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是被傅融派了人去拿到前厅来的。
就是赵嬷嬷带着人过去。
她本来就是霍家陪嫁来的,这些年内宅当家做主的虽然不在了,可她一直留在家里养着,内宅许多事情,也都叫她过问。
傅融还是很敬着她的。
高氏要从她这儿越过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会儿被赵嬷嬷带到前厅,来的一路上显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倒不至于说真的破口大骂像个泼妇似的,总归说话不好听。
想也知道,赵嬷嬷对她也没客气到哪里去就是了。
这头赵嬷嬷才带着人进了门,傅简很快就追着赶到了前厅来。
傅融见了他们夫妻感情倒好的样子,眸色越发冷下来:“好,很好,正好你来了,那便一道听一听,今天丁是丁卯是卯,该怎么发落处置,谁也别想来求情,不然这忠勇侯府偌大门厅,我也容不下你们!”
进了门来,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呢,傅融先丢出这样一句来。
傅简一听这话吓了一跳,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说白了就是在警告他。
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他长在忠勇侯府。
从小到大,阿兄都是和善的,对于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其实可以说是很维护也很骄纵了。
从没有这样说过话。
他一时间呆愣住,甚至都忘了追出来是因为什么。
高氏当然也被吓到了。
但是这会儿又不敢说别的。
她站在堂中,左右瞧着,除了傅融父子之外,还有徐嘉衍在。
然而傅清宁那个小丫头并没有在堂中坐着。
高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的,当然会心虚。
这会儿讪讪的笑起来:“大伯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叫赵嬷嬷去了我们那边,方才赵嬷嬷真是好大的派头架势,把我吓得实在是不轻。”
她甚至还在试探着告状。
傅融嗤笑了一声:“赵嬷嬷是霍家陪嫁来的,她又有了年纪,有什么派头架势都是应该的。你没有做亏心事,心虚什么?又害怕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完了,根本就没有打算再让高氏说什么,冷冰冰的问她:“我只问你几件事,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咱们一切都还好说,倘或今天再有半句假话,我即刻把你送去府衙,官府自然有问话的方式,咱们也不用打嘴仗。”
高氏心里面咯噔一声,颤颤的眼神望向傅简去。
傅简其实不敢为高氏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啊兄这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年高氏在家里面做过的很多事情,其实他也是心里有数的。
阿兄现在还只是与高氏发难,没有要来为难他,他要是非得搅和进去,阿兄肯定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犹犹豫豫又为难的很。
到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徐嘉衍。
傅简略略一抿唇,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阿兄,这还有外人在呢,就算有什么话,是不是晚些时候再说?”
“谁是外人?”
傅融的语气越发森然,顺着傅简的目光望去,视线就落在了徐嘉衍的身上。
然后就冷哼了一声:“他从来不是什么外人,打小就在咱们家里常来常往的孩子,如今倒是成了你口中的外人。
再说了,他如今是养在霍家的,养在大哥和阿嫂跟前,跟咱们家也沾亲的,怎么算是外人?
再退一步说来,即便他真的是个外人,我瞧着这个外人都比自己家里人要更亲近些!”
这果然是说的傅清宁的事情。
傅简和高氏皆是心下一沉。
“大伯……”
高氏刚要说话,被傅融一抬手给打断了:“映映刚被接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专门私下里去跟她说过,要小心谨慎的过日子,不该说的不该做的,她得考虑清楚,出门在外,要想着侯府的体面和脸面,不能叫我和大郎跟着丢了体面,否则她在侯府的日子就会不好过?
再则她是在坊间长大的孩子,凤阳这些高门之中未必看得上她。
她要是不小心点儿,别家的女孩儿看不上她,她在外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些话,是你说的吧?”
确实是她说的。
但她不是这么说的……
她总会更委婉一点的。
可是高氏眼下又没法解释。
要说她并不是这样说的,那更是直接承认了她真说过这番话,任凭她怎么解释,大伯也是不肯听的了。
看她犹犹豫豫那个样子,傅融面色越发沉下去:“还有城中那个牛鼻子老道,说什么天煞孤星,又弄得人人怀疑,说三道四,说那些话指的就是映映。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不……”
“你可想好了再说。”
傅融到底是战长杀伐之人,一身凛然正气,黑沉着脸的时候确实吓人:“我方才说了,你今日再有半句假话,
便把你送去府衙审问。”
这件事情傅简……也知道。
但他想不明白,阿兄如何知道的?
明明已经做得很小心了。
而且那么多人传呢……怎么就查到他们身上来?
他突然有些后悔跟过来了。
高氏浑身瘫软,再没话可说。
她不敢撒谎。因为大伯说到做到。
把她送去府衙,有了大伯交代,知府衙门难道会看在傅简的面子上对她高抬贵手吗?不可能的。
她沉默不语,在傅融看来,等同是默认了。
“好,很好。”
傅融忽而笑出声:“看样子,第三件事,不必再问,我也知道答案了。”
高氏突然抬眼看过去:“大伯……”
“傅家容不下你这样黑心烂肺的毒妇,映映是我的掌珠,更由不得这样作践。休妻之事,我会亲自到开国子那儿去说,你只管等着高家来人接你吧!”
“大伯,你不能——”
“把她带下去!”
傅融哪里会与她多费唇舌。
他在军中向来说一不二的人,从没那么多所谓的道理与人讲。
拿准了,拿住了,只管做了决定打发了高氏也就是了。
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徐嘉衍站在旁边看着,总算,总算他回来这一遭,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他和宁宁将来,前途一片光明,他的小姑娘,也再不必受那些委屈吃那些苦。
至于傅简,只要有侯爷在,有他在,这辈子区区一个傅简,也再翻不出任何风浪来。
真好。
如此,真好。
他总算能守着他的珍宝,走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