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各位莫慌!我们这是正经买卖,朝廷盖印受许的,这四位官爷只是照常过来巡视,以免人多出了乱子。”
掌柜笑着一边安抚客人,一边走到四人面前,搓着手笑道:“四位官爷,要不咱后堂说话?”
宋泽冷冷一笑,这掌柜的前面那句话看似安抚客人,实际上也是在警告他们,这门生意是朝廷批准的,甚至是朝廷鼓励的,朝廷还等着他们纳税好发俸禄呢!
宋泽看了眼那站在凳子上的说书伙计,吓得他赶紧跳下来俯首施礼。
但宋泽也没法砸人家场子,闹到朝堂上他也不好收场,便招呼三人一起跟着掌柜的往后堂走去。
许新正走在最后,才刚把帘子放下,就听着店面的伙计又接着开始叫卖了:“诸位,诸位都看见了吧?都听见了吧?我们这是正经买卖,还是朝廷与宗门联手背书的,镇魂司都来帮我们镇个场子!诸位还有何疑问?”
“我们家这延年益寿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一粒服下,若是没有神游太虚的效果,您来这儿找我,我十倍退还!”
“那么我们这一颗延年益寿丹售价多少呢?不要九万九千两,不要九千九百两,一粒仅售二十文!是的,你们没有听错,这么一粒延年益寿的仙丹只要一斤猪肉的价钱便能买到!今日本店新店开张,一律再打八折!货源有限,每人限购一粒,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哦!”
听完前面那一通神话故事烘托,这价格再次点燃了现场气氛,在一些托儿的带头下,百姓们纷纷掏钱抢购。
许新正阴沉着脸跟上哥哥们的脚步往里走。
一颗通灵丹,竟然被他们卖到了二十文,一斤猪肉的价钱?
如此一来,普通人家咬咬牙也能去买一粒尝尝鲜。
可问题是,这玩意会上瘾啊!
只要服用过一粒,一个月后马上就要再服用一粒!越往后,间隔时间越短,直到每日三餐都要服用,甚至更频繁……这年头能有几户人家吃得起?
去他娘的大淮万胜,这大淮都要完了还搁这儿万胜呢?
……
……
“啪!”才进后堂坐下,宋泽便重重拍了下桌子,威吓道:“掌柜的,你们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擅用我大淮太祖皇帝名号来招揽客人?”
掌柜没想到他会以此作理由,但也毫不慌张,笑着说道:“这位大人言重了,天下谁人不知我大淮皇帝英勇无敌,小的只是将他的一段坊间传说搬出来,广而告之罢了!这难道也有错?难道也犯了大淮律?”
宋泽等人眉头一拧,交换一个眼神,正要发作,便见掌柜从怀里取出两锭纹银送到宋泽桌上,客气笑道:“四位大人来此巡视,我四海商会万分感激,这些钱便当是请大人们喝茶了。”
这一锭银子便是二两。
“你在贿赂我们?”宋泽没收钱,反而冷笑道。
掌柜眉头微皱,又掏了两锭纹银奉上:“大人既是镇魂司执事,应当知道我们四海商会这门生意的,何必要为难彼此呢?”
“好一个四海商会!怎的,你四海商会现在也敢与我镇魂司平起平坐、威逼利诱了?”宋泽冷笑道,配合箫尧与韩烁的摸刀动作,顿时杀气腾腾。
许新正也赶紧抬头挺胸,抓着刀把混入其中。
掌柜额头冒着虚汗,又掏了两锭纹银奉上:“请大人喝茶,消消火。”
“嘁。”宋泽见好就收,示意韩烁将钱收好,起身便走。
“大哥?”许新正轻唤一声,还不肯放过他们。
宋泽头也不回:“走了。”
许新正只好快步跟上。
掌柜擦了擦汗,喜笑颜开地欢送他们出去。当着所有店内顾客的面将他们送走,演戏演全套,还每人送了一颗所谓福寿延年丹。
周围百姓见状,以为镇魂司是来勒索福寿延年丹的,愈发认为这是好东西,纷纷加入抢购大军。
许新正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拿到通灵丹,内心百味杂陈。
三位哥哥倒是乐观,他们知道毒性,肯定不会吃的,但也不会丢掉,好歹值顿猪肉,回头转手卖掉。
“大哥,我们今后怕是有的忙咯。”许新正无奈笑道。
这么多人服用通灵丹,头几个月可能还好,后续应该就开始出现有人买不起通灵丹而尸变伤人。
镇魂司到时候就得当捕尸队用了。
宋泽也骂道:“先收他十二两银子,往后真有那么多屁事儿,再喊同僚天天光顾!”
“大哥还认为是钱的事儿?咱要早做准备了。”许新正提醒道。
“我晓得,你莫操心此事,拿了钱咱也好买些修炼资源不是?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
“嗯。”许新正点点头没再多说,跟着三位哥哥继续巡逻。
又过了一条街,迎面走来三个读书人,手中各捧一叠纸,见到他们四个并没有像其他百姓一样惶恐避让。
为首的那人还是个熟悉面孔。
“哟,这不是赵公子吗?”箫尧笑道。
宋泽也想起中秋那晚在灯谜摊前与赵秉文偶遇的经历,脸色阴沉了三分,那晚赵秉文说话可瞧不起他们镇魂司了。
赵秉文也认出他们,尤其是走在后面的许新正,便客气地拱了下手,只是再没有那晚的热情。
读书人一身傲骨,最瞧不起镇魂司这些依仗皇上恩宠肆意妄为之徒。
宋泽却不想轻易放他们走,侧移半步挡住他们去路:“赵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呀?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别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诗作吧?”
此话一出,三个读书人顿时跳脚。
大淮立国前百年,文字狱盛行,不少读书人因为写了所谓的大逆不道的诗作而被杀害。宋泽这话是在戳他们的伤疤哩!
赵秉文到底沉得住气,不想当街与镇魂司发生冲突,便将手中的传单抽了一张递给他:“大人想多了,只是些义卖的单子罢了,要发给外城的几户富贵人家。”
“义卖?”宋泽接过单子粗略扫了一眼,大致是说什么白鹭书院的香山诗社三天后要在聆音阁举办一场义卖,义卖所得将用于购买粮食赈济灾民。
许新正也凑过来扫了一眼,好奇地问道:“是西北的灾民吗?”
“江北。”赵秉文解释道:“今年江北绝收,有不少灾民正在北上逃荒,不久后就会抵达顺天府。”
“江北绝收?”许新正愣了下,“我记得江北只是欠收吧?怎的变成绝收了?”
“不知道,我们书院有江北的同窗,他们家里来信说有大批灾民正在北上。如此必不可能只是欠收!”
宋泽眉头紧锁,也没心思再与他计较中秋那晚的口角纠纷了,将传单还给他,把路让开。
赵秉文颔首示意,带人离开了。
许新正回头又看了眼他们三人的背影,脸色愈加凝重。
不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江北灾民,更重要的是……他们镇魂司得到的消息竟然不如白鹭书院的学生?
镇魂司遍布全国的情报网呢?
哪怕暗子不会向他们这些小喽啰汇报,但这种事情连白鹭书院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在镇魂司多少也应该听到一些风声才对呀!
四人对视一眼,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他们自己的俸禄都领不全,那数量更为庞大的镇魂司暗子呢?
朝廷这几年拿什么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