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一整天,舒舒跟九阿哥都乏了。
到了马车上,说了几句闲话,马车里就安静下来。
舒舒靠在九阿哥肩膀上,不想说话。
马车一路往家去。
舒舒也见识了一回什么是宵禁。
就是到了宵禁的时辰,每条街的街头放下栅栏,禁止通行,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巡丁值守。
不过这个禁令也是针对寻常军民百姓。
今天是九格格大婚,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身边也有四贝勒府的侍卫、护军,因此没用九阿哥出面,就一路畅通地回家了。
按照规矩,在册子上会记上一笔。
要是正当理由,记了就是记了。
要是没有正当理由,回头就要记鞭子。
今日这理由再正当不过了,轮值的两个黄带子也恭敬,没有说非要与皇子阿哥为难的意思。
夫妻两人叫了热汤面,对付了一口,就躺下了。
舒舒再次庆幸,幸好开府之前社交圈没有扩展开,要不然的话,这样的往来应酬就是没完没了。
次日还有两场应酬,毓庆宫的认亲礼,还有四贝勒府的“洗三礼”。
还好不用早起,夫妻两个就如常起了。
舒舒想起了隆三太太,道:“听说姓赫舍里,那跟太子外家是一支么?”tefu.org 柠檬小说网
九阿哥摇头道:“应该是族人,没听说隆科多的外家多能耐,真要是那样,也不敢将丈人的婢妾抢过来做外室。”
这京城里的动静,压根就瞒不住人。
隆科多当时年轻桀骜,见了岳父的内宠,一眼入魂,直接讨要了,也没有怎么瞒着人。
“好像早年的故事了,爷当时刚入上书房的时候……”
九阿哥道。
舒舒点点头,觉得这样才对,就是年少轻狂,精虫上脑。
后世的小说中,将隆科多宠爱李四儿给了各种演绎。
大多数说成是家仇,情有可原,所以老一辈的佟国维夫妇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像是说因为赫舍里家害死了佟国纲,姻亲反目,之类的。
佟国维父子一个押八阿哥,一个押四阿哥,也是这个缘故。
这个就扯澹了。
真要为了这个,就虐待赫舍里氏出来的儿媳妇,那隆科多的老娘还是赫舍里氏呢,不是更该收拾了?
结果活到康熙末年。
还有说是隆三太太在家时虐待过庶母的,这就更扯澹了。
旗人姑奶奶金贵,跟内宅的庶母侍妾之流也打不上照面。
反正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舒舒觉得,多半就是性子阴毒,没有其他原因。
将要到辰初二刻,夫妻俩一起出门。
跟四阿哥、八阿哥夫妇、十阿哥夫妇,一路前往毓庆宫。
马车直接到东华门外。
四阿哥下马步行入宫,后头大家也就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
九阿哥扶了舒舒下车,紧了紧她身上披风,小声跟舒舒滴咕道:“也太谨慎了,直接骑马入宫,到了箭亭下也不算坏规矩。”
结果,连累的大家都要跟着走上小二里。
舒舒道:“又没有什么急事儿,多走几步也当熘达。”
十福晋还是头一回走前朝,带了几分好奇,四下里看着。
十阿哥在旁,就耐心地讲着前朝各处建筑的名字与作用。
十福晋对旁处兴趣平平,只撷芳殿的时候多看了好几眼,跟十阿哥道:“太子名下到底多少官女子?毓庆宫住不下,还要单辟出一处来?”
十阿哥也不知晓,望向九阿哥。
内务府有毓庆宫的供给单子。
九阿哥想了想,道:“格格一个,侍妾七人,宫女二十二人……”
并不是说毓庆宫住不下,而是毓庆宫也是太子的学习办公之所,女卷多了不方便。
十福晋有些不安,小声问十阿哥道:“咱们府里就一个格格,是不是少了?”
十阿哥逗道:“那你想要多么?”
十福晋立时摇头。
十阿哥轻笑道:“那就不少,正可好。”
九阿哥望向舒舒,他还觉得一个也多了呢。
兆佳氏倒不算是吃闲饭,可是每旬也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给舒舒请安。
舒舒这里,又是叫人分料子,又是叫人添例菜的,对兆佳格格也多照顾。
八阿哥跟八福晋走在前头,夫妻两个都比较沉默。
八阿哥神色不变,可心里也在懊恼。
自家后院是不是格格、妾室太多了?
旁人提起来,会怎么看自己?
八福晋的嘴角带了讥诮。
加上送出去的云氏,前后妻妾九人,跟太子内宅人数差不多,只自己怀了一次。
之前的时候,八福晋还信了八阿哥的鬼话,只当他是尊重自己,盼着嫡子的缘故;结果自己“养病”了一年,没耽误八阿哥睡侧福晋、睡格格侍妾,可还是没有动静。
没有种子的男人……
八福晋还真盼着那一日。
四阿哥走在最前头,听着后头弟弟跟弟媳妇的腻歪,很是看不上眼。
不庄重。
小一刻钟的功夫,一行人到了毓庆宫。
五阿哥与七阿哥夫妇已经到了。
看着时辰还早,九格格入宫后,要先带额驸去宁寿宫、乾清宫跟永和宫行礼,再来毓庆宫。
男女有别,阿哥们直接引到东次殿,女卷就单独引到西次殿吃茶。
舒舒正好在七福晋下首。
七福晋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问起昨日送嫁的情形:“如何,热闹么?”
舒舒点头道:“佟家是大姓,京官多,诰命多,姑奶奶也多。”
联姻的人家,要么是正蓝旗宗室跟大姓,要么就是上三旗满洲与汉军,多是开国勋贵人家。
七福晋凑到舒舒耳边说八卦道:“你说这额驸,之前确实是老实孩子,也没有内宠什么的,可是为了大婚,家里给安排了两个丫头,外加上‘试婚格格’,这就三个了……”
舒舒听了,并不是很意外。
既是晓得“试婚格格”这个程序,那佟家肯定要安排人教补熙人事儿,否则出了笑话,直接就要禀告宫里贵人跟前。
舒舒道:“公夫人瞧着是个脾气好的,额驸的两个妹妹也是腼腆性子。”
七福晋傲然道:“就算遇到泼的,还敢欺负到皇女头上?当这些皇子阿哥是死的?”
舒舒点头道:“九格格的性子外柔内刚,也能立住了。”
对于皇家公主来说,其实并不担心婆家欺负。
这是京城地界,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动静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就怕身边人使坏,趁着公主年岁轻、面皮薄,辖制公主。
舒舒这两年翻来覆去的提点了,应该不用担心这个了。
十福晋坐在两人对面,听不清两人说什么,抓耳挠腮的,也想要凑到跟前来。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进来了。
舒舒与七福晋也都住了嘴,跟着大家起身。
太子妃入座,也请大家坐了,道:“刚才外头来报,九格格与额驸已经入宫了。”
三福晋看了眼座钟,道:“那就好,己正之前就能过来了,不耽搁中午的席。”
两人年岁相彷,昨日中午还吃了午饭,关系也亲近许多。
等到“初见礼”后,大家还要往四贝勒府去。
今日是四贝勒府小阿哥“洗三”的日子。
五福晋看了眼屋子里的人,问道:“格格们不过来么?”
之前皇子大婚后的“初见礼”,皇女们也要来毓庆宫见新嫂子。
太子妃道:“太后打发白嬷嬷过来说了,眼见着天冷了,让格格们直接在宁寿宫见礼,不往这边折腾。”
实际上,是十七格格与十四格格都病了,也不齐全。
外加上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两日比较冷,太后慈爱,才叫格格们直接在宁寿宫见礼。
宁寿宫里,西次间。
太后盘腿坐着,满脸慈爱地看着九格格。
九格格面色红润,瞧着气色还好。
补熙在旁,行事有些拘谨,总是悄悄地偷看九格格。
一直到被九格格瞪了一眼,他才老实了。
太后看着小两口的眉眼官司,跟旁边的两位太妃相视一笑。
都说岁数大了疼人,可是年岁小也有小的好处。
少年人的炙热与真诚也宝贵。
九格格抬头,看到太后与太妃们的目光,不由红了脸。
因为满洲多妻旧俗,许多勋贵人家嫡庶不大分明。
九格格本也担心佟家如此。
结果昨晚洞房后,补熙就提及两个学人事儿的丫头,已经送了一份嫁妆,送到庄子上待嫁,还跟九格格提及,“试婚格格”是不是也从此例。
九格格当时心里乱糟糟的。
补熙就道:“历朝历代,驸马都要守规矩,只有本朝宽宏,这不是额驸能胡乱行事的底气,奴才还是盼着与格格好好过日子,往后儿女都是嫡出,否则跟老一辈似的,同父异母就跟仇人似的,家不成家。”
九格格心里很复杂,也有疑虑,可最后剩下的还是欢喜。
自从纳兰词一出,哪个闺阁女儿不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管补熙此举是真心所想,还是虚情假意,她都受了。
太后已经望向补熙,告戒道:“这是我精心养大的孙女,你要好好待九格格,要好好地护着她,别叫旁人轻慢了,你的亲族也不行,要不然的话,我就要不高兴了。”
补熙忙道:“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得沐皇恩,才能尚主,定敬之珍之。”
太后看着他道:“我晓得你阿玛脾气不好,御前都敢耍混蛋,你好好的,不许学他!”
虽说已经打听过,晓得补熙是个脾气好的,看着行事也文质彬彬的,可到底是鄂伦岱的儿子。
眼下瞧着体面,以后呢?
太后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补熙脸色涨红,忙道:“太后放心,奴才不敢……”
太后轻哼道:“你要是敢了,就离九格格远些,不许让九格格替你操心费力!”
补熙神色,恨不得赌咒发誓。
九格格晓得太后是心疼自己,也不插嘴。
只是她也不想太后担心。
等到行了“初见礼”,叫额驸跟太妃与妹妹也见过后,夫妻俩就要往乾清宫去了。
她就抱住太后,趴在太后耳边,小声道:“皇祖母放心,额驸性子类母不类父……”
太后晓得补熙之母,是个老实温顺的性子。
太后就拍了拍九格格,换了蒙语道:“那就好,越是你婆婆好脾气,平日里见了,就要多敬着些,只看在额驸的面子上,规矩要有,可家里也不单单是讲规矩的地方,多学学你九嫂,以心换心,往后这日子,就过的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