童子一声愤怒的怪叫,硬生生用一身蛮横的真气将巨石震碎,从巨石堆里冲了出来。
一身碎花裙破碎不堪,站在白侠骨对面怒目圆睁。
招手唤来短剑,再次往剑身凝聚真气,作奋力一击。
这时远处黑暗里却走出一个人影。苏老头手拿酒壶缓缓走到一节断裂的树干上坐下。
“小个子,我劝你别跟你对面的人打。”
苏老头说完又对上白侠骨看过来的眼神,呷入一口酒。
“文人亚父,梦笔生花。法天境的修为今日让老夫大开眼界。”
白侠骨这一次却没有像在村庄见到苏老头那样针锋相对,朝着苏老头垂衣拱手,微微一笑。
欢喜童子眼见两人将自己晾在一边,指着苏老头大声询问。
“老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老头听闻这样询问的语气愣了一下,与白侠骨相视大笑。
果真是心智未开。文人亚父以《春秋》为鞭,一顿鞭策,竟没教会他如何开口说话。
欢喜童子听着两人的笑声却不明所以,又跨前一步,继续追问。
“老头,你是来帮他打架的?”
说完欢喜童子挺起胸脯,傲气十足。
“你来帮他我也不怕。”
苏老头摇头而笑。
“我不打架,我是来看热闹的。”
苏老头说完也不理会欢喜童子的莽撞无理,看着白侠骨叮嘱道:
“心智不全而已,所以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你下手轻一些,也别伤他性命。”
白侠骨微微顿首。
欢喜童子早就忍耐不住,孩子性情上来,便将输赢看的至关紧要。最关键的是眼前手段逆天的男人弄坏了他的碎花裙子,这是他打赢了主人家所有的高手才得到的奖励,这让他无比愤怒。
横跨几步,几个纵跃,欢喜童子将手中短剑猛然掷向白侠骨,空气中爆发出一道金石爆裂之声,短剑极快的钉向白侠骨。
欢喜童子因为先前的交手,心里已经畏惧白侠骨的手段,远远的飘身落在远处,以真气催动短剑攻击白侠骨。短剑身影飘逸被他御使的灵活无比。白侠骨伸出一指,每次只待短剑飞到身前便屈指弹飞。
欢喜童子也学乖了许多,一击不中便御剑飞远,短剑在天幕不停游走,稍有时机便御剑朝白侠骨刺去。
苏老头啧啧称赞。
“有点意思。北海剑圣的御剑之术当真别出心裁,独步天下。”
白侠骨见这欢喜童子出手半天也未能伤及自己分毫,也无心再与他纠缠下去。收起手指化为一掌,在身前搅动几圈,丹田真气霎时从宽大的袖袍涌出,汇聚在掌前半尺。弹袖将真气挥向欢喜童子,动作行云流水,似舞笔泼墨一般洒脱快意。
欢喜童子脸色立变,慌乱的召回飞剑悬停身前三尺,以剑气幻化屏障来阻挡白侠骨的这一手攻击。两股真气相遇,欢喜童子倒退几丈,倒退之时双腿在地面之下犁出一道宽大的沟槽,等到身体卸力缓冲停下,欢喜童子只剩半截腰身在地面之上,下半完全身陷入地面之下。
苏老头连连摆头,既惋惜又觉得好笑。
“这家伙真是抗揍的。”
而欢喜童子其实早在交手之时已将全身的真气耗尽。白侠骨最后一手攻击,欢喜童子也只余下竭力阻挡的力道。此刻半截身体被埋在泥土之中,竟是再也拿不出半点力气从泥土中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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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苏老头哈哈一笑,走到欢喜童子面前,将手递到他面前。
“我来助你脱身。”
轻轻拖带,就将欢喜童子从泥土下面提起,形似田地里的老农拔萝卜一般。
欢喜童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既不服气又无可奈何。
苏老头见状呵呵宽慰。
“你面前的这人是白侠骨,你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欢喜童子一擦鼻子,忿忿不平的哼哼。
“你就是那个天下读书人的亚父?读书人不是不打架嘛?”
苏老头看着欢喜童子嘿嘿一笑。
“谁告诉你读书人就不打架的?有文化的流氓多了去了。”
欢喜童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接,只好瞪着眼睛看着白侠骨。
白侠骨目光飘视过来,依旧云淡风轻。
“人你就别想带走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欢喜童子眼看没辙,打是打不过了,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鸡腿吃。气的一跺脚,从地上捡起短剑转身就走。
苏老头却招手喊到:“小个子,等一下。”
欢喜童子转身回望,朝着苏老头一挑眉头。
苏老头走到欢喜童子近前,二话不说,一脚踢去。
欢喜童子一脸懵逼的大吼。
“你刚不是说你不是来打架的?”
苏老头一脸认真道:“你刚骂我了啊。”
欢喜童子嗷的一声哭出来,随着他破空而去,哭声响彻整个夜空。
苏老头侧耳听着嚎哭声,转回身满意的笑了笑。
白侠骨看着眼前这位故人,感慨万千。
“苏三州,别来无恙!”
苏老头咧嘴一笑。
“你总算记起我来了。”
白侠骨眺目远望,无限唏嘘。
“访旧多半如鬼,唯情白头如新。这些年你的变化太大了,可不是我当初认识的文圣苏三州。”
苏老头不置辩解的一笑。
“不思量,自难忘。二十年前你我儋州相逢,彼此俱是年少,鲜衣怒马,挥斥方遒。那时的你我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哪像如今这般,我穷困潦倒,你壮志难酬。”
白侠骨叹息一声。
“人生多少意难平?不如意事常八九,当年那场文字狱,你我都受牵连,先后流放蛮荒。我原本以为你会慢慢蛰伏,以待时机。未料你辞官挂印,前往斧玉山修道而去。”
苏老头笑着看向白侠骨。
“寄情于道,未尝不可,你不是也一步由儒道跨入武道法天境。”
白侠骨闻言只觉得心底万般委屈涌上来。年少时儋州相逢,天下士子聚而辩道,二人在万千士子中脱颖而出,一时文章惊天下。
后来双双登上皇榜同朝为臣,又双双被贬。身在庙堂二人直言进谏,针砭时弊。退居江湖又为天下读书人立心。苏三州被天下读书人尊为文圣,而白侠骨被尊为文人亚父。
天下文脉自此由二人肩挑背扛。
白侠骨眼神颇有埋怨的看向苏三州。
“我曾不远万里去斧玉山寻你,只是那时你已下山而去,云游四海不知踪迹。我只好一步入武道,将这文人气运一人扛在肩上。这世上什么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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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丢弃,唯独不能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苏老头尴尬的笑了笑。
“当年万千读书人辩道,你输我半筹,所以后来你被称作亚父。而今看来,我其实是不如你的。”
白侠骨摇头否认,却盯着苏三州问起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少年是何来历?值得让你隐留在他身边?”
苏老头见他终于还是问到这了,哈哈一笑。
“我于斧玉山修道,未能够着法天象地之境,打架大抵是打不过你的。可偏偏在相术上小有所成。当年在山前悟道,书中观世,可所见不过雾霭重重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能堪破。”
“我那时自诩相术通玄,可晓生死,测祸福,唯独有一次占了一卦,始终不解其意,我当时就想,既然山上没有答案,我便下山去寻。”
白侠骨好奇问到:“这些年你找到答案了?”
苏老头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白侠骨一头雾水。
苏老头继续说道:“许多年我都没弄明白那一卦象到底说明什么,直到那一天沈家小子找到我。”
苏老头神情忧虑,默然良久之后开口道:“我想那一卦象多半是应验在他身上。”
“我初见他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活人气机,本想替他算上一卦,却没想到竟招来天怒。”
“后来我留在都督府,每日只测半卦,历时许久,竟然看出那沈家小子身上欠着天下三分气运。”
白侠骨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那沈家小子岂不气运逆天?”
苏老头连连苦笑摇头。
“恰恰相反。就好比有人欠了别人三座金山的钱,可偏偏欠钱的人却身无分文。我后来细观之下发现,沈家小子一身气运纹残破不全,一生恐怕都无福泽。”
白侠骨被这一说法惊的彻底无语。他手握《春秋》登法天境界以后,本可以洞察世间万物的气机流转,拘天地气息为己用。可偏偏在村庄见到沈慕卿时,觉得他透着怪异,当时以白侠骨的一双地仙之眼也没看出所以然。
苏老头继续说道:“我斧玉山修道之时,师兄道衍真人一身修为通玄,功参造化,于我来说亦师亦友。后来他悟道圆满,飞升时给我留下一句谶言“七杀出,百鬼哭”。
苏老头紧紧皱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呷哺一口,将酒壶递给白侠骨。
白侠骨接过,仰头大饮一口,看着苏老头,等待他的后话。
“师兄道衍真人当初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也许关乎天数,他也不敢明言。”
白侠骨无可奈何沉默无声。
良久之后,白侠骨神色认真的盯着苏老头。
“此子如何?”
神色忧虑了半天的苏老头总算呵呵一笑。
“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惜羽翼未丰,前路坎坷。”
白侠骨得到回答,默默点了点头。
一番叙旧之后,白侠骨不慌不慢的转身走向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一场大战之后的残局未曾收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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