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一路走到水边,不远处,一汪寒潭在冷月下闪着幽幽荧光,寒潭尽头一道瀑布飞落而下,传来哗哗声响。
走了一阵,肩上疼痛越来越清晰难忍,伤处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全身感官好像终于苏醒过来一般,全都集中到了肩膀上,肌肉一跳一跳抽痛着。
行走间带动肩伤,疼痛愈发难以忍受,她找了块大石坐下缓了缓,苍白脸色映着苍凉月色,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手心都濡湿了。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瀑布边缓缓走了过来,千羽借着熹微月华看过去,那人背着光看不太清楚面容,瞧着身形是个女子。
待她走近了,千羽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迟非晚。
她边走边踢着脚边石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了一阵抬起头,刚好看见千羽。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迟非晚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她没注意到千羽苍白的脸色,兀自问道,“你也来找师尊吗?”
千羽确实是来找聿风的,这地方她记得,几天前她还来过,她也猜到聿风应该就是住在瀑布上方小屋中,但她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迟非晚。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迟非晚本就是为了聿风而来,先前刚到营地人就消失无踪,十有八九是来找她师尊了。
见千羽不回答,迟非晚蓝眸一转,突然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
夜色深浓,清冷月盘挂在当空,没有星光,黑云如水,缓缓行走。
雪已经停了,天寒地冻,山间雾气像是细纱一般迷蒙。
千羽放轻脚步,一步一步踩着脚底阴影,来到瀑布崖下抬头看了看,盘算着要从哪儿爬上去。
她手里握着一只锦盒,这是迟非晚刚刚拜托给她的东西。
她打量那山崖片刻,不禁苦笑一声,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物件,本来只是想来请聿风帮个忙,结果现在又增加了新的任务。
她正想着,冷不防感觉一道视线从头顶传来。
她仰起头望过去,只见聿风一脸冷肃站在崖边,他不知是何时出现,此刻正居高临下瞅着她,身上那袭黑衣都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
那眼神不悲不喜,见了她也一点都不意外,看起来不像是偶然遇见,倒像是知道她在这里,特地过来见她似的。
她手腕翻转,下意识将锦盒藏进了空间戒指中,开口打了声招呼:“好巧。”
聿风确认了她不太正常的脸色,眉头拧起,一眨眼便出现在她跟前,冷声质问道:“哪里伤了?”
“你怎么……”听他如此问,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一般。
她念头一转,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他种下的同身咒,只要进入法咒感应范围内,他就能感受到她的伤痛。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聿风伸手一揽,带着她飞上山崖,几个呼吸间便落在木屋前,一把将她拽进了屋里。
拉扯中牵动伤处,疼得千羽龇牙咧嘴,烛火映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更显羸弱。
聿风一见,连忙卸去力道,手腕一转,掏出只瓷瓶倒了颗丹药出来,迅速塞入她口中。
动作虽然还算轻柔,眉宇间却隐隐带着怒气。
喂完药垂眸一扫,看了看她的肩膀,双眉皱得更紧:“怎么伤的?”
千羽答非所问:“小伤,不碍事。”
话音刚落便被聿风一把握住了肩膀。
一声痛呼没压住冲口而出,千羽疼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咬牙强忍着才没爆粗口。
耳旁听到“咔哒”一声闷响,似乎是错位的骨头瞬间被复位,肩膀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松了口气正想道谢,却听聿风道:“把衣服脱了,给你上药。”
千羽脸色一僵,忙道:“不用了吧?骨头没事了就行,其他都是皮外伤,我回去自己上点药就好了。”
“伤在后头,你自己怎么上药?”聿风反问。
千羽下意识答道:“我让钧九战他们给我……”
话还没说完,便发觉他的神色蓦地阴沉了下来,褐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语调森冷,缓缓问道:“别人都能帮你上药,我就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千羽连忙道,“我就是……不想太麻烦你。”话一出口,顿觉自己很可笑,本来就是准备来麻烦他的,如今又说这种话,真是虚伪。
“我说过,你从来不是麻烦。”聿风拿出瓶瓶罐罐,摆在小桌上,话锋一转又道,“况且你麻烦我的地方还少吗?”
说得很有道理,千羽无言以对。
见她还是没有动作,聿风威胁道:“要么自己脱,要么我帮你脱,自己选吧。”
千羽无奈,抬手解开轻甲,艰难地开始往下脱,聿风见状,主动走上前帮着她将轻甲除了下来,放在一旁。
千羽一边解着腰带,一边转过身,心里不断催眠自己,只是上药而已,况且她还有变身手镯加持,怕什么?
聿风放好轻甲回头正看到她肩后有一块深色痕迹,外衣也破损了。
他连忙走过去,摁住她的肩膀提醒道:“这里有伤口,先别急着脱。”
那伤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锋利之物划开,看样子应该已经和衣料粘在一起了,贸然扯开只会加重伤势。
“你都没有感觉到吗?”聿风皱着眉头问道。
千羽想了想,应该是落水撞到石头上时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划伤的,当时着急救人,根本没顾上,后来说真的她也确实没啥感觉,估计是在冰水里泡麻木了。
真是倒霉,刚好伤在轻甲包裹的边缘位置,那石头撞击的角度可真够刁钻的!
千羽心里想着,嘴上不在意道:“没注意,估计伤口不深吧。”
她说着已经将腰带除下,伤口在左后肩靠近胳膊位置,不用全脱。
千羽停顿片刻,松开衣襟,只将左手从袖子里褪了出来,衣服还是牢牢拢在胸前。
肌肤骤然暴露在寒冷空气中,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毛孔都紧缩了起来。
聿风看了她一眼,扬手一挥,所有门窗同时合上,发出几声砰响,他平静道:“坐下。”
千羽深吸一口气,依言照做,而后便感觉一双温热大手贴了上来,她微微一抖。
“疼?”聿风眼神一暗。
“没有。”都还没碰到伤口,怎么会疼?千羽尴尬笑笑,“又不是什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聿风慢慢揭开黏合在伤口上的里衣,千羽倒抽了一口冷气。
“疼就喊出来,不用憋着。”聿风停住手。
“没事……你继续。”千羽咬牙切齿道。
还好伤口不长,这钻心的疼痛不过持续了片刻,聿风已经将伤口和布料分离。
他将衣服往下抻了抻,露出整个肩头,一道一寸多长的伤口展现在他眼前,看起来伤得挺深,边缘已经发白,皮肉微微翻卷着。
“泡水了?”聿风问道。
“嗯。”千羽轻轻应了一声。
伤口暴露后不一会儿便又渗出些许鲜血来,一股异香在血液涌出的刹那飘散而出,聿风微微一震,体内似乎涌入了一股热流。
那气味太特别了,不浓,若隐若现,却让人无法忽视,香甜中带着一丝诱惑,纯美中透着一股妖冶,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追寻贴近。
心口像是岩浆涌动般热切渴望,聿风瞳色一暗,手下动作稍顿。
他抬眼看着她,眸底带着一缕诧异和疑惑。
察觉他突然停下,千羽问道:“怎么了?严重吗?”
“有些深。”聿风嗓音沙哑。
他垂首掩去眼底情绪,眼神却又不由自主滑向那线条流畅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