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窗而坐。
何光伟喝下一杯热茶,将城里的情形一一详细汇报。
锦离一点不感意外,手指点点桌上几个纸包:“药。”
何光伟:“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锦离斜斜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掌懒懒地支撑着脑袋的重量,坐姿散漫随意,音调却冷漠,犹如深夜那江面的水:“你只有两小时,凌晨三点,如果我见不到你,那么我将默认你们同流合污。”
那片山腰区域势必夷为平地,没有余地。
就是这么霸气!
时间宝贵。
何光伟掀了掀眼帘:“我可以保一人吗?”
锦离抬眼看他:“他没动我的蛋糕?”
何光伟迟疑一瞬,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动了。”
锦离看他的眸光深沉,似万丈渊底:“任何人都没有背叛我第二次的机会,肘腋之患不留。”
背叛,有一次便有第二次。
“是。”何光伟微微俯身退了一步,浅不可闻叹息一声,而后问道:“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锦离坦言:“是!”
不然你以为我的武器就那么好拿?我锅里的肉不是谁都可以抓来吃的,小心烂爪爪。
武器装备,包括那批物资,旨在请君入瓮。
何光伟静默不语,眼中带着探究。
锦离笑:“觉得我狡诈残忍?”
何光伟摇头,毒泷恶雾里游荡十几年,日日刀口舔血,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觉残忍,只觉她深不可测,难以揣测。
当初锦离找到他,以天价报酬令他前往这座边陲小城。说辞,边境取一批货,他心无一点疑虑,作为‘黑云坛’要价长居第一的雇佣兵,这样的暗单他不知道接过多少。
熟门熟路。
而等他抵达指定地点,却发现那片处于半山腰的别墅区住着上百名来自四海八荒的雇佣兵。
接上头之后,他才知道,这些人皆是被高价聘请过来等待取货的。
二十天后,末世降临,主家却委派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交代他蛰伏在雇佣兵团,任务内容只有八个字:无作为即有所作为。
并且,对方许诺了一块大蛋糕。
从黑暗步入光明,堂堂正正拥有权力,诱惑力巨大,锋不可当。
此时,何光伟才看清她的真实目的,这些人就是帮她肃清边陲小城的炮灰。
欲取之必先予之,当真下得一盘好棋。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末世突至,一无所知的炮灰们狂欢,嚼用着她的物资,拿着她提供的枪械武器,大展雄风,清理丧尸,规划城区,武力压制幸存市民,占山为王。
殊不知,却是帮他人做嫁衣,并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兔死狗烹吗,倒也算不上,如果他们遵守约定,固守行规,那么也许等待他们的就是泼天富贵。
何光伟一时心情复杂,伴君如伴虎,猛虎大概就是形容岚姑娘这样的狠角色吧。
“他们背弃约定,我利用他们,这很公平,不是吗!”锦离似看出他的顾虑,淡淡地说:“不跨线,就不必担心我会卸磨杀驴。”
“是。”何光伟收回心绪,心说,我哪敢啊!活着不好吗!
...…
又是新的一天。
林海城迎来新的动荡。
一夜之间,欺男霸女的老大们集体西去。
城外,几艘大船缓缓从东面驶来。
何光伟出城迎接。
门口守城的少年再一次见到那位水灵灵犹如一颗嫩白菜心的姑娘。
白菜姑娘被簇拥在人群前端,身后跟着一群群荷枪实弹的汉子。
身份豁然转换,寻亲姑娘摇身一变,接掌林海市,从青铜一跃为王者。
王者身着格子衬衫,脚踏软羊皮靴子,眉眼夺目,乘风而来。
她目不斜视从少年身面前走过,腰背笔直,步履从容安稳,行姿宛如一棵从山巅缓步而来的苍松翠柏。
掌权者更迭,市民不免又感受了一轮恐慌。
先前刮下一层皮,换了新掌权人是不是将再一次遭受榨取?
民众侧立街边,窃窃私语,惶惶不安。
不安是短暂的,中午,工地上修建城墙的工人首先被安抚了。
末世食物最能带给人们最直观的感受。
食桶里浓稠的肉米粥取代以前可以映照出清晰人影的玉米渣子粥,白胖胖的馒头,芝麻煎饼代替硬邦邦的粗粮杂面窝窝头。
每人还可以领一份香辣杂菜丝,分量也是足足的。
若不是前来派饭的人一再保证,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勤勤恳恳做工,这就是他们以后一日三餐的口粮标准,工人们还以为这是断头饭呢。
锦离虽然抠搜,但她从来不在这些付出劳力的人身上去抠那一点半点吃食。
目光始终长远。
好些工人一面喁喁私语,一面心照不宣藏下一半吃食,下工带回去给家中的妻儿老母。
夜晚,家家户户又多了一项谈资,讨论着,林海市的新掌权人,人性化管理能不能贯彻始终。
天亮了。
广播声响起,通知市民前往广场领取新法规。
锦离通宵达旦同主要班子人员研究商讨了一整夜,策划出台法规政策。
雷厉风行。
头一批拿到法规册子的市民三五凑一堆交头接耳。
甲说:“唷~你看,这是真的吗?修建城墙不但包三餐每天还给记3点积分,你看看前面一页写着1点积分可以换一个白面馒头呢。”
乙说:“应当真吧,没必要糊弄我们这些小市民,糊弄得了一天糊弄不了一世,我估摸着真。”
丙说:“你们瞧瞧,后面还有好些工种任我们选呢,老人居然也可以报名,看守田地,养殖场...我咋越看越玄乎呢,现在哪有地种,还养鸡....”
牛皮吹得好大呀!
莫不是画大饼充饥吧。
丁说:“你孤陋寡闻了,现在新来的掌权人可不是简单的,带了不老少科学家来咱们林海市,说是要研究一种土壤解毒剂,有了那玩意,还愁没地种,没粮食吃。”
甲惊讶地问:“这算内部消息吧,你咋知道?”
“我儿子你们知道吧?”停顿一下,丁颇有些洋洋得意道:“他可是在何光伟手下底办事的。”
乙问:“何光伟是谁?”
丁更得意了,指指天:“新来那位的直系心腹,能直接跟她说上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