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城的怪人不止这两个,只是程明德与曲中恒的名气比较大,对整个阳关城百姓的生活也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也有些人的怪并不逊色于他们,却是要低调的多。
比如城南有位老者,有的邻人知道老人的名叫袁守宗,却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如今又是多大年纪。
这位老人无依无靠、无儿无女,在别人的眼里,他整天只忙碌于一件事,挣不到任何银钱。
这样的一位老者却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他本就过得节俭,独自生活也没有太多挑费,不过坐吃山空能一直如此也让不少人惊讶。
袁守宗有个绰号叫做钓叟,那是因为他每天都会去垂钓,只要是有水的地方,无论是小溪小河还是护城河,周围都出现过他手持鱼竿静坐的身影。
这个绰号却是颇有些讽刺意味,因为这位钓叟这么多年一条鱼也没有钓到过,他的鱼线上没有钩也没有饵,这位老者居然用空空的鱼线钓鱼,人们用这个绰号来讥讽他的愚蠢和执拗。
不过袁守宗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他依旧每日垂钓,周而复始,风雨无阻。
这样的老者人畜无害,人们顶多会调侃他几句,没有人和他爆发冲突。
这三人虽然奇怪却也不招人烦,前两位更是颇受人欢迎,就算是袁守宗也自得其乐,不过要说的最后一位就有些惹人讨厌了,这个怪人说是阳关城一大祸害也不为过。
程明德有自己的铁匠铺,曲中恒有戏苑,袁守宗也有一座虽然简陋也能遮风挡雨的宅院,而这位被称作酒鬼的家伙却是在城里游荡,居无定所。
酒鬼的真名没人知道,他的一切都是迷,甚至没人能看清他的年纪、长相,倒不是说他有多么高明的手段,只是因为他实在是不修篇幅,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散乱的胡须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
整座阳关城内的酒楼、酒肆都不欢迎这个酒鬼,原因无他,这个家伙喝酒从来不给钱,而且整天醉醺醺的,不知道是喝了太多的酒还是沾酒就醉。
酒鬼喝醉了就晃晃悠悠在城中到处游荡,他的嘴里不断嘀咕着什么,都是些含含糊糊的醉话,就算是细心聆听也未必能听出什么端倪。
有时候他也会耍起酒疯来,闹得一些地方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他逛累了、闹累了,醉意一上来就会倒头就睡,大路中央、店铺门口、民宅院落、城门楼都有他熟睡的身影。
这么一个家伙自然没少惹出事端,不过他不仅身手了得,而且皮糙肉厚,即便被人教训也依旧活蹦乱跳。
一般的酒鬼惹得如此天怒人怨就算自己不死也会被有心人弄死了,这个酒鬼却依旧生龙活虎继续生事,让人无可奈何。
不过酒鬼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不仅爱喝酒对酒也颇有研究,一些酒楼、酒肆遇到酿酒、品酒的事还会请他帮忙,这家伙一出面问题便迎刃而解,代价嘛自然是再美美地喝上一顿。
当武赵开始攻城的时候,程明德依旧在打铁,即便街坊邻里都躲了起来,委托在他那里的活计依旧可以忙碌很久。
曲中恒的戏也依旧没有谢幕,事实上戏台下已经没有几道身影,除了几位不要命的听客外,其他人早已经逃离了戏苑躲了起来。
曲老板却是不管台下有没有观众,他依旧在卖力的唱着,宛如仙境的戏台与阳关城墙的厮杀形成了鲜明反差。
袁守宗这一日没有去城外垂钓,他就在自家宅院之中摆上了一个木盆,木盆里装满了水,他就手持钓竿安静站在木盆旁垂钓起来,这场景颇为诡异。
酒鬼就倚靠在城中一处小巷中,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葫芦,不时将葫芦中的酒液倒进喉咙,那大口吞咽的样子仿佛葫芦里面装的并不是酒,而是甘甜的泉水。
此时酒鬼的表情在迷糊中又有几分清醒,他一脸醉意,眼神却透着清明,身体则是在微微颤抖。
“杜承泽啊杜承泽,枉你自诩潇洒不羁酒中仙,如今大敌当前你怕个什么劲,殿下的知遇之恩忘了?誓死效忠的誓言不做数了?再哆嗦老子瞧不起你!”酒鬼自言自语起来。
他口中的杜承泽多半就是他自己。
随着武赵大军攻入城中,并且浩浩荡荡直奔王宫而去,杜承泽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走去。
这酒楼早已经大门紧闭,杜承泽不紧不慢走到酒楼门前随后向大门轰出一拳。
酒楼立刻门户大开,两块门板朝着酒楼内飞去。
躲在柜台后的酒楼掌柜悄悄探出头来,他看到是杜承泽后立刻心中大定,随后开口喝道:“原来是你这个酒鬼,怎么趁火打劫不成?信不信等武赵军撤了我一定报官!”
对于这个整天来蹭酒的酒鬼,掌柜可没有一丝畏惧,不过他说这话时依旧躲在柜台后面,没有丝毫要走出来阻止杜承泽的意思。
杜承泽并没有理会掌柜,他走到一小坛酒旁,随后熟练的去掉了酒坛的封口,一口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酒楼掌柜虽然胆怯,但看到这一幕依旧是厉声喝道:“好小子,居然敢祸害老子的镇店之宝,你倒是有品味!”不过他的脸上写满了色厉内荏,实在没什么威胁。
杜承泽十分认真的将手中的美酒倒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酒葫芦。
这葫芦肚量不小,一整坛酒进了肚也没有满。
杜承泽盖上了葫芦,随后十分不舍地将酒坛口往自己的嘴里使劲倒了倒,几滴美酒入口,他一脸惬意。
“别以为不说话老子就怕了你,赶紧把酒交出来我可以考虑不报官!你这酒鬼只要把门给我修好就成!”酒楼老板依旧在叫嚣着。
杜承泽打了个酒嗝随后笑道:“今天的账全记在世子殿下账上,我都替他卖命了,酒账自然算他的!”随后他拎着大酒葫芦离开。
他的步伐依旧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但就是不倒。
与此同时,程明德停下了手中的铁锤,袁守宗也把钓线从盆中抽出,二人神色凝重各自拿着手中的物件离开。
曲中恒的戏戛然而止,台下硕果仅存的观众刚刚还被台上的美景天籁吸引,而后刹那就落入凡间,这样的落差让几人表情颇为不满。
“今日曲某有急事要先行离开,来日若是有命曲某愿再为诸位献曲!”曲中恒用男女莫辨的磁性声音开口道,他做出一个戏子的谦卑动作,随后整个人诡异的在台上凭空消失。
台下的看客早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对于曲中恒的话他们的脸上惴惴不安。
在赵明衡的命令下,血神军开始向大舜王宫发起进攻,早已经准备就绪的王宫守卫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奋起抵抗,一时间战况异常激烈,双方损失惨重。
赵明衡只是在王宫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轻声自语道:“项雄,你要不要逃呢?大舜王逃离王宫再被擒,一定会被传为佳话吧!”这位武赵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隐去身形,腾空而起,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王宫中的一切。
王宫守卫军虽然比城卫军要精锐许多,不过人数终究是太少了,区区一万人的守卫军哪里是血神军的对手,他们渐渐落入下风,只得边打边退。
就在血神军以为大舜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许多黑影,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攻向血神军,他们身形隐蔽、速度奇快、手段高明又悍不畏死,一出现便给血神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们正是项追月的亲卫暗凤营,论起个体实力,相同数量的龙象军也不是这群暗卫的对手,不过就像王宫守卫军一样,他们只有两千人,虽然能斩杀不少血神军但依旧无法改变结局。
短暂的混乱之后,血神军再次占据了上风,暗凤营不愧是项追月培养的亲信,他们更像是一群死士,只顾杀敌而不在乎自身安危,这样的打法让他们更加凶悍,但也让战死的数量直线上升。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王宫守卫军只剩下不足一千人退守主殿,那里有大舜王和大臣们,暗凤营则从这一日消失在这世间,两千人无一退缩,慷慨赴死。
有了这么多血食的加持,血神军越战越勇,虽然同样损失不小,但整体实力几乎没有削弱。
王宫外的正南方,十多人站在城墙外,所有人的手都搭在了其中一位中年人身上。
这中年一身红袍,看起来颇为威严,他的相貌颇为英俊,竟然和骆冰凝有几分相像,此人正是骆冰凝的亲爹骆南焱。
骆南焱同样是赤阳宗长老,他当年是天资仅次于樊八晖的天才高手,如今的实力也达到了大成境后期,虽然境界略低于樊八晖但手段不遑多让。
这十多人正是大舜王项雄从赤阳宗暗中调离的人马,也是项雄的后手之一。
其余高手也有数位宗师,这些人最不济也拥有着小宗师实力,他们共同出手的战力不容小觑。
随着大家内力的注入,骆南焱的脸色变红了起来,他一脸凝重的闭上眼睛,双手快速掐诀,随后轻喝一声:“南离萤火,去!”
骆南焱右手有无数星点火光,随着他朝着王宫扬手,这些火光就像是活过来一般朝着王宫内飞去。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越过宫墙和宫殿直奔血神军而去,在这个过程中骆南焱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表情无比认真,双手还在比划着什么,显然这些萤火虫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隐蔽了身形的赵明衡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那些萤火虫说道:“好浓郁的火之力,虽然算不上多强,但能将力量压缩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强悍了…”
这位大舜王看向骆南焱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赤阳宗众人的举动完全被他看在眼里。
血神将们自然发现了这些飘落而下的小小萤火,他们对这样的手段不以为意,有的人只是挥了挥手就要将萤火扑灭,有的人动都没动就任由萤火落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惨剧发生了,被萤火沾染的人顷刻间身体就会燃起熊熊大火,若是实力不济,很快就会被烧成焦炭。
“好诡异的萤火,大家小心,不要接触!”有血神将发出提醒。
“这东西太多了,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缠着人,就算拍走还会回来,该怎么办?”
“将军们救命,这玩意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
血神将们有人疑惑也有人呼救,一时间有些乱套,尤其是血神卫,他们没有自主意识,实力也很难挡下这些萤火,有血神卫的地方成了萤火肆虐的重灾区。
这下终于有血神军的大高手坐不住了,宗师以上实力的将军们纷纷出手将萤火掐灭,但萤火就像是无穷无尽般一直朝着这边飞来,怎么也消灭不完。
凶悍的血神军居然被小小萤火挡住了去路,他们的脸上愈发狰狞,出手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天空中的赵明恒怒气冲冲盯着眼前这一幕,他对于血神将的表现十分不满。
“一群废物!这点手段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还得朕来帮你们!”赵明衡话音刚落就出现在赤阳宗众人面前。
骆南焱立刻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立刻睁开了眼睛,随后双手推向赵明衡,同时大声喝道:“南离凤火!”
只见一个小巧火焰凤凰被骆南焱推了出来,直奔赵明衡而来。
这是骆南焱他们这伙赤阳宗门人的最强手段,一只压缩到了极致的火焰凤凰,若是这凤凰丢到血神军中间,即便最强的血神将也很难抗衡。
赵明衡面对如此凶悍的一击,他面不改色道:“不错的火,赤阳宗不愧是天下最后玩火的宗门,朕很欣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