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送菜

这地上消毒水还没干,好死不死上头有个水洼,于嘉谊义无反顾地直接命中红星,那距离,他们就是想要救一把都鞭长莫及。就这样,他都坚持着把自己话说完,“你别担心,都会解决的,相信学校。”谁不得赞扬一下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梁家轩默默举起手机和那头的宁弈沉痛地发出一声申请,“宁啊,你得弄三个轮椅了。”

不是,就才多大点功夫,他得整三个轮椅了,就算李叔家里头有轮椅闲置也不可能整三个,那他家到底有多衰?可就是这样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李叔竟然完成了。他从自己小三轮上弄下来三个轮椅,叮嘱宁弈道,“小弈,叔是信任你,所以这三个轮椅都用最划算的价格给你。可别到外头说到底多少拿的,不然我这事不好做了。”

宁弈点点头,“李叔,你知道的,我嘴一向严实,那时候毕业季我们不是合作过了,保证没第二个人知道。但是李叔你这三轮得借我使使。”

说是医院就在门口,仔细算起来其实也有一段距离,要是自己拖着三个轮椅走都不知道得走个多久,骑个小三轮就快多了,没两分钟就蹬到了医院门口,还能进门停在急诊前头。

于嘉谊在缴费窗口转了一个圈,给自己挂了一个号又进了熟悉的诊室,还是那个熟悉的医生,只是他自己到底不一样了,身边还多了两个人扶着。医生刚开始还没看明白,满头雾水,“这是遭什么了,路也不会走了?”

再低头一看,好鲜亮一只蹄子。行,什么都别说了,医生刷刷开了一张单子递了过去,“先拍个片看看骨头。”

片子虽然还没出,事应该没什么大事,但估计得养上两天,两个难兄难弟站在门口面面相觑,犹如两座门神在门口固执地蹲守,于嘉谊都这样了还试图去帮助自己学生,“来来来,我扶着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虽然得明天才能住院住进去,但急诊也有一些病床可以让病人休息一下。他们两个一起凑合下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在急诊里头,他们俩这算是活蹦乱跳的,护士把他们往病房里一扔又风风火火走了。

丁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走吧,把这两个留这怎么看都不放心,留吧,他明天事情实在是多,他还想有点睡眠。于嘉谊倒是摆摆手让他放心大胆走,“没事,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大不了我单脚蹦两下。”说着还真打算给丁凯表演独门绝技。

“停停停,消停点吧。”丁凯只感觉头要炸了,急忙喝止他这危险操作。

“那轮椅不要?”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还有轮椅这种好东西,不是都得自己去租吗?于嘉谊立刻答到,“要要要,轮椅当然需要。”

哟,又是个熟人。宁羿推着轮椅进来,实在有点不懂现在的情况。那倒霉同学在病床上没问题,这于导员怎么也上床了?梁家轩忍着笑给他解释,“是这样的,刚刚在门口,于老师不小心滑了一下。”

他笑完事还是得做,麻溜地准备去拿片子,“于老师,您在这等着,我给您取片子去。”今天急诊晚上挺空的,一圈就躺了他们俩,片子出得也快,梁家轩一会儿也转了回来,只是——他看不懂片子也好像看到了上头好像有一条裂缝。

这是骨裂了?

梁家轩也不敢说,只能推着于嘉谊默默进了医生办公室。就那么一下,还真给自己整废了,医生实在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之前嘱咐给你学生的那些,你都听清楚了吧,自己也这么做吧。等明早上给你做个固定,这两天别下床,过两天好点了也尽量小心点,记得及时来复查。这药你痛得吃不消就吃,不痛不吃也行。”

一张片进去,就拿了两颗止痛药被打发走了。刚刚曹子涵还给打个石膏呢,梁家轩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医生,你看你在这这么空,顺便给我老师那固定弄了呗,他也少受点罪。”

空?在急诊夜班说空?医生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想把他们两个请出去。

于嘉谊没来得及拦就听见这家伙叭叭一大通,他硬着头皮想要缓和一下氛围,忽然听到急诊里头铃声大作,不知哪儿的广播响了,“现在紧急播报:333,333……”那声音机械地重复着,仿佛在播报着不详,绝对有啥大事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门前医生一把拨开他俩冲了出去,还没等他们回头,人已经窜了老远。外头救护车呜呜声响成一片,远远地能看见不少医护人员在奔跑。

这是干什么了?

梁家轩腿肚子有点打颤,想要向身边的老师寻求一点安慰,“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是不是得和那个医生道个歉?”

“你就别去裹乱了,安心在这待着。”于嘉谊也有点害怕,但这时候,为人师表,他必须得撑住,“我们先回去再说。”只要睡上一觉,明天住院住进去了就万事大吉。

他们俩互相鼓励着往前走,刚走出没两步,刚刚医生骑在一个血次呼啦的病床上呼啸而过,旁边推病床的护士脚步几乎都要飞起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肉跑吗?这看样子就是在做心肺复苏。

他们两个小心翼翼地挪回了刚刚的房间,曹子涵正奇怪他们俩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丁凯和宁羿两个人扶着他慢慢坐到轮椅上,有两个人帮着,他正好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两个轮椅在病房里头相遇。身后忽然刮过一阵风,因为着急他们也没拉帘子,争分夺秒地抢救着,电击,一下,两下……血顺着床单一点点滴下来,病人的胸膛犹如将要溺死的鱼猛烈的起伏着。可是,心电监控上的数据依然是绝望的直线,那警报声哔哔哔响个不停。

他们这却是死一般的安静。

然后,那心跳无奈地停留在直线上。医生冷静地宣告他生命的终点,白布盖在了那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脸上。

医生们一如他们来时那样迅速地离开了,接着开始抢救下一位。

曹子涵悄悄咽了口口水,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家里长短根本不算什么,心里头满是希望。“要不,我们出去待着?”虽然骨头断了痛,这点痛却变得轻松了起来,要不是医生让他们别走,甚至觉得连夜打车回寝室也不成问题。

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忙不迭出去在空旷的急诊大厅一角待着。和他们一样想法的还真有,墙角就一个大叔坐在地上等着医生什么时候回来看两眼他。于嘉谊急忙靠过去和那个大叔聊天,好像这样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晚上获得一点点安慰。“大哥,你是因为什么来医院,我就在这门口给自己摔了一个大马趴。”

“车祸,我不知道扯着什么东西了,把自己手指头扯了下来。”那大叔忽然转了过来,拿着一塑料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和他求助,“你们年轻人眼神好点,要不帮我拼一下?大夫说现在没空管我,让我自己先把手指拼好了再说。”

于嘉谊这才看清楚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左手看着还行,右手上头不差什么,连手掌也只剩了半个。就这样,那大叔仍然十分乐观,直接把那塑料袋放在他轮椅扶手上头,“来来来,你们年轻人肯定行的。”

盛情难却,于嘉谊硬着头皮接了过来,脸色惨白,感觉他随时都能厥过去。但他到底是稳住了,那包手指在他手里转了一圈,递到了梁家轩的手里,“小梁,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年轻脑子又好,这点小事情肯定不在话下。”

不是,这是年轻的事情吗?

求求,救救。

宁弈一个后退,撤回了一个朋友。“宿舍那边我还得值班就先走了。不然耽误学生们上学多不好。”他想了想,擦着门边溜了出去,后头救护车依旧呼啸着穿行。

虽然今天遇到了这么多事情,但明天应该会顺顺利利吧,会是一个大晴天。

第二天果然是阳光明媚,九月初的天气在这里还是相当炎热,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这才早上七点来钟,晒着已经有点热意。宁弈早早把宿舍门打开,坐在门口等着这些同学起床。早饭学校食堂打着更方便,粥一块钱随便喝。一碗粥两个包子,就是新的一天。

军训得等明天,今天应该是新生一块儿见个面,开个班会,把人认认清楚。昨天已经有不少新生办了电话套餐,骑着送的自行车在学校里头穿行。看着他们,宁弈好像也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只是那点儿时间就如手心里头的沙,还没来得及握紧便悄悄流逝了。只剩下他站在这头兀自回望着。

他眼睛看着门外,思绪却飘了很远很远,记忆里头有他的梦与惦念,他看得如此专注,以致于都没注意眼前好像飘过去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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