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九章 收复朵甘

“放!”

“砰砰砰——”

四月二十、西宁城西陲镇海堡西门外,此刻此地正聚集两万左右的上直铁骑训练。

他们来回奔走,反复练习面突和强势冲锋等各种战术。

尽管大雪已经停下,并且时间已经步入夏季,但地表的积雪和远处山脉的皑皑白雪并没有融化的迹象。

只是相比皑皑白雪,西宁将士振奋的,是正在镇海堡内发生的事情……

“藏族刺卜尔,前来朝拜齐王殿下……”

“藏族西纳,前来朝拜齐王殿下……”

“藏族大咎顺,前来朝拜齐王殿下……”

“藏族申中,前来朝拜齐王殿下……”

镇海堡守备府内,当一名名说着并不流利汉话的藏族头领作揖行礼,身处主位上的朱由检则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在意的模样。

他扫视了一眼诸多头领,细细算了算,大概有二十六部之多,而其中还有四部是青海的蒙古部落。

这群人,差不多就是川西、以及整个青海地区的所有藏族头领和蒙族头领了。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大半个朵甘都司的头领。

而之所以说是大半,而不是全部,原因很简单、剩下的一小半和乌斯藏的诸多势力,已经脱离大明的管辖了。

对此、朱由检也没有什么气愤的,毕竟大明对青藏的要求很低,只要不动乱就好了。

不过、大明对于延边的藏族可以说管控十分严格,而作为接触藏族最多的一个地方,西宁可以说对大部分朵甘地区的藏族部落,有着很大的号召力。

这种号召力并不是从明初开始的,因为明初的西宁卫还没有被青海一地的青虏骚扰,其主要职能还不是防虏而只是招抚朵甘、乌斯藏的藏族部落。

因此彼时的西宁卫防卫等级并不算高,大明也只并不侧重在此地。

但随着万历中期开始,漠北喀尔喀和河套三大部,以及瓦剌等部落的不断入侵,导致了青海之地出现众多蒙古部落。

青海当地的藏族部落由于实力不足,不断受到入侵青海的蒙古部落欺压,多次向大明上奏。

不过当时的大明正在进行万历三大征中的朝鲜之役,宁夏之役,也没有时间来管他们。

不过随着两大战役的结束,这个时候青海当地的蒙古部落依旧没有收敛,甚至开始进攻大明。

得知消息的万历皇帝,便下旨命甘肃巡抚田乐征讨青虏。

田乐也不傻,知道明军在青海的力量不足以和数万铁骑的青虏作战,因此在战前派人四处联络,并征调朵甘上万藏族兵马开始围剿青海蒙古。

如果没有这近万名藏兵助战,明军想要以劣势兵力击败优势蒙军,恐怕比较困难。

所以后来报功时,兵部也承认“此一役也,官兵之截战,诚为首功,番众之夹击,亦为殊绩。”

而湟中三捷这一战,基本是在万历二十三年这一年的时间里,接连打击了青海势力强大的几个蒙古部落。

土默特永邵卜和瓦刺他卜囊等部落不敢再留在原地,迅速迁徙到盐池以西,火落赤也渡过黄河北遁河套。

几个挑起边患的主要部落远遁,留在当地的小部落实力弱小,明朝趁机招抚,各部纷纷重新依附明朝。

田乐也趁机用这三次大捷树立的威严,试图在朵甘地区建设城池,直辖朵甘。

只可惜战事刚刚结束不久,播州杨应龙反叛,田乐麾下的兵马也被抽调大半,事情也就无疾而终了。

不过、湟中三捷的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依旧维持到了明末。

正如眼下、自从一个月前朱由检抵达西宁卫,他所下发的第一个军令就是召集乌斯藏都司、俄力军民府、朵甘都司等各级官员和部落头领前来。

结果他等了一个月,不出他所预料的,大部分势力都是在推脱,只有临近西宁的二十六部藏族、蒙族部落头领选择了前来西宁城。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位齐王殿下正三个月前才平了河套三大部,斩首数万之多。

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触及他的霉头,所有二十六部头领在见到朱由检示意他们坐下后,他们也小心翼翼的入座。

只是在他们入座后,朱由检也开门见山道:

“此前奢安之乱,藏家二十二部都选择响应我大明的号召,出部众上万为我大明平叛。”

“孤此次前来,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犒赏二十二部,第二件事便是招抚重设朵甘。”

说到这里、朱由检扫视了一眼殿上的众人,随后抬手从自己身边孙传庭的手中接过了二十六本薄薄的文册。

“这些文册,是孤要对朵甘都司革新的举措,你们可以先看看再发表建议。”

“有什么建议可以放心大胆的提,毕竟孤也不是什么恶鬼。”

朱由检说这话时带着一丝笑意,阳光清爽的模样很难让人想象,就是他扫平了河套三大部。

不过、事关利益,二十六部的蒙藏头领虽然畏惧朱由检,但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文册,小心翼翼的看了起来。

文册用汉藏蒙三种文字书写,所有人都能看的很清楚。

上面的条款也不多,但每一条都苛刻的让人头皮发麻。

首先、朱由检要他们交出兵权和土地、牧场,其次解放所有奴隶。

但并不是说朱由检一味的在索取,相反他也给了这些头领难以拒绝的诱惑。

二十六部头领都将成为大明参将,而他们将举家搬迁到河西之地,在那里朱由检会给他们每人一千亩的耕地或者一万亩的牧场。

其次他们可以统领拱卫营的兵马,在北军都督府内就职。

以五军都督府革新的规矩来说,大都督是正一品,都督是从一品,左右参事是正二品,总兵是从二品,参将则是正三品。

五军都督府正三品的俸禄,是年俸二千两银子,而这个数目也写在了文册上。

不少部落头领看到二千两银子的年俸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并没有后世的牧场主那么富裕,最大的头领刺卜尔,麾下的部众也不过六千多人,士兵两千人,从事着耕种青稞,放牧等营生。

部落里的牦牛数量也不过两千多头,羊的数量也不过三万多,马匹也只有九千多匹。

这样说上去好像很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小贵族们的,属于他自己的只有其中的十分之一罢了。

二千两银子的年俸虽然看上去不多,但迁入内地之后,这笔银子能让他享受的生活比现在的生活更好。

另外、那一万亩牧场也足够保持他一部分牛羊马匹。

因此无论怎么看,放弃只有两千游勇散兵的兵权,去接受大明的调任,显然是一个明智之举。

刺卜尔都能得到这么大的利益,其他的头领自然得到的利益就更大了。

因此这种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心动的状态。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下面小贵族的去处。

不过当他们继续看下去的时候,这才发现朱由检连小贵族都给安排了去处。

他们会成为大明的游击将军,正四品官职,每人八百两的年俸,以及四百亩耕地,或者四千亩草场。

每个头领下面,都有五个名额,也就是说二十六部蒙藏头领,可以带回去一百三十个游击将军的名额。

这么一来、就代表朱由检需要拿出近八万亩耕地,或者近八十万草场,以及每年近十六万两银子来安抚他们。

这咋一看很不划算,但用这么点东西来交换青海的所有权,朱由检并不觉得亏本。

说白了,这点东西也就是市舶司半年不到的岁入罢了。

用这点东西来换朵甘十几万牧民和几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无疑十分划算。

“如何?”

朱由检看着会厅内众多朵甘头领,兴致勃勃的询问,而众人见状,虽然很想答应,但还是忍住了诱惑,作揖道:

“殿下、请容许我等回去与部众商议。”

“这是自然。”听到不仅仅是藏族二十二部同意,连被他视为敌人的四部蒙古部落也同意后,朱由检有些高兴。

“好了、孤公务繁忙,宴会就由曹总兵和孙总兵陪同吧,诸位请尽兴之后好好考虑便是。”

“殿下劳心,我等惭愧……”

朱由检起身示意要走,而二十六部的蒙藏头领也纷纷作揖致歉。

“文诏、守法,好好替我招待诸位。”

“是!”

交代一句,朱由检就离开了会厅,而孙传庭也紧随其后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曹文诏和孙守法带着这二十六部头领和他们带来的数百护卫在会厅开始吃吃喝喝。

只是相比较他们,朱由检带着孙传庭返回后院后,则是询问道:

“你认为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会同意?”

“大概九成……”孙传庭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并接着说道:

“参与过湟中三捷的大部分部落都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我明军两万屯兵于此地,他们不敢不从。”

“真正需要在意的,还是靠近乌斯藏的那三个部落。”

孙传庭诉说着自己的猜想,而他的猜想和朱由检所想的差不多。

实际上在朱由检看来,青藏的问题十分简单,甚至不用上直出手,只需要扩充朵甘营,将朵甘营人数扩大到九个营的数量,就足够收复青藏。

如果用朵甘营出兵,那么完全可以用边牧边战的方式打下整个青藏,因为眼下青藏之上的势力着实太弱了。

整个青藏能拉出来的,也不过就是几万皮甲和无甲的藏兵,有铁甲的恐怕连三千人都拉不出来。

这也就导致了,固始汗在历史上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大半个青藏。

固始汗的实力,充其量也就和火落赤差不多,甚至比不上素囊。

朱由检都不准备亲自出手,他只需要安稳了朵甘,随后扩充朵甘十营,再派曹文诏或者秦邦屏等人出征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安稳朵甘的难度远远比他想的要轻松。

大部分头领都已经心动了,因为他们没有想和明军动手的想法。

哪怕是二十六部之中,生活在大小金川的三部土司。

毕竟此刻的三部可没有资金和时间来修建碉堡,再说眼下的明军也不是乾隆年间的废物绿营。

清朝打大小金川难打,是因为当地修建了大量碉堡,加上突袭战术才导致的。

不过乾隆时期的清军……

朱由检估计把现在已经被他打残的努尔哈赤、黄台吉,和剩下的一群人丢过去,只要有火炮,他们都能把准噶尔、大小金川打爆数次,更别提所谓的廓尔喀(尼泊尔)了。

这不是他瞧不起清朝,而是清朝横向对比的武力巅峰,实际上就是在黄台吉指挥的松锦之战那段时间。

有火炮、马步兵也是世界一流水准,将领的素质和谋略,以及统治者的政治手段更不用说。

所谓强横的索伦兵,此刻正被阿敏当副本刷。

这样对比下来,也就能明白,为什么大小金川在朱由检面前这么听话了。

“收复朵甘,用高原的藏兵再训练七营兵马,之后我准备让曹文诏领兵进攻乌斯藏,你怎么认为?”

感叹了沧海桑田的变化,朱由检开始追问起孙传庭对乌斯藏的看法。

对此、孙传庭也是沉默了片刻,思考过后才回答道:

“曹总兵领兵十营讨伐乌斯藏,下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觉得或许他无法节制十营兵马,给他十营兵马,反倒不如给他五营兵马能打的好。”

孙传庭说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曹文诏没有节制三万大军的能力。

与其给曹文诏十营三万兵马,倒不如五营一万五千多兵马能打得出色。

这点、或许是他从复套之战中看出来的。

曹文诏为人的性格暴躁,没有那么多小心思,这也就代表他很容易受到埋伏和冲动。

作为统帅,冲动的性格是一个缺陷,而作为一个先锋,冲动虽然也是缺陷,但不太可能会害死三军。

“你的意思是,让秦邦屏节制曹文诏?”

朱由检试探性询问,而孙传庭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

“便是秦都督,恐怕也不能很好的指挥十营……”

“……”听到这话,朱由检沉默了。

指挥十营和节制三营是两个概念,节制很正常,只要打的中规中矩就可以了,这点朱由检相信秦邦屏可以。

但指挥十营,就代表要如臂挥使,而这样的才干,也就是统帅之才。

秦邦屏能在这个年纪节制十营已经很不错了,年龄和肉体的衰老阻碍了他学习的能力。

如果他年轻时就有这样的平台,或许他可以达到孙传庭所说的那个统率力。

“如果我留下你呢?”朱由检想看看孙传庭怎么回答,却不想孙传庭回答道:

“便是下官,眼下也只有半成能力。”

孙传庭回答的很诚恳,他毕竟仔细算起来,也只亲率三万大军打过两场仗,而且还不是硬仗。

不过他很有自信,只要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达到这个境界。

“你不会想让孤在此地领兵吧?”朱由检狐疑的看向了孙传庭,而孙传庭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看孙传庭的模样,朱由检就知道,他是想说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

但不曾想孙传庭却摇头道:“不是,殿下是有这么能力的,但殿下不能领兵上去。”

“高原之地险阻,殿下虽然擅长骑兵作战,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则大明危矣。”

“我当你在关心我……”朱由检听到这话,无奈回了一句,随后头疼道:

“那你的意思是让谁来打?”

“满都督、亨九、孙都督,戚都督、熊经略他们五人都可以。”孙传庭自信满满的开口,朱由检却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孙传庭这厮居然觉得洪承畴领兵比他强,这是朱由检没有想到的。

“估计这是他的自谦,实际上他是有自信领兵十营打下青藏的。”

朱由检这么想着、随后开口道:

“满桂我需要他震慑西北,孙应元要防备建虏,洪承畴需要准备收复安南了,至于戚金也要陪同,熊廷弼那家伙年纪大了,就老老实实在辽东吧。”

说到这里、朱由检看了一眼孙传庭:

“高原作战是难得的经验,如果你不嫌弃返回京城待个一年半载,然后就被我派来西宁,那你可以试试……”

“下官愿意!”孙传庭作揖行礼,大声的抢答。

他可不愿意放弃这个收复乌斯藏的机会,与这个青史留名的机会相比,来回的奔波算什么?

“好……”朱由检见孙传庭敢于担担子,认可般的颔首,随后道:

“我会向皇兄上疏,留你在西宁解决完朵甘的事情再返回京城。”

“练兵的事情就交给曹文诏了,他练兵还是不错的。”

“至于朵甘的事情,我准备将朵甘单独设为行省,将藏民迁往河西,将陕西的汉人迁到青海一带。”

朱由检有自己的打算,首先十几万藏民不会打乱河西的民族比例,其次是增强青海汉人的数量是必须的。

青海没有那么苦寒,少数几个河谷还是很适合生活的。

汉人也可以学着放牧,日后进一步的迁移到乌斯藏地区,将乌斯藏的百姓迁移到西域和云南。

所谓的环境恶劣,也不过是财富不够诱人罢了。

朱由检就不信,他要是开一户一千亩草场的迁移条件,还会有人抗拒迁移?

别的不说、单单云南滇西北高原地区的汉人就有十几万,迁移他们就足够维持大明在青藏的统治了。

更别忘了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已经汉化的少民,如木氏这样的纳西族百姓便是。

况且,朱由检也不用他们一辈子呆在高原上面,等拿下了三宣六慰,分封和海外诸藩,到时候大军就可以下高原,百姓在恒河平原生活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背着手返回了书房,而孙传庭则是朝着他的背影作揖致谢。

等朱由检彻底离开后,孙传庭没有自视清高自己文人的身份,而是放下身段,前往会厅和一些懂得汉话的藏族头领开始了对话。

他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了朵甘的局势,了解到了乌斯藏的局势。

这些局势的了解,让孙传庭脑中生出了一个个更好的办法。

他让人把这些消息记下来,随后在宴席结束后,还亲自送这些头领出了守备府,前往驿馆休息。

做完一切,他才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研究怎么解决青藏的事情。

之后数天,他则是往返与青海与镇海堡之间,而一些靠近西宁的部落头领返回部落后没几天,也都纷纷派来使者,表示愿意内附。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当初来投靠的二十六部中,便已经有十九部前来内附。

而朱由检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只因为那停下的大雪,又再度开始下了起来……

“陕西、河套还在下雪吗……”

镇海堡守备府书房内,朱由检看着窗外的雪,心里十分不安,而站在他面前的锦衣卫千户也道:

“大雪未曾停下,依旧在继续下,许多地方已经耽误了农忙,眼下只有西安府的冬雪融化,百姓没有耽误屯垦。”

“也就是说、全陕除了西安府,其他都在下雪?”朱由检表情难看,而锦衣卫千户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确实如此……”

“……”听到对方的确定,朱由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眼下已经五月二十了,按道理来说已经是盛夏,但这一直下个不停的雪,让整个陕西都在遭遇一场白灾。

“其他地方有什么问题吗?”朱由检扶额在桌后继续询问,而千户也道:

“山东济南、青州一带入春以来没有下过一场雨,去岁的冬季也是全冬少雪。”

“少雪……无雨……”听着对方的话,朱由检不自觉皱眉。

这架势看上去是要干旱,而冬天少雪也就冻不死虫卵,这该不会……

想到这样的局势有可能爆发蝗灾,朱由检立马对千户吩咐道:

“让人称黄河水和济水,如果有济南干旱,告诉袁可立注意预防蝗灾。”

“卑职领命……”

见朱由检不再说,千户当即退下,而朱由检也在片刻的沉思过后,走到了窗前,眺望大雪叹气:

“刚打完河套,难道又要来一场大旱和大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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