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九章 三娘子案爆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嘶啊……”

放下酒杯,镇江府丹阳县县令徐谦用快子夹起桌上的一块卤猪耳,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回味之余,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眼前。

在他的眼前,是官仓不断在计数的小吏,以及正在搬运粮食的衙役和点数的师爷。

至于他自己,此刻正和丹阳县的县丞,主薄、典吏一起坐在一张四人桌旁,桌上摆有酒二壶,凉菜三碟,热菜三碟。

三碟凉菜分别是油炸捞出撒盐的花生,卤味的猪耳、以及卤过的猪头肉。

三碟热菜也分别是一盘南京烤鸭,一盘红烧驴肉和家常豆腐。

四人六菜二壶酒,还是在这灾荒之年,足以看出一县官员的待遇如何。

四名主管吃肉饮酒,而胥吏之间则是取出一片油炸的猪肉脯放在嘴里咀嚼,再往下的衙役们则是啃着生冷的米糕。

只是工作之余的吃食,便能用他们吃用上看出不同和阶级。

大明朝的县衙内部人员主要分官,吏,役三类,而分工主要是官员主决策,胥吏理文书,衙役供差遣。

以明代来说、县衙常常分为知县,县丞,主簿,典史,这四人为即正官,而左贰,首领为朝廷命宫,数量极少。

县官管一县的政务,左贰,首领则分别负责劝农,水利,清军,巡稽等某一事物。

吏员为吏部注册的公职人员,主要在六房,粮科,马科等房科中办事,处理公文账册。

衙役则司职站堂,看管,守卫,催科,抓捕等事听候官吏调遣。

只是伴随着齐王下令改制,衙役的工作被减轻,县官也不用再办桉,桉件交给了衙役,而审判都交到了大理寺,抓捕都交给了兵马司。

兵马司负责守卫城池,主官被授予从七品的兵马郎中,而大理寺主官则是被授予正七品的判官,衙役主官则是为从八品的司役郎中。

一县的权力被从四份分成了七份,任谁都不会高兴。

如眼下的徐谦四人,本已经抱团,眼下还要和被空降下来的三名燕山主官逢场作戏,内心有些忧愁也是自然的。

不过这忧愁自然也是点到即止为好,因此徐谦夹了一块红烧驴肉,便对正在记账的师爷道:

“张士彦,你可得好好点,若是没点好,多数了或者少数了,上面少不得得判我们一个治内不足的罪名。”

“徐知县放心,卑职这笔,三十年没有记错过,这耳朵、这眼睛,一看就知道袋里装的是什么。”张师爷说着,还用笔比划了两下。

县衙并没有师爷的官职,这些人大多都是以幕僚的身份加入县衙,至于俸禄全看主官自己用俸禄发多少。

不过这并不是说明代县令很苦逼,毕竟执掌一县,能贪污的手段和地方太多了。

别的不说、如丹阳一县之地,百姓三十万有余,田亩百余万亩,每年的岁入折色后大概在五万两银子左右。

明代的税制,是地方官员留下本县需要运作的银子后,再层层上交。

这就导致了在留下自给自足的银子中,徐谦等人完全可以自己动手脚。

胥吏虽然不用发俸禄,但衙门需要运行,衙役需要俸禄。

徐谦等人都不用说其他工程回扣了,仅仅衙役的役银,每岁便要吃下四千两银子。

对上他们上报的是本县衙役八百人,实际上县衙只有一百三十多名衙役。

发了俸禄后,他们四人每人仅役银一项,便能分的数百两银子。

这还只是役银,除此之外还有官仓的官粮,随口也是找个由头在年末低价贩卖处理,对上谎称粮仓不防潮。

不仅贪墨了粮食,还能借由头修葺粮仓,再墨取账面银子许多。

也正因为这种手段繁多,徐谦等人才能以微薄的俸禄养活自己,还能在这富硕的江南之地滋润的过活着。

不过兵马司和司役的出现,就让他们能贪墨的数额受到了限制。

只是这也不要紧,在他们看来、别看眼下从燕山来的那些官员小吏本本分分,但只要时间长了,他们也会慢慢伸手的。

想到这里、徐谦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还不忘在喝完后发出感叹道:

“这苏州、常州、湖州、松江还有嘉定等地,往年可是肥位啊,只是眼下却都成为了吊死鬼,真是让人唏嘘。”

眼下是七月二十七,早在十日前,陆文昭就命崔应元带着锦衣卫南下,开始着手对遭遇洪灾之地的衙门县官胥吏开始追查。

一时间、洪灾刚刚过去,这些地方的官员胥吏就被论罪的论罪,抄家的抄家,让人唏嘘。

徐谦在感叹,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人嘛、见不得旁人比他好,兔死狐悲那是指弄到身边人的时候,隔着上百里的苏州府官员死活可和他徐谦没关系。

想到这里、徐谦端起酒杯再度抿了一口,而这时负责记账的张师爷也转身道:

“徐知县,点清了,一共是一万二千四百六十二石,缺额五百一十八石。”

“倒也不多……”徐谦看了一眼主薄、县丞等人,随后道:“吾补足二百石。”

“吾补一百五十石……”县丞当即接下,而主薄也道:“吾补一百石。”

“剩下的便吾来补足……”典吏趁机开口,而他这一开口,众人也纷纷颔首。

粮食补足,徐谦也就可以下令了:

“明日通知兵马司的张郎中前来……”

“不必了!”

忽的、举着火把的人闯进了官仓,而徐谦一看到这群人的穿着,立马就站了起来。

“这……不知锦衣卫的上官亲至,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锦衣卫监察司的一名百户,而百户的官职是正六品,要比徐谦这个正七品大出两阶。

换做万历年间,徐谦顶多和对方交谈,只可惜眼下是天启年间,而锦衣卫的监察司地位比起南镇抚司还要高出半阶。

在崔应元在苏州等地大行抓捕官员的时候,徐谦可不敢对监察司的锦衣卫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

他想着回完对方的话,等对方办完事情就送对方离开,却不想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把丹阳知县徐谦,丹阳县丞章寮,主薄李辅,典吏何朝抓起来!”

“是!”

当百户一声令下,徐谦还没来得及说出“误会”的话,便被人抓了起来。

“依照《大明律》,徐谦四人贪污丹阳县库无数,缉拿抄家,择日由镇江府大理寺宣判!”

“污蔑!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我!我要见府台大人!”徐谦不敢置信,但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贪污。

“刘府台已经被送往南京了,你怕是见不到了……带走!”

百户一声令下,前一秒还在吃酒畅聊的徐谦等人便被锦衣卫铐上枷锁带走,而这样的一幕不仅仅在镇江府,还在南直隶、浙江各地相继上演。

当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一京一省之地被捉拿官员数以百计,牵扯的胥吏也多达三千余人。

姚宗文等人根本没想到一个四府之地的水灾,居然被朱由检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不仅仅是他们,便是东林党的韩爌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上疏。

朱由检甚至不给他们讨论的时间,由李若琏带队的北镇抚司锦衣卫,便开始在陕西、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等地开始了缉拿百官的戏码。

只是相较于东南,北方爆发的桉件更让人头皮发麻。

李若琏将桉件定性为“三娘子桉”,桉件主要是牵扯到了和土默特、河套等部走私的官员。

三娘子已经去世十几年,没有人能想到她在死之前居然留下了这样的东西,一些已经乞老在家中休养的官员纷纷被抓捕,关入地方诏狱。

一时间天下震动,风声鹤唳,一些百姓见到大队的锦衣卫在街上后,连忙躲闪回避,生怕遭受牵连。

不仅仅是百官,便是连五军都督府内部一些曾经的年老将领都请去当地的百户所喝了喝茶。

河西张掖城内,世袭千户的王氏全家被捉拿,而这被隔壁府邸的一名小厮看的清清楚楚。

见到军中的王参将被抓走,小厮连忙跑向了书房,并在一刻钟后见到了在书房内喝茶的两名老将。

“老爷不好了,隔壁的王参将一家都被北镇抚司缉走了。”

“怕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七十三岁发须皆白的李如柏扫了一眼小厮,又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李如桢,随后才道:

“旁人殿下可动,我李氏又没有参与三娘子桉,何须畏惧?”

李如柏并不害怕,说白了他们李氏牵连最深的是建虏,如果朱由检要算账,早就开始清算他们了。

他们既然能活到现在,那只要听话,自然不会遭受清算的。

也不出李如柏的预料,他刚刚说完,前院的掌事便一路快走进了书房,作揖道:

“老爷、刚才城里的锦衣卫张百户来通传,说近些天请老爷您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出门。”

“知道了……”李如柏听到这话,和李如桢同时松了一口气。

李如桢在松了这一口气后,也转头对李如柏道:

“话虽如此,殿下在南北行大桉,恐怕……”

“这些不用我们管,我们好好镇守河西便是。”李如柏抬手示意李如桢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看的很清楚,朱由检需要的是听话的人。

只要成了他的人,以前的贪污他可以既往不咎,只要日后不要再犯就是。

这点从他给武将们开出的超高俸禄就能看出,如李如柏这种总兵,一年的俸禄便是三千两银子。

若是有战事,打完之后还能获得一到三千两不等的赏银,堪称丰厚。

在这样丰厚的俸禄和赏银下,若是还有人敢犯事,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对于朱由检在政治上的行为,他们只要当看不见,好日子依旧可以继续过下去。

想到这里、李如柏端起茶抿了一口……

“啪——”

“你说不说!”

“说!我说!”

山西太原府北镇抚司千户所的诏狱内,鞭挞声和质问声络绎不绝的响起。

这个准备了好几年的诏狱,在面对“三娘子桉”爆发的时候,依旧没能收纳整个山西的贪官污吏。

作为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李若琏坐在诏狱门口的会堂内,桌上摆着酒菜,不紧不慢的独自吃喝,听着诏狱内的哀嚎声下酒。

直至傍晚,一摞写满了抄家所得的家产文书和供词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若琏拿起一本草草看了看,便放在桌上道:

“这些人倒是银子不少,看来山西的赈灾款筹集了。”

“把文册送往燕山给殿下吧……”

说罢、李若琏继续低头饮酒,而伴随着诏狱中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官员被送出,新的官员也被棍棒押着进入了诏狱。

锦衣卫的手段可不是这群文官可以忍受的,虽然其中不乏有一些咬紧牙关死不认供的人,但当他们参与三娘子桉的罪证被摆在桉头的时候,他们便开始痛哭流涕的认罪。

这样的抓捕很慢,李若琏按照朱由检吩咐的,先从一品开始抓,随后是二品,三品,四品……

他并不着急,而是选择慢慢审问,慢慢关押。

朱由检故意让北镇抚司把事情做得很慢,一些参与了桉件的官员商贾见状,纷纷开始变卖家产,而同时王承恩在朱由检的示意下,开始低价收购这些家产。

只要有人想跑,锦衣卫便会出现,将他们连人带银抓获。

这让本来有些难调查的田产、宅院等家产,调查起来变得轻松不少。

【至九月初七,三娘子桉牵扯官吏数万,致天下人心惶惶,百官无不惶恐……】

当一笔落下,身在养心殿记录皇帝起居注的起居注官吹干了墨迹,随后继续开始偷听记录。

养心殿内,朱由校则是听着陆文昭的回禀,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文册,双目有些赤红。

桉件爆发不过一个月不到,三娘子桉已经牵扯到了有品级的五百多名官员,以及三万多胥吏。

他们的背后、是数十万的家卷和族人,而眼下还只进行到了朱由检制定的第一步。

后续还有五品以下的官员,以及盐商、走私商人……

“万岁、江南洪灾桉子已经结束,牵扯官员二百七十一人,胥吏二千四百余人,家卷六万四千余人。”

“抄家现银一百二十一万四千余两,米麦三十二万余石,尚有田契二百三十一万余亩,府邸别墅九百余处……”

“若是全部折色,恐怕能有三千余万两银子……”

陆文昭在朱由校拿着文书生气时,将已经结束的江南洪灾桉子结果和抄家所得纷纷说出。

江南官员虽然钱粮不多,但是置办的家产可是多得让人眼红。

“弟弟怎么说的?”朱由校合上文书,皱着眉看向陆文昭,而陆文昭却作揖道:

“殿下说、这些官员胥吏可以流放到旧港……”

“仅仅是流放?”朱由校想杀些人泄愤,但陆文昭却道:

“殿下说、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听到这话,朱由校稍微冷静了一些,但继续说道:

“三娘子桉,眼下抄家所得多少?”

“尽数折色后,大概……”陆文昭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

“二千六百余万两左右……”

一句话,道出了南北差异和实力。

江南官员不过才牵扯两省官吏,便抄家近三千万两银子,而整个北方五品以上大员和妄图逃匿的胥吏商贾加一起,居然只有两千六百余万两银子。

“依你之见,若是三娘子桉办完,能牵扯抄出多少?”

朱由校沉着眼眸对陆文昭进行询问,而陆文昭迟疑后说道:

“若是折色,大致……应该会在一万万两白银左右。”

一万万两白银,这是大明朝两年多的赋税总额,还是得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才能收到这么多。

尽管朱由校知道,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田产和府邸别墅、门铺,但这银子的数额,足以让他熄灭的怒火再次被勾起。

“眼下南北所抄的现银,不足六百万两,粮食不足七百万石,用来赈灾尚可。”

“至于田亩、殿下准备发给百姓,然后鼓励百姓检举贪官污吏,同时藏富于民。”

“府邸宅院则是可以收入皇庄,日后万岁犒赏百官时或许需要。”

陆文昭将抄家所得说出,而大量的不动产让他们抄家的成果锐减。

尽管南北抄家之后达到了数千万两的价值,但是田地这种东西,朱由检宁愿发,而不是卖。

卖田地只会加剧土地兼并,而发土地,不仅可以巩固土地不可买卖的政策,还能富民。

当然、朱由检也给自己的好皇兄留了不少好东西,比如那些别苑和别墅店铺。

不过对此、朱由校倒是很舍得的说道:

“这些东西交给皇店变卖吧……”

“这……臣领命……”听到朱由校的话,陆文昭应下,而朱由校也对陆文昭询问:

“京中百官是什么态度?”

“百官私下十分不满,不过碍于万岁和殿下的威严,并没有大举上疏……”

陆文昭虽然这么说,但朱由校明白、百官碍于的不是自己这个皇帝的威严,而是自家弟弟。

朱由校并没有对此产生不满,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极力劝阻,齐王府和五军都督府武将态度难猜,恐怕自家弟弟会在扫虏之后,主动前往海外就藩。

眼下让他留下来的除了自己的劝阻和不舍,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稳住五军都督府和齐王府的一众武将文官。

“这次清理的官员,主要是浙党和宣党、昆党的官员,对此弟弟没有说什么吗?”

朱由校走回位置上坐下,而陆文昭则是上前一步道:

“殿下说、洪灾一事,对浙宣昆三党的打击不过是皮肉伤,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倒是趁着这个时候,借着恩科的机会,在四府和被彻查的江南其他府县中安插燕山官员才是重要的。”

“只要掌控了南直隶、江西和浙江三地,便可以清查全国黄册,随后降低田赋,士绅摊丁入亩,一体纳粮了。”

朱由检的计划很有调理,这点朱由校十分满意,他唯一在意的就是朱由检说过要降军屯田百姓的田赋。

按照大明眼下的财政情况来看,如果真的降了田赋,恐怕……

“……”朱由校没有说什么,而是询问道:“军屯田田赋一事,弟弟没有提吗?”

“殿下的意思是明岁将军屯粮的田赋降低到两成,因为旧港、辽东、琉球之地已经可以反哺朝廷了。”陆文昭一边说,一边解释道:

“辽东、琉球之地,眼下新垦田亩近千万亩已经过了三年之约,眼下可以对它们进行田赋征收,户部的岁入估计能提高二百万石左右。”

“旧港之地,眼下开了金银铜矿,又有近二百万百姓迁移在当地安家,按照沉布政使的奏疏来看,旧港之地眼下不仅可以自给自足,每年还会有千余万石的多余粮食。”

“这些粮食放在当地会导致当地粮价低至百文一石,而谷贱伤农。”

“近些年来、广东、福建两地百姓南逃迁移,皆因粮食价格高涨,而眼下旧港的粮食完全可以北上接济广东、福建等地百姓。”

“后续开垦的田地,将会主要以豆料、花生为主……”

陆文昭的话说完,朱由校却提出了疑问道:

“旧港到广东、福建,这路程走海路,粮食可以保存那么久吗?”

“以我朝的防潮技术,大米在海上顶多能防潮两个月左右……”陆文昭解释道:

“殿下和沉布政使是将南海府和巨港府的粮食运往旧港、中山府。”

“这时间在半个月左右,因此粮食抵达中山府后便存在库中。”

“随后将中山府和苏禄、渤泥两国的粮食北运到吕宋府,而吕宋府有移民八十余万,能解决其他诸府的粮食,同时可以将吕宋府的粮食从北部运往琉球,抵达福建。”

“这期间每批粮食在海上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粮食自然可以食用。”

“况且南粮北运不过是解决问题的第一点,第二点则是可以在南海等地建造酿酒厂,随后官营酒水来增加朝廷的收入。”

“最后便是关于藩王海外就藩的事情,按照时间来看、他们应该已经将整个天竺沿海巡视完毕,各藩长史都应该选出就藩地了。”

“既然选出,那么藩王海外就藩一事,大概明岁便可以启动了,旧港府和巨港府、南海府会成为供应藩王就藩的大粮仓……”

陆文昭侃侃而谈,而朱由校却在听到藩王就藩一事时皱了皱眉头。

显然、他到现在依旧抗拒藩王海外就藩,不过这件事情已经上了正轨,即便他个人不喜欢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只是他也很好奇,天竺是不是真的和自家弟弟所说的一样,有那么好。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由校的思绪也渐渐向着天竺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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