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赶了大半个月的路, 终于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偶尔经过城镇也不入住,换一辆马车连夜赶路, 两三日便走了先前六七日的路。眼看着离京都越来越近, 自己却还未想好该如何脱身,简轻语一时间不由得焦虑起来,加上没日没夜的赶路, 吃不好睡不好的,很快便憔悴了。傍晚时分, 马车依然在往前走。陆远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到底还是吩咐了季阳:“待会儿进城,找个客栈入住,休息两日再走。”“大……少东家,若不慢下来,再有两三日咱们便到京都了。”季阳忙道。陆远不为所动:“不差这两日。”“可是……”“听少东家的,我也累了。”周骑打断他。季阳恨恨地横了周骑一眼, 待陆远放下车帘后才压低声音:“肯定是那个女人吃不了苦,才叫大人停止赶路的,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本来也不差这两日。”周骑好脾气地笑笑。季阳冷嗤一声:“你这会儿又不着急回去跟李桓他们喝酒了?”“酒么,时喝时有,不着急,再说天色这么阴沉, 才傍晚便已经黑天, 显然是要下雨了,”周骑抬头看了眼天边的乌云, “你也不想冒雨赶路吧?”季阳看了眼天空,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正要叫他驾会儿马车时,余光突然注意到前方路上有个坑,当即拽紧缰绳试图让马车停下,然而还是晚了,马车因为惯性往前走了一段,直接陷进了坑里,一个车轮撞在石头上,直接断成了两截。简轻语在马车里坐得好好的,突然感受到一波撞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被陆远抱着跳离了车厢。当脚尖点地,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马车陷在坑里、而四人都完好无损时,不由得说了句:“是所有镖师的身手都像你们这样好,还是只有你们镖局的镖师身手这样好?”周骑闻言轻笑一声,打趣地看向陆远:“那就得问少东家了。”简轻语立刻仰头看向还抱着自己的人,陆远淡漠地扫了周骑一眼,这才低下头:“镖师,总要有些本事才行。”简轻语恍然,没有再追问了。季阳嘟囔一句‘傻子’,便跳到坑里去检查马车了,研究了半晌后黑了脸:“少东家,这马车怕是修不好了,咱们若走去城里,大约要一个多时辰,到时候城门怕是都要关了,我看前方有个破庙,先去那边休息一晚吧,明日待城门开了,我一个人去买辆马车,再回来接你们。”说完,用所有人都没听到的声音骂了句:“狗杂碎。”陆远若有所思地看着深坑,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简轻语道:“好好的路上,怎么会多出一个坑来?而且这么巧这附近就有破庙?别是什么宵小故意设置的、以引我们去破庙抢夺钱财的吧?”季阳闻言惊讶地看了简轻语一眼,而周骑也笑了笑,没有反驳她的话。他们是锦衣卫,半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更别说这么拙劣的陷阱,只是没想简轻语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有这份见解,能一眼看出这里的不妥。陆远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这附近没什么人烟,或许是你想多了。”“……正是因为没什么人烟,才会处处显得蹊跷,我们还是别去破庙了,连夜走路进城吧。”简轻语心里紧张。“都跟你说了,从这儿到城里要一个多时辰,且只有这一条进城的路,若真有贼人,恐怕早就埋伏在路上了,会让你轻易逃走?更何况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不怕淋我还怕呢!”季阳不耐烦,说完看到简轻语蹙起眉头,当即防备地双手抱臂,打算她一旦反驳,自己便嘲讽加嘲笑。天边隐隐响起了雷声,黑色的夜幕下连空气都开始潮湿。简轻语咬住下唇,突然钻进了陆远怀里:“培之,他凶我。”季阳:“……”陆远不悦地看了季阳一眼:“道歉。”季阳:“……对不起。”简轻语身心俱爽,打完巴掌总算愿意给甜枣了:“其实小十说得也有道理,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不管是连夜赶路还是留在破庙歇息,都会遇上那些贼人……所以现在怎么办?”这三位身手虽然不错,可到底人少,又带着她这个拖油瓶,若真遇到有备而来的贼人,那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见她目露忧虑,陆远揉揉她的头发:“这里不是漠北,没那么多贼人,我前些年来过这里,这边的路上时常会出现这样的坑,也从未听说过有谁遇刺。”“……真的吗?”“你不信我?”陆远反问。他这么一说,简轻语奇异地安心了,于是轻呼一口气,背起自己的行李跟在他身后,一同往破庙去了。天边黑云越压越低,不等他们走进破庙,雨滴突然落下,陆远牵着简轻语的手一路往前跑,终于在大雨倾盆之前跑进了庙里。“雨也太大了,幸好没继续赶路。”简轻语擦擦有些潮湿的头发,站在破庙廊下往外看。陆远看她一眼:“没淋到便好。”“走吧,进去吧。”简轻语说着便要往庙里走。陆远却牵着她的手没有动:“再看看雨。”“……为什么?”简轻语不解。“好看。”……兴致还挺好?简轻语无言一瞬,见季阳和周骑也过来了,便赶紧上前帮着拿行李。季阳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等陆远吩咐,便和周骑对视一眼后先进了破庙,片刻之后才高声道:“少东家,没事!”这便是没有埋伏的意思。陆远这才转身进去,简轻语本来还在看雨,一扭头见他走了,赶紧跟了上去:“不是要看雨吗?”“雨有什么好看的?”陆远反问。简轻语:“……”陆培之,世上反复无常第一人。她无言地跟到破庙里,季阳已经找来了干草铺满角落,又在上头铺了一件衣裳,正在招呼陆远过去。简轻语见状也跟了过去,刚要坐下,便听到他不高兴道:“这是我给少东家准备的,谁让你坐了?”简轻语顿了顿,乖巧地站了起来,扭头看向陆远:“培之你坐。”陆远看她一眼。便直接坐了下去,结果刚一坐稳,便有人挤进了怀里,还在他腿上坐下了。季阳:“……”“不坐你铺的床,坐我男人腿上总行了吧?”简轻语挑衅。陆远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季阳顿时快气死了,刚指着她的鼻子要凶,就被周骑直接扛走了。简轻语又一次胜利,当即通体舒畅,正要起来时,却感觉一双大手扣紧了她的腰,不准她动一下。“不是要坐你男人腿上?”陆远扬眉。简轻语干笑:“我故意气他的,这么坐你多累呀,我会心疼的。”主要是怕坐得久了,某人会兽性大发,这儿可不是什么客栈,一间破庙屁大一点,半点私隐都没有,还是小心为好。陆远见她局促,便要多逗她两句,结果还未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嚣,他眼神一凛,松开了简轻语的腰,简轻语赶紧到他旁边坐下了。她刚坐好,便有十余个人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扛着一把金刀,就差将‘不是好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简轻语瞬间紧张起来。“你们是谁,为何闯进我家?”带头的大胡子怒叱。简轻语当初也是被蓄了大胡子的人害惨,如今看到类似的人,手心顿时出了汗。陆远察觉到她的紧张,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却似乎没什么效果。相比她的受惊,陆远三人倒是镇定,看到有人来了也不曾挪地儿,依然各坐各的地方,只有周骑温声问了句:“这里不过是一间废弃旧庙,如何就是你家了?”“谁说是废弃旧庙了?这本来就是我家!”大胡子冷笑一声,“你们擅闯我家,还敢如此态度,信不信我杀了你们!”说罢,便挥起了金刀。季阳搭眼一瞧,便知道这人不过如此,轻嗤一声理都没理。简轻语心中一惊,小心地拉了拉陆远的袖子,在他看过来时低声道:“我看他们似乎不打算杀人,不如将银子都给他们,破财免灾吧。”陆远正要说不必担心,便看到了她发白的唇色,他顿了一下,在大胡子发飙之前开口:“我们只想借住一晚,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去。”他这么一说,大胡子顿时满意了,只是季阳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要放过这群人后,顿时皱起眉头:“少东家……”话没说完,陆远一个眼神看过去,他便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大胡子嗤笑一声,当即叫人搬东西,窗外一道惊雷,巨响之后闪电频出,光亮刺破了天空,也照亮了破庙。大胡子借着这一抹光看到了简轻语的脸,愣了愣后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也逐渐猥琐。陆远眼神一凛,杀意便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