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骢默然。
他比寻常弟子都明白许多, 虽说白霄宗为方圆千里势力最强的三宗之一,寻常的资源也有不少, 但是更好的资源却并不多, 加之要细水长流,故而不能在同一时期派发大量资源。从前他为宗门内唯一双灵根, 又是宗主之子, 用以培养天才的资源大多用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当宗门里出现一个资质比他更好的天才时, 在对方实力不及自己时尚且可以一切依循往常, 但若是对方超过自己, 那么更多资源就要用在对方身上。
方才那一战, 晏长澜胜了。
而晏长澜胜出之后, 他的资源必然得调派给他,否则纵然他的父亲是宗主,也在其他长老面前无法交代。并且他们周家想要长久把持宗主之位, 那么就要做到尽量公平, 叫人无可挑剔。
只是如此一来,他资源不够,进境也会变慢……
周守贤道:“吾儿也不必担忧。”
周方骢骤然抬头:“父亲的意思是?”
周守贤捻须笑了笑:“既然他进境如此之快, 我们这白霄宗怕是养不住他, 与其叫他在我宗蹉跎,不如将他送入主宗。”
周方骢一顿:“送入七霄宗?”
周守贤点头:“正是。”
周方骢有些忐忑的心,渐渐安稳下来:“父亲是想要将晏师弟送到主宗培养,为我宗换取资源回来?”
周守贤道:“不错。以往进入主宗的修士多是我宗培养到炼气五层, 再送过去,不过晏长澜修为进境极快,为父禀报主宗时,大可说是为了不耽误他,才提前将他送去。”他面带一抹笑容,说话不疾不徐,“风雷变异双灵根堪比天灵根,如此资质在主宗内也不常见,主宗得知,必会欢喜,说不得有大量赏赐发下,到那时,又可增强我白霄宗的底蕴。”
周方骢也笑了:“还是父亲有主意。”
周守贤道:“不过主宗的资源的确远胜我宗,在那处莫说是同时供应两个双灵根,就是二十个二百个也不在话下。虽说如今为父要将晏长澜送过去,但若是骢儿你愿意,也可同去。”
周方骢却是立时拒绝了:“不可。”
周守贤笑问:“为何?”
周方骢坦然道:“孩儿资质不及晏师弟,若是与他同去,必定被他遮掩光彩,还不如等修为进境到炼气五层后再往主宗进修,筑基后回来接替父亲宗主之位。自然,若是孩儿在主宗能谋得一席之地,就自主宗获取资源继续支持父亲修行,让父亲长坐宗主之位。”
周守贤听周方骢如此说,越发满意:“好,好。骢儿考虑全面,为父也放心了。”他看向爱子,温和开口,“骢儿,你好生修行,在下一回资源派发之前,为父定会将那晏长澜送走,我白霄宗提供的资源,仍由你独享。”
周方骢笑道:“多谢父亲。”
其实,他心里还有些小心思的。
以往要将双灵根弟子修为提升到炼气五层后再送过去,一来是看这位弟子是否在修行中辜负他的资质,二来也有保护之意。
七霄宗强者如云,门中有传说将要迈向那一步的强者,其中弟子也多有出色之辈,但如此一来,派系也多。倘若送去的弟子实力不行,怕是会受欺压。
将这晏师弟送过去,他资质极好,在主宗应受重视,但境界低,恐怕也会引来一些麻烦。一旦闯过去,那自然前途不可限量,若是闯不过去……成败如何也就只看他自身了。
周家父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左右事情就这么定了,晏长澜将来如何,就且看着罢。
就在周家父子忙着想要如何处理晏长澜的时候,晏长澜在拜见过孙真人后,已跟叶殊去了他的院子里。
此刻,晏长澜坐在叶殊对面,正听叶殊指点。
叶殊看着晏长澜:“长澜,此番你虽取胜,但日后修行仍当勤奋,不可大意。”他面色肃然,“你可知,修真九境?”
晏长澜一愣:“不知,还请阿拙教我。”
叶殊便说道:“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神游、聚合、玄光、通玄、大乘……是为修真九大境界,待修士闯过这九境,就要等待渡劫,或陨落于劫数之内,或飞升成仙。”
晏长澜听得屏息:“飞升成仙……”
叶殊微微点头:“长澜,如今不过是在炼气期,修为仅在三层,前路漫漫,还要经千难万险,也不知能否到得终点。因此,你修行之快便是远超周遭之人,也切不可自满,须放开眼界……你目之所及,方为心之所向。”
晏长澜难得听叶殊这般告诫,自然是全都记在心上,而他经历灭门之变,早已没了少年人的得意飞扬,因此很能听进叶殊之言,就认真回答:“阿拙放心,我定不会自满,定回踏实修行,永不激进。”
大比之后,一切恢复如常,只是晏长澜在宗门里的名声更高而已。
许多内外门弟子都将晏长澜与周方骢并列,甚至因为晏长澜得胜,让更多人逐步偏向晏长澜,认定他的本事更高明些。
也因如此,不少内门弟子都想来拜访晏长澜,若说从前是听到些许名声更多观望,而今就是争相与他结交了。
但是,扬名了的晏长澜还是深居简出,大多时间在闭门苦修,一旦出门便是数日不归,几乎很难寻到他的踪迹,有时就算瞧见了,要来宴请他,晏长澜也总是婉拒。
渐渐满门弟子尽皆知道,这位晏师兄/晏师弟是个一心修炼的石头人,根本不愿同人交往,一时间,有人敬佩他修行之心坚定,有人则是觉得他不知交际,孤僻高傲。
其他人如何想,晏长澜并不放在心上。
他如今知道了在前方还有如此多的境界等待他一一突破,自觉人生苦短,哪里还有心思去与一些心思轻浮之人交际?除非遇上那等有意切磋且实力不俗的,他愿意短暂接触外,其他的邀请都被他一一拒绝,不愿浪费时间。
孙真人已然年迈,他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石室内,以小聚灵阵盘辅助修行,意图续命,对于弟子如何,他也不曾有太多关怀。而且,除却晏长澜这个弟子乃是资质实在出众,他忍不住争取一番外,其他亲传弟子除了资源更多些,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未有什么变化。
因此,七名原本的记名弟子,如今的亲传弟子,不论心里对晏长澜是亲近还是疏远,都十分听从他的指令。而眼见晏长澜获得大比前五都不去同人交际,他们心里原本的那些荣耀、自豪等激动心思也慢慢平复。
后来,这些弟子干脆也都闭门苦修。
一时间,小羽峰明明应该是大出风头的,反而在大比后没几天,就搞得比从前更加安静了,让许多等着这峰头上弟子耀武扬威之人,都既奇怪,又尴尬。
这、这可是前所未见……
而周方骢、周守宗父子二人,他们也没料想晏长澜居然还表现得与从前一样,心情不由很是复杂。
周方骢神情微妙:“晏师弟似乎……一心只知修炼。”
周守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胸中仿佛有一簇烈火,逼迫他不断向前。”
周方骢叹口气:“我的心境,亦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