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到京师

第七十一章 回到京师

两人顺着山路,曲曲折折,脚下深深浅浅,甚是难行。但都强自坚持着,一直走到天际放亮,这才缓缓走到了官道之上。

小钰已是累的眼冒金星,更是饿的前心贴后背,这时,双脚也已走得麻木不堪,早感觉不到脚上伤口的疼痛了。

玲珑昨夜背着小钰行走了大半夜,也早就累的头痛不止,感到四肢乏力,摇摇欲坠了。

两个孩子抬头疲惫的都抬起头,看向远方,却隐隐见到一对人马,正缓缓朝着自己这里走来,心里大喜,身上也立即就又有了些力气。

两人就拉起手来,一边朝着这大队人马奔去,一边大声喊道:“救救我们!”

那队人马之中,一乘四人小轿之中,正端坐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形消瘦,面带忧戚,三冉径须,一身寻常青布皂衣,五十左右年纪,正手中执有一方卷册,皱眉看着,突然听得前方有人高呼救命,就推开小帘,朗声问道:“房平,快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高呼救命?”

队列之中,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出得队列,闻声立刻疾驰而去,看到玲珑和小钰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正赤脚站立眼前,看到自己过来,就越发拼命高声喊道:“救命啊!”

房平弯下身去,一个伸手,就将两人抱将起来,放到自己身前,掉转马头,飞驰奔回到小轿跟前,朗声回答道:“曹大人,是两个逃命的小孩子!”

轿中之人急忙喝令止轿,一猫腰,就从小轿之中迈步出来。

他看到房平身前的两个孩子,不觉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想到:“这两个孩子,此刻虽然蓬头垢面。形如乞儿,但仔细看去,却都是面相俊美异常!”

他心里疑惑不解,就出声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如此这般狼狈不堪?”

玲珑和小钰一听,这人先前被称作“曹大人”,再细看此人,一身大员官服在身,面相甚是慈善,语气和缓。

两人就对视一望,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玲珑壮起胆子来,低声问道:“敢问这位伯伯,你可否就是吏部侍郎,曹文清。曹大人?”

这人一听,更是大吃一惊,看着玲珑,皱眉问道:“你这小孩子,如何得知本官姓名、官职?”

玲珑和小钰一听。立时都喜出望外,双双从马背之上挣扎落地,扑倒在曹文清脚前,放声大哭起来。

房平等十几个骑马卫士,都吓了一跳,急忙都跳下马来,围拢过来。

曹文清急忙伸手。将玲珑和小钰拉起,和蔼问道:“你们不要伤心,更不要着急!你们有何冤屈,都细细讲给我听!我定会替你们做主!”

玲珑这才止住悲声,将乔家和自己的父母,如何被那陈广征勾结金兵杀害。自己和小钰又是如何听从乔丰年临终之言,前来京师寻找曹大人,等一干紧要之事,都细细讲给他听。

直把这个曹文清听得是肝胆寸裂,咬断钢牙。

身旁一干卫士。也是个个都听得悲愤不已。

曹文清眼中泛泪,伸手将玲珑和小钰搂进自己怀中,悲声说道:“乔大官人是我的同门师弟,他与我情同手足!今日,你们两人能在这里巧遇我,看来,也必是他天上有知,特意安排所致啊!我定当不负故人所托,将你们二人视为己出,好生抚养成人!至于那陈广征,我们却还不能心急复仇!不过,你们放心,我日后定当替你们爹娘报仇雪恨!”

玲珑和小钰一听,都立时放声大哭,扑入曹文清怀中,被他伸手紧紧搂住。

一旁众人,看到这里,也都唏嘘感慨,泪流不止。

曹文清让人拿来饮食,先让两个孩子饱腹。接着将自己的轿子空出,让两个孩子去乘坐,自己骑上一匹大马,跟着轿子一路缓步行走。

第二日,天光放亮之时,曹大人一行,这才终于回到曹府之中。

玲珑和小钰刚刚下了轿子,耳边却突然听得一阵熟悉狗叫之声,抬头再去看,不由得都惊喜大叫起来:“师傅,雪儿!”

却见那曹府大门台阶之下,桥老二正迎风而立,看见两个孩子,脸上一片惊愕之色。

雪儿一路欢跳着,不停吠叫,奔向两人。

曹文清下得马来,仰头看见桥老二,也是一愣,接着朗声说道:“桥先生,别来无恙啊!”

桥老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大步过来,躬身施礼。

几人快步进入曹府前厅之中,先后礼让之后,这才纷纷落座。这时,有下人过来,奉上茶水。

曹文清这时才突然看见,桥老二左边衣袖,竟然空荡荡无物,就急忙关切问道:“桥先生,许久未见,你怎么会失去了左臂?”

玲珑和小钰,此时也才猛然发现,都紧紧拉住桥老二,眼中泛泪,仰头去看他。

桥老二悲叹一声,先将乔丰年遇害之事细细讲给他听。

接着,他因为担心两个孩子为自己过于伤心,就粗枝大叶,将自己如何失去左臂之事,尽数讲给了他们去听。

玲珑和小钰在一旁,听得是悲痛出声,泪流不止。

桥老二低声问道:“曹大人,不知乔大官人的冤仇,何时能得以雪恨啊?”

曹文清仰天长叹一声,沉声说道:“乔大哥一生为民,忠贞铁骨,可惜还是被奸人所害,死得凄惨!只是那陈广征不但此次丝毫没事,反而因为及时开仓赈灾,组建抗金兵马,挡住金兵锐气,立下了大功,不日就要进京来领赏了!”

曹文清说完此话之后,自己也深深觉得,要想替自己的师弟乔丰年一雪深仇大恨,只恐怕也是不可能之事了。心里倍觉愧疚,就垂下头去,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三人。连声悲叹不止。

桥老二一听,不由就悲愤气恼,立起身来,大声问道:“难道朝廷竟然忠奸不分。弃置满目贤良之士不用,却去重用奸人恶人?那岂不是让乔大官人一家枉死,让甘肃一省流民,白白失去了家园不成?”

曹文清听到这里,深有同感,但自知无力扭转乾坤,面色羞愧,也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桥先生所言,我岂能不知?

但是。当下朝中迥然分为两党。一派以九千岁魏忠贤为首,大力举荐武将,高喊国权家耻,积极主战。而另一派以当朝太师、太傅和太保等人为首,据理以争。狂呼休养生息,积极主和。

这两个派别,分别聚集了朝中大批大员,势力相当,因此上就各自为营,互不相容,搅得朝中整日里纷纷扰扰。吵闹不休!

但是,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主和一派暂时居先。而按照当今圣上的意思,也是想要,暂时稳住边境,用一时的屈辱来换得长久的安宁。尽快让百姓恢复生机,先休养生息的要紧啊!

所以,这个陈广征就恰到好处的应运而出,顶住上风强大压力,接连几月开仓赈灾。又积极筹集军粮钱款,组建了一支军队,连着几次将后金侵入兵力压制住了!这可不就是同时获得了朝着两派的注目?于是,两派都积极向圣上举荐此人,因而,他不日就要入京接受圣上恩赐了!”

玲珑和小钰,虽然一时之间不知两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但是被动的听了半天,也就渐渐听出了些味道出来,各自都想起自己惨死的爹娘,心里悲痛,难以自已,不觉就痛哭出声。

小钰哭哭啼啼,走了过来,伸手拉住曹大人的衣襟,悲声问道:“曹大人,那么,我爹娘,还有哥哥的爹娘,岂不是都白白送命了吗?那奸人当道,我们两家的冤仇,什么时候才能得报啊?”说完,哇哇大哭不止。

玲珑在一旁也是哭声不断。

曹大人悲由心起,泪落如雨,弯腰搂过小钰和玲珑,柔声说道:“你们放心,曹伯伯我一定会想办法,终有一天,让你们爹娘的冤仇得以雪恨!你们现在不妨先暂居在我这里,慢慢等得机会到来,我自会替你们的爹娘报仇雪恨!”

桥老二在一旁,心里很是愤恨,但也无可奈何,只是流泪不止。

曹大人吩咐厨房,备下酒菜,招待着众人吃饱喝足,这才安排几人,好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物,都睡在客房,好好休养。

玲珑和小钰,连日遭受惊吓,又奔波不止,早已经是累到了极致。两人都只是头刚刚挨着枕头,就立刻昏睡了过去。

桥老二躺倒在床上,却迟迟难以入睡,心里反复将最近之事细细想了一番。他想到那周影儿被自己无情断喝而走,不知心里该是如何的伤心,自己心里立刻也痛楚一片。紧接着又想起,自己被那“夺命夫妻”断去一臂,已是半个残废之人了,显然更是无法与周影儿相配了,就一阵失落和惨然。

转念之间,他看看自己身旁沉沉睡去的两个孩子,心里的烦躁霎那之间就立刻消除,却被为如何为国尽忠,鞠躬尽瘁之事替代,一时心里又满是豪情。

他睁着双眼,心里一阵难过,一阵失望,一阵昂扬,一阵激奋,内心竟然是天人相斗,不知夜色将尽了。

这时,天边最后一抹彩霞散尽,眼见着沉沉夜色将至,万物一片寂静。

第二日,下人在门外,轻声叫醒三人,即刻前去客厅用饭。

桥老二带着玲珑和小钰,三人进得前厅之中,却蓦然看见,一张圆桌之上,除了曹大人之外,还另外坐着三人。

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长相俊美,但颇有些凶悍之样,却正是那曹大人的妻子柳氏。

在她的身旁左侧,坐着一个男孩子,十岁左右,浓眉大眼,长得很是端正。

另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她的另外一旁,六岁左右,鸭蛋脸型,长相甜美。

见桥老二三人进来,曹文清急忙和那三人都起身迎接。

曹文清伸手指着那妇人和两个小孩子,向桥老二分别介绍对方道:“昨日贱内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到郊外庙里许愿去了。所以,你们没有见到!

夫人,这是桥老二,桥先生!这是我同门师弟的两个遗骨。沈玲珑和乔维钰!这是我两个月前,新续之妻柳氏!这是我的两个孩子,犬子曹钰杰,犬女曹紫凝!”

这柳氏,此时此刻,竟然装作从未见过桥老二等人一般,面上露笑,对着桥老二盈盈行礼问好,恍如初次见面一般,非常自然。

桥老二见她如此这样。竟是面不改色,毫不为意,自己当面也不点破,也装作初次见面般,对她行礼问好。但是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

那曹钰杰和曹紫凝,此时都睁着一双大眼,好奇的看着玲珑和小钰。

曹大人招呼三人,在饭桌前各自坐好,接着笑着,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说道:“你们二人,还不快快过来。向桥先生问好?”

曹钰杰闻声点头,面上含笑,大大方方,向前一步,躬身对着桥老二行礼,朗声说道:“桥先生好!”

曹紫凝迟疑片刻。就也羞答答,慢慢走了过来,头也不敢抬,小小声说道:“桥先生好!”

桥老二见那曹大人的一双儿女,穿着朴素。待人接物,倒也大方得体,就笑着说道:“曹大人,你的夫人贤淑,一双儿女知书达理,聪颖异常!一家人,和和美美,实在是大人的福气啊!”

曹大人一听,却立刻面上一红,快速低下头去,咳嗽了几声,就急忙岔开话题,高声唤来家中下人,快些开席。

玲珑坐在曹紫凝身旁,看她不停偷眼看着自己,就面上一红,急忙扭头装作专心吃饭。

曹紫凝从未见过,如身旁这个玲珑哥哥一样的男孩子。

只见他,俊美的一张脸上,柳眉入鬓,双眼含威。这通身上下,一股天然的英气和柔情,巧妙柔和在一起,竟然让人过目难忘,不觉心中暗自吃惊。

她不由得,就看得有些痴了。

小钰看那曹紫凝,吃饭期间,却不停停住手中筷子,偷眼去看自己的哥哥,心里立时就反感至极,气的嘟起嘴巴,翻起白眼,扭过头去。

却恰好对上,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曹钰杰的视线,立即伸出自己的粉舌,伸手掐住小脸,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吓得他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小钰开始时,看他吓得呆若木鸡,就很是得意洋洋。

但接着看他,还是双眼圆睁,对自己的卖力作为,竟然是毫无反应,立刻觉得,此人反应太慢,太过无趣,就转过头去,再不理他。

曹钰杰眼巴巴,看着小钰扭过头去,一边吃着眼前碗中的小米粥,一边莺声燕语,对着身旁的玲珑说着些什么,两人立刻就嘻嘻哈哈,捂住小嘴,笑个不停。

他从没有见过,像小钰般,如此美若天仙的小女孩!更没有见过,像小钰般,如此不拘小节,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他看着对面小钰,那张俊俏小脸,脸上那两个时隐时现的小小酒窝,立时就觉得自己大脑放空,变得呆呆傻傻了!

饭后,三个大人移入客厅叙话。

四个孩子都得到自由,到后院玩耍去了。

曹大人端起茶杯,看着对面的桥老二,低声对他说道:“今天早朝之上,我听得兵部张大人奏表之意,似乎近几日,朝廷就要筹集粮款,重新汇集兵马,不日就准备发兵了!”

桥老二一听心里大喜,急忙追问他道:“此事可真得能成?”

曹大人四顾望望,屏退身后家仆,压低了嗓音对他说道:“这张大人,是魏忠贤的心腹,他能开口言奏,肯定是那魏忠贤的意思了!皇上对这魏忠贤暂时还无可奈何,只得事事都顺从他的意思!我看,不出三日,此事必成!”

桥老二一听,急忙放下茶杯,翻身跪倒在地,拱手对着曹大人,恳请说道:“在下不才,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成全!”

曹大人见他行此大礼,吃了一惊,急忙起身扶他起来。

桥老二却不起身,接着对他说道:“我枉活了四十几载,二十几年间不断进京赶考,却始终无果,无以报效朝廷!现在。金兵侵扰边境,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自诩还胸有韬略,但请大人引荐朝廷。让我能随军前去,征战沙场,也好生有所值!还望大人成全在下!”

说完,叩头不止。

曹大人被他一片忠贞爱国之心,深深感动,就急忙将他扶起来,点头答应道:“乔丰年书信之中,对桥先生是大加赞誉!而我之前,虽与你仅有一面之缘,却也深知先生。自是满腹经纶,更是身负绝世武功,只是苦于报国无门罢了!

桥先生暂请放宽了心,明日早朝,我定当禀明圣上。为你讨得报效之机!”

桥老二看他答应了自己,立即感激涕零,心里释然。

二人重新坐下,接着讨论国家大事,却全然忘记了,正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柳氏。

这柳氏,一边听着两人之间一来一往。慷慨激昂,就一边喝着茶,脸上却隐隐滑过了一丝冷笑。

她不动声色,喝完茶后,就找了个借口,退出客厅。来到书房,快步奔至书桌之前,撕下小半张纸来,用毛笔唰唰唰快书几笔,待得纸条墨迹干了。将这纸仔细卷成小条,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这才缓步走出。

她慢悠悠走到前庭,看见几个家仆正在清扫庭院,就打过招呼,走出前门,来到大门旁,装作仔细查看门栓,前后左右看看无人,就偷偷将袖子之中的小卷取出,塞进中空的铁栓之中,转身走回,神情自若,恍如没事人一样。

此时此刻,后院之中,四个孩子站立在大树之旁,围在雪儿周围,不停伸手去摸雪儿毛发,都兴奋的叽叽喳喳,对着雪儿赞叹不已。

但有关雪儿的话题讨论完毕之后,四人抬头对视,却都猛然觉醒过来,彼此之间,实在还是生人几个!

四人就两两拉着小手,分立两边,不停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半天没有说话。

小钰看那紫凝,此时一双大眼,还在不停打量着自己身旁的玲珑,就心中泛起一股无名怒火,故意大声咳嗽了几下,大声对她说道:“你叫紫凝是吗?是发怒时,脸色发紫的紫,被杀时,鲜血凝固的凝吗?”

紫凝一听,立时惊愕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终于将自己的一双眼,从玲珑身上转移了过来,这才看见面前这个女孩子,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不觉就脸上飞起一片绯红来,不敢再去看她,低下头去,嗫嚅着小声回答道:“哎呀,你说的这两个字,倒是没错,但是,为什么,让人听起来这么恶心?”

玲珑知道是小钰顽皮,就摇着她的小手,轻声劝她道:“小钰乖啊,我们在曹大人家里,是客人!钰杰和紫凝却是主人啊,我们可千万不要对主人无礼啊!”

小钰一听,心中很是不高兴,就甩掉了玲珑拉住自己的手,嘟起嘴巴,大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啊!但是,她既然是主人,就应该有个主人的样子啊!怎么能饭也不好好吃,总是盯着哥哥看个不停!哥哥又有什么好看的?却足足看了一顿饭的功夫,实在让人觉得讨厌!”

玲珑一听,原来,她是在生这样毫无意义的气,就笑着重新拉起她的手来,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脸,轻声问道:“那你作为客人,不好好吃饭,总是盯着人家主人去看,不是也太过无礼了?”

紫凝一听,回过味来,立时就捂住自己的小嘴,嗤嗤笑个不停。

小钰一听,虽然觉得哥哥说的有理,但此时却被紫凝耻笑,顿时就气恼不已,眼圈泛红,眼见着就要落泪。

玲珑一看,这才真的急了,就将她搂至怀里,柔声安慰她道:“小钰不要生气了,是哥哥胡说乱说,是哥哥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小钰看她急的脸都白了,这才破涕为笑,立时就阴转晴天了。

曹钰杰看着小钰,此时此刻,一张小脸,笑靥如,与方才的阴霾密布截然不同,真是两重天。感到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致,就呆呆的看着维钰,大脑放空,立时就又陷入到了痴呆状态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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