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满是自信,朝着守门的刘大叔微微一笑,“刘大叔,让我们进去呗。”
“不可能,这规矩就是规矩,任谁都没有例外的。”刘大叔年过四十,是个考了二十三年都没上榜的秀才,这若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放弃读书这条路了。但刘大叔另辟蹊径,硬是在太和书院门口求了三百天,院长心生触动,但奈何资质太差,最后就给留下当了个守门的大爷。
刘大爷最是迂腐固执,不苟言笑,但温疏有办法,她嘿嘿一笑:“那就对不住了!”
说完,温疏对着大门,扯开了嗓子大声喊道:“刘大叔喜欢山下卖豆浆的李寡妇。”
“刘大叔喜欢山下卖豆浆的李寡妇。”
“刘大叔他喜欢——”
还没等到温疏喊第三遍,刘大叔赶忙喊停!“停停停——停停停!你瞎说什么呢!”
温疏才不是瞎说呢。上辈子刘大叔是闷葫芦一个,明明喜欢人家,却只敢偷偷躲在槐树下偷看,真是胆小如鼠,不似君子所为。
“瞎说不瞎说,你心里有数。你要是不放我们进去,待会儿我就去山下喊,就在豆浆铺子哪里喊!”温疏一个转身,抬腿就装作要下山的样子,“我下山啦!我真的下山啦!”
“进去,进去,进去!”刘大叔那张冰冷的脸,闪现了一丝慌张,“快走!还杵在这儿干嘛。”
徐岩瞪大了眼睛,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么刺激吗?进个门,这么刺激吗?
“以后,跟我混!”瞧着徐岩目瞪口呆的样子,温疏嘚瑟挑眉。
看到没,姐手到擒来!
徐岩服了,这造谣是张口就来啊,当下就竖起了两只大拇指:“大哥,牛!”
两个人一进门,就赶紧撒丫子狂奔。
每日铃响后,先生大约都是要过片刻才来,他们还有时间。
“到了到了!”温疏先一步落座,气喘吁吁,口干舌燥。
“喝口水,跑这么急作甚。”身侧,一只胫骨分明的手将一盏青花茶杯递了过来。
温疏口渴的厉害,连忙接过就往嘴里灌。“咳咳咳——咳咳咳——”
差点儿呛死!
“慢点儿喝。”耳旁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动人,“昨日既不舒服。今日为何不休息一日?”
温疏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润如水的桃花眼,烂漫璀璨,如天边的曙光,丝丝入扣,诱人痴想。恍然一瞬,温疏看傻了眼。
“又发呆呢?”语气中满是宠溺。显然,他对面前女子的失神很满意。
顾珩知道温疏喜欢好看的人。幸好整个上京,他最好看。
顾珩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她用这样的神情看向另一个人,自己该如何?这个问题,只在顾珩的脑海里盘旋了一秒,答案就已经有了。
杀了,就好。
下一秒,如水般的眸色瞬间染上了丝丝阴沉,顾珩的指尖滑过温疏胸前斑斑点点的衣襟,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悦:“这是谁的血?”
“啊?”温疏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发呆了!
明明上辈子已经对顾珩的脸逐渐没了心思,怎么今日一眼就沉迷了?
再看一次?好吧,现在的顾珩比十年后的顾珩,更合她的眼缘。
温疏彻底服了,都被这张脸骗了一次,还能被骗第二次吗?
不行!决不能再看了!
说不定上辈子就是他让人下的毒,还装作一脸震惊。
长得好看又什么用?连国家,连百姓都守不住!连个皇帝都当不好!就知道听皇后的话,听太后的话,十足没断奶的孩子。
而且,他怎么能信奉巫蛊之术呢?
瞧着那手滑来滑去的样子,温疏一个抖索,一巴掌打了过去:“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今日的温疏有些奇怪,但流血是个大事,更何况那额上还有些红肿:“跟人打架了?撞头了?”
“跟裴玄打了一架。血是他的。”温疏敷衍着回了一句。
“看来是打赢了。”提及裴玄,顾珩心中稍稍有些不悦,但面上却不显,只继续柔声问道:“可带备用的衣物了?”
不是温疏的血就好,但他不想看到别人的血沾在她身上。裴玄那小子的心思,别人或许不懂,但是顾珩一眼就看穿了。只是手段幼稚又不讨喜,顾珩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没有。”两百级台阶,自己爬都累,谁还额外带东西。“一点儿血迹而已。等下学了,我再回家去换。”
“我给你备了衣服,待会儿下课,先去换吧。”
“不要。”温疏直接拒绝,现在她还没做好搭理顾珩的准备,她需要静一静。
想不通,想不明白。
她憎恨裴玄的愚蠢,讨厌陆玉安的软弱。但是面对顾珩,她心中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纠结,好像无数根麻绳缠绕在心里,将她整个人都扭在了一起。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曾经与她共话山河,心怀天下的人,会为了皇权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他明明会为了一个受伤的山雀而日夜不眠。
他明明会为了一个生患恶疾的孤儿而以身试药。
他明明会为了保卫北齐的国土而御驾亲征……
他明明做了那么多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变得偏执、暴虐、疯狂?
烦!越想越烦!
以为是温疏在耍小性子,顾珩也不催促,只是换了个方式提醒着:“若是回府时,被你爹看见,又该说不清了。”
温疏沉默了。也对,这一身血迹,任谁看了都会问上两句。
“那我下课去换。”温疏点头点,而后赶紧补充一句,“我是借你的衣服,等明日就还你。”
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人总是那么温柔体贴,任谁能不动心呢?
在一同长大的无数个微小瞬间里,温疏那颗心,曾经也被撩拨着动了很多次。
但终究只是心动,她是当朝首辅的嫡长女,是北齐第一位女状元。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人生,可女子若是进了宫,就只能在重重宫墙之内,荒度余生。
“好。下次还我。”顾珩不由轻笑出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小祖宗了,非要和他分得这般清。不过,还给他也好,收在卧房内就是了。
本来温疏以为自己能明确地决定好很多事情,可等到在遇见顾珩,她才发现自己有困惑,有不甘。
上辈子,温疏选择了顾珩,但这辈子她不知道了该怎么选了。
那些个皇子,是真真切切不如顾珩出色。可顾珩不是个好皇帝,他不是,难道其他人就是了吗?温疏迟疑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下一步。
她还没决定好,她该如何选,她该怎么做。
她现在才七岁,她得从头再来,一切都得重头再来。
然而,更令温疏没想到的是——除了人生要重新再来,她的学业也要重新再来!
徐岩磨磨蹭蹭地坐在了温疏身后的座位上,突然一拍脑门,喊了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