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到了十月底,直到钱玉兰上门,高兆才想起来钱玉兰十月二十五出嫁。
幸好那次回武成县把添妆礼提前给了她,不然忘记了这事,太难堪了。
唉!都是话本子的事闹的。
钱玉兰出嫁前一天六叔祖母来了钱家,专门给她说了高兆的婆家。
钱玉兰吃一惊,她猜想到高兆会高嫁,但没想到会这么高。
吃惊之后,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这么好命。
钱六老太太看着她,等她神色恢复正常,才说道:“记不记得很早之前我给你说的话?”
钱玉郎迟疑的点点头,叔祖母说过很多,不知问的是哪句话。
“我曾经说过,不要和任何人攀比,保持本心,努力生活,你的心是什么样的,会决定你怎么做事,不要让自己心里有不平不满不甘,你要是有这样的心思,长久下来人就会面目全非,别人依然是别人。想想你七姑祖母,她是自己把自己折腾的亲人躲着她,子孙没教好,就是现在她依然抱怨是别人的错。玉兰,当时叔祖母还问你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你是怎么回答的?”
钱玉兰记起来了,当时她还以为叔祖母担心她嫁到京里后,会和人攀比,会有心里落差,让自己内心变得丑陋。
她记得当时自己给叔祖母说,她想做叔祖母和五姑祖母这样的人,堂堂正正的过自己的日子,她不会因为嫁到京里了就看不起家乡的小姐妹。
这个小姐妹其实就是说兆妹妹。
等等,钱玉兰想起当时她说完话后,叔祖母又说了一番话:将来不管是因为你的地位变了,还是因为别人的地位变了,都不要让自己心思歪了,别人嫉恨对你没影响,你还是过你的日子,你嫉恨别人,除了让你变的面目全非,却影响不了别人。
她以为是说她地位变高,原来说的是兆妹妹。
原来那会叔祖母就知道了?
原来兆妹妹瞒了我这么久?
“我那会给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高家都不知贾家是何许人家,这也是我猜到后让你五姑祖母去打听,上回我也给你说过,是,你五姑祖母因为这聘了你,你没必要觉得不舒服,再过十年你就会理解,要是兆姐儿没给你说,你也别在意,因为她婆家不是普通人家,她没法张扬,换成是你,你能做到哪一步?”
当晚钱玉兰想了半晚,要说心里没有想法,那是骗自己。
她和高兆一起长大,钱家是大户,虽然母亲对她不好,但生活各方面比高家好。
她长得比高兆好看,小时候,俩人手拉手出去玩,谁都夸她。
她女红好,经常送高兆针线活,高兆啥也不会,但会说话哄你开心会安慰你。
佟表哥对她情深义重,又要努力考学,高兆那会发愁嫁不出去要找个上门女婿。
可如今?
高家因为她高升来京,她一跃嫁高门,五姑祖母因为我和她交好才聘了我。
叔祖母说人不可能没有不平,没有贪念,但,要看自己如何纠正。
钱玉兰想,如果是我,我又会做到如何?
我也做不到所谓的姐妹之情放在家人之前。
她又在想五姑祖母和七姑祖母是亲姐妹,现在又如何?
我不想变成七姑祖母那样。
如此一想,释然。
就像六叔祖母说的,你要感谢兆姐儿,如果不是因为她,被退亲的你会有什么好亲事轮到你?
最后叔祖母说,这都是命,以后看你怎么走。
嫁到京里后,三日回门,祖母拉着她的手泪涟涟,让她千万不要忘了娘家。
弟弟运郢期盼的说何时带他去京城。
五姑祖母,不,以后就是夫家祖母了,准备好了去高家的礼物,殷勤的问她何时去高家拜访。
钱玉兰说等表哥有空一起去,祖母满意的点点头。
钱玉兰没想到因为她和高兆的姐妹之情才让她有了好日子。
佟家在城南,一个叫桂花坊的居民区,有在衙门里打杂的都是官家让人高看一眼。
佟家本支是刑部的司狱,从九品,住城东。
钱玉兰婆家是旁支,祖父闲在家里,公爹是工部柴碳司未入流的副使。
所以佟家在桂花坊还是属于高等门户。
佟向钟是嫡长孙,桂花坊里有不少人家盯着想和佟家结亲,谁知他娶了祖母娘家侄孙女。
平时没见有这么个钱家表妹来京,自有些妒忌的等着看是何等美娇娘。
成亲那天,佟家邀请亲朋好友,本支也来了人。
当初悔婚的是本支嫡长房,长房媳妇是佟张氏,是她拜托弟媳佟钱氏帮着给她腿脚不好的孙子找个媳妇,定了钱氏娘家侄孙女后,可她娘家有个远亲娘儿俩来投奔她,没想到自己孙子和那个远亲家的小娘子对上眼了,死活要娶。
原本家里对这个孙子就没啥指望,娶妻生子就行,不指望女方家的门第。
佟张氏一是因为孙子要退亲,二是觉得如果钱家女是个好的,佟钱氏为何不给自己孙子定下?这么一想,果断退亲。
如今见被自家退了的钱家女,佟钱氏又娶回来,太意外,如果想聘娘家侄孙女早干嘛去了?
所以佟张氏是要好好看看这个钱家女。
钱玉兰是被高家大姑高翠从小夸到大的,典型的中老年妇女眼里的标准媳妇模板。
中等个头,身子圆润,天庭饱满,旺子旺夫相貌不说,两眼水汪汪,一笑俩酒窝。
佟张氏心里更加琢磨,不知弟媳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再看佟钱氏,宴席里她那个笑声,就像她孙子娶了公主似的。
佟张氏撇嘴,和她一起来的儿媳佟周氏小声说道:“娘,我刚去新房看了,那个新媳妇戴的手镯是京里的新款式,说是陪嫁,哼!估计是我堂婶给的陪嫁吧。”
“小点声!”佟张氏捣捣儿媳,“钱家在武成县是大户,钱氏的侄子是个县尉,那也是肥差,给闺女陪嫁个镯子算什么。”
佟周氏心里发酸,又有点埋怨婆母退了钱家的亲,不然这个有钱的媳妇就是自己儿媳,到时那镯子还不得给她戴呀,哪像现在的媳妇,婆婆的穷亲戚,一个陪嫁没有,还得养着儿媳老母。
她忽略是她自己撺掇婆婆退的亲。
佟钱氏转了一圈回来坐下,佟周氏笑眯眯说道:“堂婶,我刚看侄媳妇戴的手镯不错,京里没见有那种新款,可真好看。”
她故意这么说,看钱氏怎么回答。
佟钱氏心里乐开花,正想找话题说这事哪,送上门来了。
“京里有啥新款我也不知,不过我娘家给孙媳妇陪嫁的不少,特意戴这个,那是因为孙媳妇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送的添妆,让我说一个没出嫁的小娘子送这么大礼,怎么好收下,谁知是高家大娘子送的,那得戴上。”
佟周氏不明白了,问道:“高家是谁?”
佟向钟的母亲佟孙氏洋洋得意道:“平武公主的小儿子和高家大娘子定亲了,高家大娘子和我们玉兰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姐妹一样。”
女眷席上鸦雀无声。
这些钱玉兰和高兆都不知,高兆没想到她来京里还没打任何人的脸,就让钱家五姑太太借了她的身份好好打了本支的脸,扬眉吐气了一番。
钱玉兰也没想到,因为五姑祖母的打脸,她以后在钱家只有别人巴着她的,从没人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