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娘俩见面说了什么,别人反正一概不知。第二日晨起时凌波、赵丽和张无忌他们去探望了殷梨亭和宋青书,殷梨亭现在已经恢复了神智,没法子再“晓芙晓芙”叫唤,但知道同门师兄下落不明,也是惆怅至极,复又听说了宋青书的事儿,差点男儿落泪,好在他也是四十的人了,多少比年轻的时候稳重,听说明教已经和六大门派握手言欢,商量同抗朝廷也没有激烈的反对。
道理是一样的,谁都不傻,现在指望人家明教救人呢。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儿特殊。陆和来传话,说是阳顶天有请张松溪和俞凌波——本来还要请张无忌,奈何他这些日子正在加紧研究《毒经》,准备救下六大派的人后为他们医治,所以就先由他去了。这让二人有点奇怪,不过见了面阳顶天也没卖关子,主动道:“今日那几个猎户中的一个,说是叫做吴六破来了,说什么''敝上仰慕明教阳教主仁侠高义,武当群豪英雄了得,命小人邀请各位赴敝庄歇马,以表钦敬之忱。''”说罢还拿出一份请帖,里面内容果然是请他们过去的。
这明显是不怀好意,但是张松溪何等精明人物,走一步看三步,见阳顶天请他们来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索性请他一并说了出来。阳顶天道:“敌人虽然诡计多端,必然有陷阱等着我等,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以老头子决定还是要走一趟,但这请柬中也提到了武当派,想来是他们也知道六大门派中唯有武当还有些实力,所以才请二位过来商量。”
张松溪道:“阳教主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在正确不过了,前番既然已经说定大事由明教做主,您就只管说便是了,只要能办,我等断不推辞。”
但是谁也没想到阳顶天接下来的提议让张松溪张四侠显然觉得自己幻听了,俞凌波更是差点骂人动手。
没别的原因,因为阳顶天想要收张无忌为义子,俞凌波为义女,趁着两个人名声不显,关键时刻给那位绍敏郡主来个狠的。最好是擒贼先擒王,有位郡主娘娘在手,不怕底下的人不投鼠忌器,放了六大派的豪杰。
这时张无忌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来到议事场所,闻言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阳教主错爱,但小子出生之日,就奉父母之命,已经拜金毛狮王为义父,这岂能再认他人为父,像那三国时的吕布吕奉先一样不要脸。”
于是阳顶天从善如流,就叫张无忌当了殷天正的孙子,暂时叫殷无忌。俞凌波暂时当做殷离,两人算是服侍殷天正左右的子孙,未免尴尬,殷野王就不要出场了。
这样下来武当派暂时就没意见了,不过张松溪想了想,道:“眼下他们虽知我等一路而来,却还不知道我等已经合力一处。但圆业大师和青书被凌波救下,我武当派理应对朝廷恨之入骨,对一切小心戒备也是必然,不如就让陆和走一趟,表示我武当派现在正欲找鞑子复仇,我和七师弟绝没有功夫大沥萍水相逢之人。在下劝阳教主一句,既然白眉鹰王一句要和您去负这鸿门宴,杨左使和五散人就不防留下,以备不测。”
阳顶天一听也觉得有理,笑道:“张四侠想的果然周到。”
宋远桥不在,武当上下自然听张松溪的,只是凌波留了个心眼,把此事写成简讯装进蜜蜡丸里,通过贝锦仪转交给了母亲郭如寄。
说来除了武当派,就还是峨嵋派损失小,但郭如寄因为阳顶天在不愿意露面,只带着静空等人远远跟着。
到了赴宴那一日,明教众人打扮一新,张无忌和凌波为了新的身份都穿了原天鹰教的衣服,只有陆和还是穿着道袍——武当派不管出家入道与否,都喜欢这样穿。顺着青石板大路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周围尽是满是绿柳,在甘凉一带竟能见到这等江南风景,群豪都为之胸襟一爽。只见庄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两人随着仆从直往里走,及至大厅。
大厅之上高悬匾额,写着“绿柳山庄”四个大字,中堂配置也是不凡,阳顶天等均想,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位绍敏郡主是什么人,但凭他们如此待客和杀戮抢劫的元兵,自家真是会大有好感,进而失了防备。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杏黄色单衫的少女款款走来,果然美艳如玫瑰,一双盈盈妙目流转生波,扫过明教中人,竟也不让人觉得失礼。这自然是当日女扮男装的赵敏了,而今换了女装,看阳顶天一下丝毫没有吃惊,就知道他们早已经看出自己是女儿身了,也不见害羞,也不局促,只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汴梁赵敏有礼,明教群豪和武当少侠今日驾临绿柳山庄,当真是蓬荜生辉。还请随我到园中一坐,用些粗浅酒饭。”
五散人中的说不得读书颇多,又多年抗元,知道汴梁乃是宋朝古都,但也是汝阳王开牙建府之地,心下更无怀疑。随着阳顶天客套几句,大家伙也就跟着赵敏入内。
只见园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是雅致。一路到了水阁之中,却见早已安排好了一桌酒席。赵敏请阳顶天上座,殷天正、说不得等人依次落座。陆和因为是代表武当派来的,所以也是单独入座。只见饭菜精致,还冒着袅袅的热气。赵一伤、钱二败等神箭八雄则在边厅陪伴明教其余教众。原来这八个猎人分别叫做赵一伤,钱二败,孙三毁,李四摧,周五输,吴六破,郑七灭,王八衰。甚是怪异,不过江湖中人起个化名也是常事,所以他们都没有太当真。
赵敏在三人身前的酒杯中都斟满了酒,而后举起自己身前的那杯,微笑说道:“这是鼎鼎大名的绍兴女儿红,已有一十八年功力,请两位尝尝这酒味如何?”
阳顶天等人虽然戒备,早已经说好了吃菜的不喝酒,所以倒不在意。阳顶天推脱道寒气太重正在吃药,不能饮酒,殷天正和说不得一饮而尽。
待看到陆和时,却见他一动不动,赵敏笑道:“陆少侠是怪小女子招待不周吗?”陆和道:“赵姑娘多虑,我也不是什么少侠,只是宋宰相陆秀夫之后,家中常年记得先祖之誓言,从不饮酒。”
赵敏一怔,到底年轻脸色微变,不过旋即又是一副好奇模样,道:“原来陆公子竟是这般有来历,不知道您家训导何言。”
陆和正色道:“自然是蒙元不除,滴酒不沾,誓死恢复我汉家江山!”
张无忌和凌波都是敬佩看着这个小师弟,赵敏却只是“哦”了一声,便也不再纠缠此事,而是转而与卫璧谈论中原各派的武林轶事。这水阁四周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香气幽雅。如此这般临清芬,饮美酒,和风送香,真是畅快极了。
赵敏对各派武功路数知之甚详,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词中窍要。而阳顶天对武林中新人物难免生疏,可活到这般年纪,非但将许多百年前的武林旧事娓娓道来,对那些传奇人物的故事如数家珍一般,什么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宛如就在眼前,提及在襄阳城破后战死,更是凛然。
弄得赵敏这等善谋之人也有些憋不住了,那些陪客自然知道主人身份,一个个大气不敢出,早已经落了下风。
张无忌和凌波一直在旁边默默作陪,并不插话。他不但不喝酒,便连吃菜只吃那孙三毁,李四摧夹过的那几盘,而且吃得分量极少,可以说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事已至此,赵敏之聪明,哪里看不出人家防备的紧,不过正好她还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