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海外态度

“齐王手书,齐国长史金铉升调京城左都御史,原齐国户部侍郎夏允彝兼任齐国长史。”

“着金铉即日出发返京,不得有误……”

八月的最后一天,在已经十分繁华的西京城内,当金铉和夏允彝看到这份用鼠毫书写的纸条手书时,他们二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出事了。”

金铉收起了纸条,一脸严峻。

他很清楚,齐王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回京,既然眼下叫了,那一定是有大事,并且还是燕山派的大事。

联合眼下距离齐王当年所说天启二十三年就藩的消息,金铉大概猜到了自己这次回去是被委任分化燕山派。

“南昆仑监察使司的颜胤绍,估计也要被调走了。”

金铉对夏允彝开口,他这一说,夏允彝立马理解了是什么意思。

对此,他有喜有忧。

喜的是他们把齐国已经建设的很好,而齐王也终于要就藩,来肯定他们的成果了。

忧的是齐王想要就藩,那就得和燕山派做好一定的妥协,这一个不慎,大明朝或许会遭遇内乱,百姓生灵涂炭。

只是,他虽然忧虑,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会让金铉分心。

因此,面对金铉的话,他果断作揖颔首:

“齐国的事情交给我,我虽然不擅长军谋,但齐国有杨炳文总兵,仅仅只是治理的话,我可保齐国无忧。”

夏允彝不是说笑,他虽然不是燕山派出身,但也是通过恩科的自学学子,并且是天启十年、十一年、十二年这三年大明最优的十个县令。

他或许不擅长打仗,但统筹资源,治理齐国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于他,金铉也十分放心,并且他也知道大明那边事态紧急,自己必须立马回去。

因此,他对门口的官员开口,让他去自己家帮忙收拾行李。

夏允彝见状则是感叹道:“不回家与妻、子多待一些时间吗?”

“我只是去大明做官,又不是一去不返,晚上有的是时间,眼下我主要还是想和你说说齐国的事情。”

金铉苦中作乐,勉强笑道:“走,我们出去说”

见他要求,夏允彝也没有拒绝,随他一起走出了齐王宫的长史衙门。

二人在走出具有明代江南风格的长史衙门后,便来到了齐国的街道上。

虽然此地是东城,基本属于各衙门的办公区,但街道上还是有不少百姓来来往往。

他们的生活,可以从他们的身体看出。

眼下即便是大明,除了秦岭、长江以南各省以外,其它省份很难看到身材富态的农民,西北百姓更是被大旱折磨得枯瘦如柴。

可是在这里,即便是驱赶牛车刚刚从田间劳作回来的农民,也可以说长得膀大腰圆,活脱脱就是一个五尺有余的水泥墩子。

如他这样体型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粮食够吃,还因为那充足的肉食。

在眼下的齐国,由于羊肉、猪肉尚且属于奢侈品,因此百姓只能吃鱼肉、旅鸽肉、野牛肉。

随着大量移民的涌入,齐国已经恢复了一个正常国家的经济秩序,不再依靠粮票、肉票等票类做交换,而是进入了货币时代。

作为可以开府、并且有铸币权的藩国,齐国是可以自己印刷货币。

大明通宝的纸币已经在四月份开始发行,百姓的接受程度也比较高,齐国国家银行也接受纸币换取金银的行为,所以齐国百姓没有什么抗拒的现象。

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一百文便是齐国的主要纸币面额,而一文钱依旧用天启通宝来流通使用。

金铉和夏允彝在官府就近的菜市口问了问今日的菜价,基本和往日一样。

野牛肉三文一斤,旅鸽一文一只,海鱼一文一斤,稻米小麦四文一斤,蔬菜则是更便宜,基本一文两到三斤。

齐国的主粮价格算是比较高昂的,因此也就逼着百姓们不得不去吃肉。

在大明已经涨到快二十五文的牛肉,在这里是三文,三文一斤的海鱼,在这里则是一文。

这样的物价,也难怪齐国百姓会支持齐国的各种政策。

又发地,物价又低,收入又高,不支持的话,万一被赶走那就麻烦了。

“衣食住行,除了粮食还有些捉襟见肘,其它生活所需已经都能尽数满足了。”

二人登上了城内最高建筑的齐王阁,站在这三十余丈高的阁楼上,他们眺望着西京城内四周,金铉也不由感叹自己这九年来的成果。

“你这次回大明,也可以好好去工业区看看,瞧瞧我们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夏允彝交代着金铉,金铉自然是不假思索的点头。

显然,他们的心思已经都放在了齐国身上,曾经口头的“国朝”也成了“大明”。

不怪他们见异思迁,实际上眼下的齐国还是比不上大明的两京、苏杭等地繁华,可对于他们来说,繁华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清廉的官场,一个只做事情,不讲情面的官场。

这个官场,齐国给了他们,因为来到这里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怀揣着激情,力图做出一番事业的官员。

在齐国他们的俸禄虽然没有变化,但由于物价便宜,十五两的俸禄,从购买力来说比大明的五十两还管用。

况且,这里没有了大明官场的人情世故,所有人只需要卯时班值,戌时散班,中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

《皇明齐国律》是有规定的,卯时点卯之后,主官安排工作,只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其它事情也就与你无关。

别人不可以帮你,你也不可以帮别人,至于临时加派工作更是三申五令、严令禁止的事情。

在官员工作这块,齐国吸取的是秦朝的经验。

工作安排是多少就是多少,每个人的份量都是差不多的,到点就下班。

如果班值时候的工作处理不完,那就需要自己带回家处理,总之第二天点卯前必须做完所有工作。

至于工作的数量,也是以平均值来派发的,不存在超发,故意为难人,让人回家加班的情况。

另外,齐国官场最大的改变便是仅仅保留了作揖和稽首这两个礼。

作揖是平日使用,稽首则是只有在正旦朝会和二月二祭告天地时才会使用,平日里是严禁下跪的。

可以说,齐国的官场少了许多繁文缛节,主要也是以做事为主。

事情做不好,拍须熘马也没用,因为官员的功绩要从平日处理文书内容抽查,并查看完成情况,主官没有提拔谁的权力。

这样的官场,很适合接受了新式教育的府学官员们。

官场的风气都如此开放,那民间的风气就更不用说了。

下跪是坚决不允许的,作揖是日常礼仪,至于路引什么的也不存在,出远门只需要带好户籍本就足够。

穿衣的各种规矩也被废除,百姓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除了甲胃、官服依旧属于禁品,不能穿戴以外,百姓几乎可以穿自己想穿的所生活衣服。

开放的风气,让齐国的商业发展的十分迅勐。

随着移民到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家庭式手工作坊,以及个人成立的手工作坊。

距离徐霞客他们返回大明不过才过去了两年,可齐国的经济却已经繁荣的能堪比“苏杭扬广益”里的“益州”成都了。

“城内人口眼下已经三十万了,现在回头想想,当年西京空巷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但眼下……”

夏允彝忍不住感叹齐国的发展,同时心底也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今岁齐国还有待迁移的六十余万百姓,以眼下的速度,恐怕还需要一年半载。”金铉闻言也开口说道:

“这次回去,若是能把事情了结,那再迁移一些人口,在天启二十三年的时候,让齐国人口达到二百多万应该不是问题。”

“主要还是担心殿下就藩以后的事情。”夏允彝也点头补充道:

“眼下国朝已经有土民八十二万余人,国民一百二十七万四千人。”

“我现在担心的,是你离开后,万一土民再度内斗,那有些不好处理。”

“过去一年土民内斗死了七八万人,他们拿了官府发的铁器就开始肆意内斗,如此下去虽然能导致其人口锐减,但我们由东向西的铁路在路上劳力也会缺乏。”

“瀛洲劳改工们眼下已经将铁路修抵成山府境内,不过距离成山县还有两千里的距离。”

“只是这一段距离基本都是丘陵和山丘,死了不少人。”

夏允彝面露担心,害怕劳改工数量不够把铁路修通。

齐国的铁路推进速度是很快的,只要铁轨足够,七十万劳改工加上后续在修建铁路中改造的一些机器,每年铺设一千里并不是问题。

就是这样做的代价有些大,劳改工的死伤率大大提高。

“劳改工不用管,殿下不会责怪的,你只要抓紧在两年时间里把铁路修到成山县就足够。”

金铉宽慰了一下夏允彝,并说明了铁路修到成山县的好处。

“只要将铁路修抵成山县,那西京城的物资就能通过成山县的成水(密苏里河)一路南下,抵达齐水(密西西比河),进入大西洋了。”

“届时,我们也可以移民前往东海岸三府和南亚墨利加的三府了。”

“可……”夏允彝皱了皱眉:“可眼下弗朗机人还盘踞在中部,即便可以移民,但一旦使用拖拉机和蒸汽机,他们还是会有所察觉,这违背殿下的意思。”

“嗯……确实如此。”金铉点了点头:

“眼下欧罗巴战火燃烧不断,听闻暗厄利亚(英国)的国都伦敦爆发民变,一名伯爵被砍了首级,暗厄利亚国王下令镇压的暴动的百姓。”

“虽然眼下暴动被镇压下去,但我总感觉这只是该国内乱的一个开始。”

“加上欧罗巴本土的弗朗机被弗朗擦(法国)等国围攻而节节败退,我估计他们在殖民地的五千兵力还会被抽调离开一部分。”

“如果他们的兵力抽调离开,那你要及时告知我,我会向殿下上疏,请求收复失地。”

金铉严肃的交代了关于西班牙殖民地的事情,对此夏允彝自然作揖应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他应下,金铉也看向了黄昏下的西京城。

伴随着黄昏出现,西京城内挨家挨户头上也出现渺渺炊烟,那景象让金铉的精神得到极大满足。

过了片刻,他和夏允彝下了齐王阁,看样子已经交代好了该交代的一切。

当晚,金铉也回家和妻子说了要回大明这件事情,另外他也想将母亲接到齐国来常住。

至于他的弟弟金錝眼下已经是山西总兵,如果金錝不愿意,他也没有办法强行让金錝来齐国。

妻子闻言宽声安慰金铉,而得到了家人支持的他,也于第二日登上了返回大明的蒸汽轮船。

只不过就在他启程后的第三天,路程更遥远的南昆仑监察使司也收到了来自大明的齐王手书。

“传齐王手书,南昆仑知府阎应元升任南昆仑监察使,广平知县王翊升任东昆仑知府,昆仑知县陈子壮升任南昆仑知府。”

“原南昆仑监察使吴阿衡升任兵部兵马司侍郎,原东昆仑知府颜胤绍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即日出发,不得有误……”

昆仑县的南昆仑监察使司衙门里,当吴阿衡拿到这份手书,并看到其内容的时候,他就立马知道国内出事了。

因此他不由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阎应元,而此刻的阎应元也紧皱起了眉头,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见吴阿衡转头看向自己,阎应元也当即作揖:

“监察使请放心,下官虽然不才,但守住朝廷在利未亚的利益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听到阎应元的话,吴阿衡无奈一笑:

“眼下监察使司有汉民十六余万,少民三十二万,耕地四百余万亩,劳改工二百余万,军队三万余人。”

“这样的实力,我没有必要担心,能威胁到衙门的只有利未亚的诸藩,但有步枪在手,即便是诸藩联合也斗不过衙门。”

“我担心的是,齐王若是就藩,那这南昆仑之地还能否保留?朝廷会不会如当年交趾一般,一旦此地遭遇祸事便直接舍弃。”

吴阿衡的担心不是无缘无故的,南昆仑监察使司毕竟远离大明本土,而且最关键的是汉人数量并不多。

眼下南昆仑监察使司内部,除去劳改工,四十八万百姓里有三十二万少民,并且大多来自瀛洲。

那些瀛洲男子虽然矮小,并且表现的彬彬有礼,但吴阿衡总觉得这群“倭人”不是善茬。

若是他们日后以下克上,恰好大明主政者对土地渴求度不高,那南昆仑就有些尴尬了。

虽说宣德年间的交趾和眼下南昆仑的局势不一样,但保不齐以后君主昏聩。

只不过这种话吴阿衡只能在心里想,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他的身份本就尴尬,是齐王府田嫔妃的舅舅,恰好田秀英又生下了三个郡王,因此他和齐王府的利益自然也就更加绑定了。

如果这种时候他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那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吴阿衡也只能对阎应元最后交代道:

“按照殿下的意思,即便齐国和弗朗机开战,我们也不要中断贸易,对牲畜类的贸易,还是依旧照做。”

“另外,这次我回京之后,会试试看能不能让殿下放开旧港以西的轮船使用权。”

“如果轮船可以用到南昆仑,那南昆仑每年产的几百万石粮食也就能运到麓川,走铁路卖给国内了。”

吴阿衡说了关于南昆仑监察使司的几件事,对此阎应元也有要说的:

“监察使,下官以为,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欧罗巴的局势。”

“弗朗机已经撑不下去了,国朝可以先以这个为要挟对方归还齐国的国土,然后提供资助,让欧罗巴继续打下去。”

阎应元在南昆仑监察使司除了忙于政务,还常常喜欢看齐王所着的各种军事类书籍,因此他在清楚欧洲的情况后也大概能了解到齐王对欧洲的态度。

这地方必须得保持小国林立的状态,一旦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分别倒下,那蚕食它们尸体的几个国家就会迅速崛起。

虽然对于大明来说只是皮藓之患,但这皮藓之患如果能提前杜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因此,眼下大明应该要做的是和西班牙谈判,然后从他手里收复美洲失地的同时,扶持他让战争保持僵局。

这次的宗教战争,只要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不输,那在未来还会爆发第二次宗教战争,直到一方彻底胜利。

“这件事情,我会和殿下说的,只是殿下眼下是否还有心思关注欧罗巴的局势,这就很值得商榷了。”

吴阿衡对阎应元的话选择答应,但他并不觉得朱由检还有心思去关心欧罗巴的局势。

眼下比起欧罗巴的局势,大明的局势才更让人觉得头疼。

“府库所存的金银有几何了?”

吴阿衡既然要走,那自然要带走南昆仑监察使司的金银回去交差,毕竟南昆仑监察使司自从存在以来,还未向大明缴纳过赋税。

眼下他这第一任监察使要回京,自然要带去足够的金银作为功绩。

“府库有黄金七十二万两,白银六百三十七万余两,铜锭三十万斤。”

阎应元如实交代了监察司府库的金银数量,闻言的吴阿衡也开口:

“我得带走所有黄金、铜锭,白银我只带走五百万两,剩余留给你。”

“南昆仑眼下虽然走上正轨,但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尤其是移民的问题。”

“我这次回去,正好可以招募一些移民,若是南昆仑能有百万移民,那这里也就稳固了。”

说着,吴阿衡叹了一口气,却又想起利未亚诸藩的事情。

“我这次刚从前线归来,还没好好了解诸藩的事情,你且告诉我,他们有什么变化。”

“是……”阎应元整理了一下头绪,紧接着才作揖说道:

“眼下,利未亚强藩还是以唐、淮、吉、郑、瑞、桂、益、岷的八国顺序排序。”

“唐国眼下移民六万余人,去岁末唐王朱器墭抵达唐国,带来了不少工匠,唐国眼下也有数十万劳改工,具体数量不清楚。”

“此外,他们的岁入应该不低于三十万两,因为去岁单粮食,他们便买走了六十余万石。”

“耕地情况,他们上奏的是田亩数七十四万亩,兵马依旧是五营一万五千余人。”

“唐世子朱聿键眼下还在京城,不过国朝局势如此,恐怕他会想办法脱身。”

“至于除了唐国之外的其它七国,田亩多者不过六十余万亩,寡者二十余万亩。”

“兵马多者不过四营,寡者不过两营。”

“岁入多者不过二十余万两,寡者十一二万两。”

“八国联手,岁入恐怕在一百三十万两左右,兵马数量合计二十六营,近八万人。”

“其田亩上奏合计三百七十六万余亩,产出五百余万石,其移民三十四万余人,劳改工数量不明,恐怕不少于四百万。”

利未亚八藩的实力被阎应元三言两语抖了出来,不得不说就这样的国力,丢到欧洲战场也能直接成为区域强国。

不过,对于南昆仑监察使司来说,最大的好消息就是他们分部利未亚各地沿海,想要整合他们的力量十分困难。

“八藩的发展有些迅勐,主要还是得了金银矿的便宜。”

吴阿衡很清楚为什么八藩发展的那么迅勐,说白了就是他们产出的金银足够移民,比较只能通过粮食贸易和从皇店收税的小西洋诸藩来说有了矿产这个天然优势。

不过八藩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缺粮。

粮食的短缺,让他们只能靠南昆仑监察使司和小西洋监察使司的粮食来维持国内情况,不然养不活那么多劳改工。

“你将这些汇总成册,三日后我带回去给殿下。”

“是!”

吴阿衡最后交代了一声,便也对阎应元送客了。

也如他交代的一般,在与东昆仑府的颜胤绍发去信鸽后,吴阿衡在三日后便乘船离开了这个他久居近十年的地方。

诸多监察使的换人,自然也让各地诸藩察觉到了不对。

他们没有锦衣卫那样的机构,但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因此在这段时间,无数信鸽不停往来大明与各地。

不止是大明内部关注这场风波,其外诸藩也在关注。

他们想知道向来强硬的朱由检,面对这次风波会做出怎样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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