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
即便有所猜测。
但真正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
陈玉楼心中仍是难掩惊叹。
原以为最少也得四五天。
毕竟,就算他是外行,也明白地火难寻。
不然陈家坐镇湘阴这么多年,也不曾修起一座地龙火窟。
但李树国离开,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冒头,找到地火不说,竟然还是一座百尺火窟。
不愧是蜂窝山山主。
确实有些手段。
“去汉阳的兄弟回来没有?”
稍稍沉吟了下,陈玉楼收起杂念,转而问道。
“暂时还没消息。”
“那应该也快了。”
他们比李树国还早一日出发。
湘阴和汉阳又相隔不远,而且从湘水乘船,过洞庭,入长江,便能够直达江城。
“这样,你先下山,跟鱼叔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些弟兄,带着炼钢炉以及其他材料先行过去。”
“是,掌柜的。”
来报信的伙计,也是陈家老人了。
接到命令。
没有半点迟疑,便翻身上马往山下陈家庄赶去。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
陈玉楼才长长舒了口气。
站在山崖前,极目远眺,天地间夜雾弥漫,唯有陈家庄那一片火光幢幢。
“等长剑出炉。”
“差不多也该启程出发。”
“这么算下来,时间无多啊。”
目光闪烁,低声喃喃着。duwo.org 比奇小说网
“遮龙山非同一般,必须早做准备,另外,陵谱和纸甲术也不能耽误了。”
几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虽然才饮了无数酒水,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陈玉楼的思绪,甚至比平日更为清醒。
想到这。
他已经起了下山的念头。
转身回头。
昆仑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坐在楼外的石阶上,目光平静,遥遥望了过来。
见状,陈玉楼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这世上多的是浑浑噩噩一辈子的人。
如他这种反而是少数。
开窍过后的他。
当真是脱胎换骨一般。
“掌柜的,是不是要下山?”
等他从远处走近,昆仑已经起身,笑着问道。
也只有在和他、红姑娘一起时。
才能从昆仑身上看到以往的影子,不然几乎都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嗯,回庄。”
陈玉楼点点头。
看了眼楼内还在沉沉睡着的身影,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一旁的长廊。
昆仑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靠在围栏上,山风拂面,除了虫鸣鸟叫以及极远外偶尔传来不知名的兽吼外,天地间一片寂寥冷清。
“以后有什么打算没?”
“打算?”
昆仑一怔,然后连连摇头。
即便已经开窍,他这辈子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跟在掌柜的身边。
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
活命、开窍,这样的大恩,他都担心无以为报。
“真没点其他念头?”
“比如娶个媳妇,成家立业什么的?”
陈玉楼忍不住打趣道。
哪知道,他话才落,昆仑竟然朝他笑了笑。
虽然没有说话,但潜台词已经不言而喻。
“你小子,现在连掌柜的我都敢调侃了是吧?”
说实话。
他身边几个人。
拐子他最不担心。
甚至红姑娘都一样。
唯独昆仑,如今虽然开了窍,但秉性终究还是太过纯良。
这世道,祸害才能长久。
见掌柜的笑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余光却是不自觉的往常胜楼里望去。
似乎隐隐还能看见那道红裙身影。
红姑上山这么多年。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全在掌柜的身上。
为什么偏偏掌柜的看不出来呢?
他实在不懂。
“走了,把红姑叫醒,等会着凉了。”
昆仑的动作,陈玉楼又岂会察觉不到,拍了下他肩膀道。
“哦……”
后者点点头。
不再多想。
不过,等两人进楼,红姑娘已经醒来,反倒是袁洪和张云桥醉的不省人事。
让人将张云桥送回住处。
转眼间。
就只剩下袁洪还在躺着。
“算了,既然睡着了,就让它在山上待着好了。”
陈玉楼故意笑了笑。
红姑娘则是顺着接话道,“正好,我可连夜带去十里洋场了。”
“不行……”
本来还昏昏欲睡的袁洪。
瞬间就跟炸了毛似的,从椅子上高高弹起,脑袋都快摇成了拨浪鼓,眼睛里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慌乱和恐惧。
“不留下了?”
陈玉楼故作不知。
这家伙就是看山上日子舒坦,而庄子里规矩太多,束手束脚。
想着趁机留下来。
“明天还得蒙学呢,怎么能留下。”
袁洪当即摆手,义正言辞的道。
要不是知道它性格,怕是都要被它给蒙骗过去了。
“得,没看出来,还挺好学。”
陈玉楼撇了撇嘴。
冲昆仑示意了下,他立刻明白过来,大步往楼外走去。
袁洪虽然脑子昏昏沉沉,但眼力还在,而且实在担心红姑娘把自己给卖了,当即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目送他们先行一步去牵马。
消失在寨子外后。
陈玉楼才回过头,看向站在灯光下的红姑娘。
此刻的她,因为刚刚酒醒,脸庞上还透着几分红晕,脖子微微上扬,嘴唇不点自红,眼睛里有着猫一样慵懒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这一幕。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在纸醉金迷的上海滩,身穿旗袍的红姑娘,从车上走下,进入会场的一瞬间,便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若是没有那场火的话。
她纵然不是那样,也应该是可以作为一个大小姐吧。
而不必在山匪窝里孤独度日。
“记得早晚修行。”
察觉到红姑娘眼神里色泽的变化。
陈玉楼犹豫了下。
只是温和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另外,女孩子家少喝点酒。”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外。
方才回过神来的红姑娘,眸子里不禁生出一丝羞恼。
然后冲着他离开的方向。
无声的念了一句。
“要你管……”
已经出门的陈玉楼,自然听不到她的话。
寨子外,昆仑和袁洪牵马归来,正在演武场外候着。
见他出现。
昆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一旁的袁洪不明就里,眼下的它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地方偶尔来一次还行,那个红姑娘实在太过可怕。
“走了。”
接过缰绳,陈玉楼一跃坐上马背。
身下的龙驹深通人性,都不用他如何招呼,已经抬起马蹄往山下赶去。
见状,昆仑和袁洪也不敢耽误。
两人一猴,穿行在山路之间,直奔青山外沃野间的陈家庄而去。
等他们出现在大门外时。
鱼叔动作极快。
已经安排妥当。
几架马车以及十多号伙计整装待发。
陈玉楼看了一眼,除了炼钢炉外,还带了粮食、帐篷以及锅碗瓢盆,目光里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虽然炼器之事。
暂时还只有他和李树国知晓。
但鱼叔不愧是人老成精,从只言片语中便察觉到了端倪。
方方面面,考虑的周全无比。
“到了地方,帮我给李掌柜带句话。”
“就说秘金和其他材料,这两天就会送到,后续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还有……不着急。”
眼看队伍就要启程连夜赶路。
陈玉楼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
负责行程的伙计立刻点头应承下来。
“出发!”
随着一声轻呼。
众人不在耽搁时间,架着马车直奔石君山方向而去。
等一行人消失在庄外的土路尽头。
陈玉楼示意昆仑先带袁洪回去。
他则是和鱼叔两人,一老一少,信步往庄子里走去。
“明叔那边,这两天有没有动静?”
昨天一早在观云楼喝酒过后。
陈玉楼就没和他碰过面。
此刻忽然想了起来,便随口问道。
“跟往常差不多,除了上午蒙学授课,其余时间要么在田地里做事,要么就在家里陪着妻女。”
鱼叔似乎对庄子里每一个人都能掌握的清清楚楚。
“是个聪明人。”
这个回答在预料之中。
酒席间说错话的事,事后他就算不能全部记起,但酒醒后总归有些印象。
但周明岳并未离开。
而是当做无事发生,在庄子里继续生活。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的心性。
因为他知道,自己走不了。
而且,他其实也在赌,赌陈玉楼并不清楚阴阳端公的来头。
“确实是个做事的人。”
鱼叔挑了挑眉。
说实话,若不是周明岳的身份,以他的能力很轻松就能胜任账房掌柜。
只可惜身上背了太多事的人。
他不敢用。
在陈家做事,最重要的是来历干净。
“对了,鱼叔,差遣两个信得过的伙计,出去帮我打探个地方。”
“叫通天岭、飞仙村。”
“记住了,务必要秘密进行,法不传六耳。”
暗暗记下这两个地名,鱼叔身形微弓,“是,少爷,我这两天就找人去做。”
周明岳那个人,陈玉楼不敢全信。
通天岭又涉及赤须树一事,他必须要早做打算。
“好了,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你老也早点休息。”
不知不觉间。
两人已经走到了观云楼外。
陈玉楼看了眼他,见鱼叔摇头,他也不多言语,拾阶而上推门入楼。
却并未到楼上住处。
而是直奔地下室而去。
李树国找到地火的消息,无疑让他心中一件大事放下。
一旦兵器锤炼而成。
等于他就又多了一件底牌。
不过。
距离约定时日越来越近。
他心里头也有了一点压迫感。
一路从光影中穿过,拉开椅子坐下。
又打开抽屉,找出一卷白纸,沉思了下,提笔开始急书。
不多时。
已经有一道道字迹跃然纸上。
低头看去,隐隐还能看到山神庙、葫芦洞、凌云宫、献王棺一类的字眼。
没错。
谋定而后动。
纵然身为穿越者,有着先知先觉的能力,但陈玉楼向来喜欢将一切危险排除在下斗之前。
除此之外。
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
似乎还倒映着青鳞蟒、痋人俑、毒瘴、死漂以及蜮蜋长虫等字眼。
“能见的倒是简单。”
“主要是不可见的凶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