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正的往昔

蒋成君躺在床上,看着另一个床位上的马英,想起了她还没疯的样子,一个美丽的女子,年轻过,疯狂过,虽然和他一样,文化不怎么高。

当时为什么离婚?因为什么?因为,因为……因为他们的确贪图些什么——吴硕的亲生父亲,吴文景。

吴文景的确很有钱,又在一年前失去了妻子,还有个被大扫荡带走的继子,只剩下一个小女孩,吴硕。

蒋成君和马英过的并不好,所以他们选择了离婚,将目光放到了吴文景的身上。只不过马英喜欢上了那个小女孩,实在不忍心动手,就留在了那里。

之后他们发生了什么蒋成君都不知道,甚至断开了联系,直到有人找上门。

“先生,你好,我是余锋,一名律师。”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衣服穿的倒挺斯文,整体都非常干净。

反观蒋成君,衣服邋遢,发型脏乱,室内也一塌糊涂,一眼便知他过的并不好,“您好,有什么事吗?”

“此次前来只有一件事,请问,蒋先生,你愿意收养吴文景的女儿吗?”

“我?吴文景的女儿?”

“是的,请问你是否愿意?”

“不愿意。”

他是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小女孩。讨厌她的声音,讨厌她做的一切,她站在那就碍眼。

凭什么吴文景这么有钱,凭什么他的女儿这么健康,凭什么……

他把对吴文景的所有愤怒转接到了吴硕的身上。

“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先生。”余锋再一次确认蒋成君的意愿。

“是的,没错,不愿意。”

余锋并没有完整的告诉蒋成君,吴文景已经死了,领养吴硕可以得到他遗产。

蒋成君完美的错过了一夜暴富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是很想再见到那个孩子。

但是,马英抱着那个讨人厌的女孩回来了,带着自己的残障儿子。他没有理由去接济他们,可那两个孩子依偎在女人的怀中,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

在那扇门前,两位大人通过对视就已交流了许多的信息。

紧接着扑通一声,女人抱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低着头,虽然没有看对方,但动作已经表达了一切,不需要什么长篇大论。

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些,俯下身扶起女人,抱走自己的儿子,请她进门。两个孩子躺在床上,退烧药都已喂下,男孩的情况有所好转,女孩却愈加严重。

即使再讨厌,他也看不得女孩就这么死去。

从到来,直到男孩痊愈,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也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四处寻医,只可惜并未寻到。

终于,他们熬到了公办医院重新开门的时候,女孩已经承受了一个多月的痛苦,本以为可以就此结束。

“无法医治,以我的经验,她最多在活两三天。”

马英和蒋成君也有期待过这个结果是误诊,连续走了五家医院,结果都是一致的。

“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

有三家医院的医生在指责他们。是啊,怎么当的,让孩子得了这么奇怪的病。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呢。

对啊,不如让孩子走一步吧。

不如让她早些脱离痛苦。

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她。

每当她用清澈的眼眸注视着他们的时候,好像她的整个世界就剩下了‘叔叔’‘阿姨’和‘阿宝’,其他的一切都模糊了。

虽然不忍,但,没有别的方法了。

‘孩子,叔叔对不起你,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让你痛苦的活着,不如早点结束痛苦。愿你在另一个世界无忧无虑。’

抛弃是一个很简单的作为,只要像平常一样,走在大街上,然后随手一扔。

当然他没有这么随意,他把她扔在了医院门口。

蒋成君早就以为她死了,但是那几张皱巴巴的纸钱和一张写着“给弟弟”的纸条明示着,她还活着。即使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我记得那时候把她扔在医院门口的……难道医院把她治好了?”

那天,他走遍了所有的医院,尝试问到吴硕的下落。

无功而返。

他有点害怕,害怕这是吴硕的灵魂来讨债。

可是手里的钱摸着是实实在在的,纸条上的字迹也是实实在在的。因为良心过意不去,这几张纸钱放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他又看见纸钱放在窗台上,同样是一张小纸条,“给弟弟”。

因为迷信,他真的害怕索命的鬼,所以去请了大师。

不过,大师说“你这房里没鬼,这纸钱也没祟气,我看过,是真钱,不是假的,安心用。你那担心的人,命长着呦。”

吴硕真的还活着。

但是良心所致,他并没有用钱,只是存起来,等下次见到,还给她。

他们的确在不久后见面了,可吴硕的脸色并不好看,明明该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孩。

“我没法上学,学校不收没有监护人的小孩,然后,这是钱。”小孩的面色的确不是这么的好,她的衣服也有些破。

“进来吧。”蒋成君留下她,把钱塞给了她。

“你不要?”

“不。”

吴硕并没有真正的留下来,在晚饭前离开了,她把钱换成了药。这下想还也还不了。被动的接受,而他们也确实需要这笔钱,蒋彤也需要那瓶药。

现在的蒋成君觉得,他毁掉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回到七年后的今天。

吴硕在病房门外,想起了被扔掉的那天。

天气很好,太阳笑盈盈的,街上的每个人都盼着美好的未来,今后是有盼头的。可她不一样,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迷茫,所以她空洞的望着蓝蓝的天空。

“抛弃”。

两个字似乎贯彻了她的童年。

虽然记不太清他们的脸和名字,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有一些感觉在。

母亲先走一步,哥哥不知所踪,父亲似乎再也不爱她,叔叔并不是很喜欢她。她都明白的,她都看得出来的,就算看的出来,也不能怎么样,她终究是个小孩,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

然后她就再也无法明了世界对她的态度。

于是——

一个大纸箱,一件衣服,一床厚被子,在那个盛夏,坐落在小巷的深处。

这是她的新家。

这个家非常简陋,有点小,不能遮风挡雨也不能提供庇护,幸好这带的流浪猫和流浪狗都非常友好。

应该说是对她非常友好。

她在那时候发现不管什么动物对她都有一种亲和力,就好像是同类。

不过,的确可以被称作同类。

大家都是没有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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