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悍心头的警惕也随之彻底放松下来。
这意味着柳溪川已放下成见,决心随他一同登上青云峰。
此事不易。
“贤侄,老夫尚有一问。”
柳溪川态度真诚地道:“此地村民,承蒙老夫护持,得以安居乐业。”
“老夫离去之后,村民们该如何安顿?”
此问已然超越了试炼的意义。
即便柳溪川不提,王悍亦不会置村民们不顾。
王悍朗声道:“但凡村民们愿追随前辈登山,青云村定有他们的落脚之地。”
“甚好。”
柳溪川即刻点头,指向一位老者:“李富贵,待我离去之后,尔等可携带家什,自行前往青云峰。”
“多谢柳前辈。”李富贵躬身答谢。
“就此别过。”柳溪川撩起宽大的道袍,显露出藏在其下的一个小包裹——显然,他早已准备好登峰所需。
“前辈,请收下此马。”云童主动将马匹递予柳溪川,而他自己则与祝晓磊共乘一骑。
身为一代大儒,且曾位居朝堂高位,柳溪川驾驭灵兽之技自然无需忧虑。
然而,以他这般垂暮之躯,若是疾驰而行,必然会使他体力受损。
既然时间充裕,他们便缓步而行。
“前辈竟早在村口等候已久?”
“哈,昨夜思绪翻涌,辗转反侧,不如早早至村口等候。”
柳溪川坦然处之,既已决定追随王悍上山,便视己为青云峰中的一员。
“您所问的三个问题,其实也正是长久以来困扰老夫的难题。”
若是我辈后学未能揭示真实之秘,前辈便需另觅途径矣。”
柳溪川以声誉为重,他洞察了大乾修真界的衰败征兆,亦牵挂着弟子们的前程安危,同时心中忧虑,万一选错了追随者,恐怕会令自己沦为叛逆之徒。他设下的三问,环环相扣,世间鲜有能让他称心如意的答案。
幸而,王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暗自思量,倘若王悍真的能够解答他所提出的那三个问题,反倒为他柳溪川提供了一个退隐的契机。
他其实应当深感庆幸才是。
归程也因此变得尤为漫长,直至过了三日,一行人才终于来到了青阳仙县。
望见络绎不绝踏入城门的人流,王悍淡笑着问道:“前辈可有兴趣进城一游?此地,也有一些属于青云宗的产业所在。”
“不必了,不必了。”
柳溪川连声道,眼中闪烁着期待:“老夫还是希望能早日登临青云宗,亲眼见识一下它是否真如外界所传那般玄妙。”
“那好吧,我们继续赶路。”
启程不久,众人便瞧见官道上一道身影疾驰而来,扬起的沙尘将其身形完全掩盖。
直至临近,万战斧才发现来者竟是张舜。
“张兄,你怎么在此?”
万战斧纵马上前相见。
“恩师何在?”张舜神色焦急。
“还在后面呢,张兄……”
万战斧话音未落,只见张舜已策马奔向正在缓步赶路的王悍。
“恩师,大事不妙啊!”
张舜急切地道:“大长老……失踪了。”
闻言,王悍心头巨震,“你说什么?”
“就在几天前的夜晚,晓娥夫人回到住所并未见到大长老,这才察觉到了异样。”
张舜接着解释:“随后我们动员了整个村落的人全力搜寻,至今仍未找到大长老的踪影。”
“恩师,您得赶紧回去一趟。”
王悍心急如焚,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他无法想象一旦失去了沈凌秋这位引导者,他又该如何在这修炼世界中立足。
“前辈,恕我失陪了。”
“无妨,贤侄速速返回宗门吧。”
对于青云宗的发展而言,柳溪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走到这一步,断不可发生任何意外。
于是,王悍安排万战斧陪同柳溪川回宗,确保他的安全。
“其余人等,随我即刻返回宗门!”
原本需要一日才能抵达的山路,在王悍催动修为疾驰之下,竟然仅用了半日功夫便顺利到达。
这一路上的颠簸并未让王悍感到丝毫疲乏。
此刻的青云宗内已是乱作一团,全体村民们被周云清暂时停止了修行与劳作,组成了数千支巡山队伍,誓要将整座青云山彻底搜查一遍。
当王悍匆匆赶到山上的时候,只见周云清正神情严峻地聆听各小队的巡查报告,而祝晓娥则木然地坐在一旁,整个人仿佛瘦削了许多。
“恩师,恩师回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众弟子纷纷抬首,果见王悍一身风尘滚滚地闯入视线之中。
“见过恩师……”
“免礼吧。”王悍挥手示意,坐在周云清原先的位置上,语气坚定地问道:“目前局势如何?”
“嗯……”面对王悍的询问,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终焉之际,周云清终究是狠命咬牙,起身坚定地道:“前辈,寻灵小队自四方展开搜寻,即便幽邃的古林禁地,亦是大统领与二统领率众仔细探寻了一番。”“然而……”
周云清眼中泛起泪花,迷茫地望着众人:“宗主大人实乃踪影全无,前辈,她是否已离开了青云山脉?”
嘭!
王悍愤然一拳砸在石桌上,双眸喷射出怒火,咆哮道:“她有何资格擅自离去?”
“我们之间尚未作出决定,谁曾允她离去之权?”
“青云山脉,竟就这样轻易被她舍弃了吗?”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王悍,连周云清也不例外,此刻也不敢多言。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陷入了僵滞,无人知晓如何才能安抚王悍的怒火。
就在这时,祝晓娥轻声叹息,步履蹒跚地走向王悍面前,“我明白你心中的不满,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我不该踏入此地,我,我现在就走……”
祝晓娥刚欲转身离去,却突然头晕目眩,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在地。
“晓娥夫人……”
周云清眼明手快,立刻上前稳住了她,“前辈,请您莫要责怪晓娥夫人了。她……已有三日未曾进食了。”
王悍豁然站起,满脸愧疚地道:“她若离去并非你的过错,你何须这般苛待自身?”
“不,全是我的错,倘若我不来,她或许就不会做出离去的选择。”
祝晓娥泪水涟涟,抬眼望向王悍,哀求道:“你定要想办法找到她回来啊。”
“否则,我即便身死,也无法安心瞑目。”
“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嗯?”王悍勃然大怒,一把揪住祝晓娥的衣领,厉声道:“我早就说过,此事与你无关,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告诉你,在我未找回她之前,你不准死,哪也不许去!”
随着沈凌秋的失踪,青云山脉已是一片混乱。
若是祝晓娥再出什么事,王悍恐怕真的要疯魔。
祝晓娥似被王悍威猛的样子吓得不轻,嘴唇颤抖着,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清,带她回去。”
王悍沉声下令。
“遵命,前辈。”周云清立刻应声,转向祝晓娥说道:“夫人,我送您回去吧,前辈必有良策。”
“等等。”王悍忽地叫住了二人。
目睹满脸愧疚且形容憔悴的祝晓娥,王悍疼惜地说道:“我必定会寻回凌秋,但你,也要记得按时用膳。”
祝晓娥泪水滚滚落下,默默点头。
待二人离开之后,王悍便即刻带领门下弟子再次深入山林寻找沈凌秋。
然而这片茫茫林海,想找一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如今青云山脉虽还未修建完成仙道通途,可张舜已率弟子将主要道路上的崎岖坑洼一一填平。
昔日蜿蜒曲折的山路,如今已是坦途千里,可供车驾法宝顺利通行。
万战斧陪同柳溪川徐徐行进,终于在日暮西山前,踏入了葫芦口内……
步入视线的是一支庞大的护宗卫队,他们正押送着宗门的灵材与珍宝准备启程出行。远远看见万雷斧的身影,众人纷纷驻足,朝着万雷斧躬身行礼,“拜见宗长大人。”
“各位辛苦了。”
万雷斧目光扫过这支在护宗卫队中,他发现了一张来自云龙峰的老熟面孔——老李。
“老李,年岁已高,怎还频繁奔波在外?”
老李虽略通武艺,但因其年龄偏大,在云龙峰一直是担任炊事长老一职。万雷斧时常前往用餐,久而久之与老李关系熟络。
老李憨厚地笑了笑,答道:“宗长大人,老夫我还想讨个仙侣共度余生呢。护卫队月俸丰厚,每次外出还有额外赏赐,我琢磨着多执行几次任务,希望能在下次七巧天缘会上找个心仪的伴侣。”
“你这个老顽童,真是春心未泯啊。”
万雷斧打趣地调侃,“出门在外要谨慎行事,切勿凡事争先。”
“遵命,宗长大人。咱们队长对我颇为照顾,从不让老夫做那些体力重活。”
老李恭敬地答应,并微微低头示意。
“好,你去吧。”万雷斧微一点头。
这条道路,护宗卫队早已踏遍无数遍。早年间,青云山脉因妖邪肆虐,众人只能在白昼时分出山。然而现今,整座青云山脉皆归于王狂霸的掌控之下,为了便利商队通行,他在山脉之外的密林之中设立了一系列类似秘境驿站的存在,无论何时疲惫,都可前去驿站稍作休息,安全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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