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分歧

高丽的消息传回后,朝中闹腾了数日,很多御史清流认为,天朝上国,不应干涉藩国内政,若因此而引发其他藩国忌惮,实属得不偿失。

也有些认为,此乃藩属国之百姓所求,师出有名而彰天朝宗主之显德,而且高丽受蒙元干涉甚广,与蒙古藕断而丝连。

如今顺势而为,合天理顺人意,外藩不应有异。

如此,高丽彻底亡国,一分为三,李成桂之和宁,金涛之新罗,扶余晨之百济。

官方全称则为,有明和宁国,有明新罗国,有明百济国,圣谕诏书册封立国缔结宗藩,颁赐印信诰命,赏予冠冕朝服,礼成君臣之属。

新罗百济皆是古国,而李成桂之和宁,则是其父李子春昔年任职之所,至于另外报上来的朝鲜之名,则被打落。

新罗之国主金涛,乃是洪武初科的进士,最早臣服于朱标,这些年来其家族也是尽心尽力,家中子弟折损大半,可见忠勉,因而封国。

扶余晨则是朱棣保举的,算是心腹大将,有这两心慕大明的王在,新罗百济早晚都会乖顺的献土融疆,到时剩下的李成桂自然也知何谓大势所趋。

……

洪武七年十二月,朱标穿着素衣在文华殿批阅奏章,与自己父皇已有数日未见,因为孙贵妃病逝了,老朱自己悲痛不说,竟然还想让太子和诸王皆服期一年。

又非嫡母正妻,位居中宫之贵者,何以能受诸皇子服孝之礼?

因而父子俩头一回大吵了一架,甚至马皇后过来规劝都没有用,朱标放下话:“按古制礼法,贵妃逝世,士大夫以下服丧三月,士大夫以上而无服丧,今圣上贵为天子,儿臣忝居嫡长正位东宫,而为庶母服期,非所以敬宗庙、重继体也,不敢奉诏!”

孙贵妃,其先世居陈州,父孙公讳和卿,仕蒙元因迁家江南毗陵,母晁氏,长兄孙楧任河南行省参政。

龙凤六年尚是吴国公的朱元璋诏纳宫中,生女怀庆公主,洪武三年册封为贵妃,位在众妃之上,而辅佐皇后。

此番争吵震惊朝野,本就很是抗拒的诸皇子,都有了靠山,自然纷纷表示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要听大哥的。

朝中御史清流及礼部的官员也都纷纷上奏,支持太子殿下,认为尊卑嫡庶不可乱。

朱元璋接连受到打击,气愤之下竟然直接下令翰林学士商议改制:“养生送死,圣王大政,讳亡忌疾,衰世陋俗,三代丧礼散失于衰周,厄于暴秦。汉、唐以降,莫能议此,夫人情无穷,而礼为适宜,人心所安,即天理所在!”

既欲定子为父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庶母,皆齐衰杖期,而颁诏通行海内。

刘瑾端来茶水禀报道:“爷,宋老大人要到了。”

朱标放下笔起身出迎,与自己先生见礼后入殿,亲自扶着老先生落座:“父皇不是赐给您宫内乘辇之权,怎么还亲自走来了,雪天路滑要当心才是。”

宋濂摇头道:“老臣还未到不能行之时。”

“殿下这两日未曾上朝,许是还不知道,方才早朝,圣上因感贵妃膝下无子,下令命吴王殿下服慈母服,斩衰三年。”

朱标眉头微皱:“父皇这是在赌气。”

“是啊。”宋濂捋着灰白长须道:“殿下既然知晓圣上赌气,不妨退一步吧,何必伤了父子情分。”

“殿下当缘君父之情,不可执小礼以亏大孝。”

“先生,不是弟子不愿退让父尊,实在是恩慈尚在,身为人子,岂能为旁妇守孝。”

宋濂也不意外点点头:“礼部尚书和我们几个翰林院国子监的老臣已经写好了乞骸骨的奏章,改制的事还能拖上些时日。”

“殿下,圣心不改的话,这件事怎么也拖不了太久,一旦律法改定,您于情于理都推脱不掉了。”

说着话就听到殿外的吵嚷之声,刘瑾赶忙出去将人领进来,哭的上去不接下气的吴王朱橚扑上前拽住自己兄长的袖口道:“大哥,我不愿意为贵妃服孝,我母妃尚在,这岂非诅咒生母?”

一脸为难的礼部官员追了过来,这位小爷听完宣读的旨意就跑了,圣旨还没领受呢。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这旨意?”

传旨的官员一脸苦色,这般夹在圣上和太子之间,还不如死了痛快。

朱标没有为难他,示意刘瑾接过圣旨,那官员千恩万谢而退,若是殿下不接下来,他难道还能还给圣上去不成,唯死而已。

朱标安慰了弟弟几句后说道:“椿儿这几日有些咳嗽,我不放心,你去看看吧。”

涉及到专业朱橚一下就止住了哭泣,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道:“椿儿本就有些肺气不足,估摸着是风邪侵袭,导致肺失宣肃,肺气不能宣通,而生痰咳嗽,我得去当面诊断一下,方好开药。”

宋濂看着朱橚的背影感叹道:“吴王殿下这般年纪,于医道上以行甚远,天潢贵胄能有此仁心钻研治病救人之术,真可谓不易。”

“这么多弟弟里,也就这个最让本宫省心了。”

师徒俩看着刘瑾手中的圣旨目光有些深沉,还是宋濂开口道:“不争一时之意气,殿下,您终归是小辈,还是给圣上搭个台阶吧。”

“这是老臣草拟的一篇谥号祭文,请殿下过目。”

朱标接过后看了一遍叹道:“劳先生操心了,过会儿本宫就去见母后。”

宋濂又说了几句后告退而去,朱标提笔誊写了一遍,然后带着此篇与圣旨到了坤宁宫,马皇后正在用午膳,堂堂皇后,母仪天下之人,享用的仅仅是一菜一汤而已。

马皇后招呼儿子一起吃,朱标其实不饿,但还是陪着吃了一碗饭,饭都没吃完呢,菜就已经见底儿了。

母子俩就着菜汤吃完了午膳,俩人面色都很泰然满足,而一旁的宫女太监们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可也知晓不能擅自做主去加菜。

等看过圣旨后马皇后叹息道:“孙氏敏慧端丽而娴礼法,言动皆中矩,确实是我的臂助。”

朱标道:“贵妃知节守礼,宫中内外皆言,后以慈,妃以法,皆相济得治,儿臣向来对贵妃也是尊敬有加,只是要服孝未免太过,恕难从命。”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我,标儿,母后难道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吗?”

“自然不是,可为人子,儿臣总要有几分坚守。”

“孙氏一共生了三个,夭折了两个只养下了怀庆,元气大伤才导致这般岁数就去了,你父皇伤感之下才说要你们几个服孝。”

“你父皇最重规矩,等他哀痛过后自会察觉不妥,如今闹的,却是不好办了。”

“儿臣拟了贵妃的谥号祭文,这就要去求见父皇。”朱标推给自己母后过目,这也是他特意先来此的原因。

若是母亲不愿,那么此事就此作罢,他再去寻别的办法,都到了这个位置,他不可能去委屈自己的母亲,宁肯继续跟老朱耗下去,耗到所有丧期都结束为止。

“成穆贵妃,倒也合适,本就该给她个良谥的。”

这时坤宁宫的管事女官上前禀报道:“禀娘娘殿下,谨身殿的内侍过来传话,说圣上稍后要来坤宁宫用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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