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瀛州镇夜司彻底要炸了。
奇耻大辱啊。
吕成凉大人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啊,虽然还不是钦差,但也差不了太多,竟然死在了瀛州镇夜司之内。
几乎每一个人都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煌煌烈日之下,竟然有刺骨寒意。
莫非真的是鬼神杀人吗?
瀛州镇夜司守卫何等森严啊?而且吕成凉大人住在最高处,周围起码有几百名武士守卫。
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动静啊,也没有任何人闯入啊。
这幅画是怎么出现在吕成凉大人的房间里面的?
昨日一天,瀛州就死了三个大人物。
这已经和二十几年前的琴女诅咒案,一模一样了。
凌霜,于连虎,李金水三人前来探查现场,李金水再一次亲自为吕成凉验尸。
得出的结论依旧是一样的。
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也没有任何神经药物的迹象。
临死之前,同样是眼睛充血,瞳孔发散,面孔疯癫。
一个挖掉自己的心脏,一个撞碎自己的脑袋,一个自阉了并且把判官笔捅入体内。
每一个人都死得极惨,每一个人死之前都是疯癫,真是诡异到了极致。
“这个案子,通天了。”于连虎道:“朝廷很快就会派钦差下来了。”
当年琴女诅咒案影响深远,惊动朝廷,接连派了几波人马前来查案。
结果……查案之人惨死。
最终琴女图消失,整个案件也不了了之,成为了悬案,奇案。
“这段时间,大家竭尽全力查案吧,务必在钦差到来之前,查出真相。”于连虎道:“否则整个瀛州镇夜司,或许有灭顶之灾了。当然,大家也要注意安全。”
李金水叹息道:“查出真相,起码也要有真相啊。”
上一次琴女诅咒案,朝廷派来了多少人马,多少精英?
有黑龙台的,镇夜司的,结果却一无所获。
想要靠着瀛州镇夜司的力量,查出这个超级悬案,实在太难了。
……………………
“这个世界上,莫非真的有鬼神吗?”宋青书颤抖道。
他不由得不这么想啊,因为整个案子太诡异了。
只要看到琴女图的人,全部都发疯,自杀。
莫非这幅图里面,真的藏着一个可怕的怨魂?
凌霜道:“小玉,你有什么想法?”
段玉道:“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接下来还会不会死人?”
“第二个问题,为何这三个大人物,都是昨天死?”
“第三个问题,为何是这三个人死?”
祝连城道:“段兄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段玉有一句话含在嘴里,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为何这三个人物,都是昨天死?
昨天是什么日子?
瀛州前县令,青天大老爷,救人无数的水正大人的十周年忌日。
这二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何死的是这三个人?
这三人,有什么共同点?
段玉问道:“李兰山,吴友德,吕成凉这三位大人,有何共同点?”
宋青书想了一会儿道:“某种意义上说,这三个人都很不错,有人格魅力。”
是啊,这三个人其实都是蛮好的人。
李兰山就不必多了,呕心沥血创办书院,功德无量,林书同天资过人,还专门到家里要收他为关门弟子。
而且林光寒和李兰山先生没有任何交情,但在挪用公款一案上,李兰山先生却仗义执言,不仅写信给吕成凉,而且还直接写信到朝廷为林光寒说话。
吴友德这些年,政绩斐然,几次有升迁的机会,他都拒绝了。
吕成凉表面上是敌人,但其实也有原则,对林光寒和凌霜表面严厉,实则网开一面。
这三个人都不错的,为何会惨死?
凌霜道:“关于三个人更深的资料,只有田归农大人才会有了,只不过他现在和威海侯爵府正在谈判。”
正谈到田归农大人,他就出现了。
瀛州镇夜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会立刻赶来。
………………
“田大人,李兰山,吴友德,吕成凉这三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段玉问道。
田归农大人眉头紧锁,想必这段时间和威海侯爵府周旋得非常不顺利,和上一次相比,他仿佛老了几岁。
听到段玉的问题,田归农道:“段玉,我问你两个问题。”
段玉道:“是。”
田归农道:“第一个问题,你觉得这琴女图杀人案,是鬼神所为吗?”
段玉道:“不是,一定是人为,一定有某个凶手藏在后面,装神弄鬼。”
但这个杀人手法,也确实太离奇了。
没有任何毒药,甚至精神药剂都没有,凡是看了画的人,直接都疯癫自杀了。
田归农问道:“那你觉得这次的琴女诅咒案和二十几年前的琴女诅咒案,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同一个系列的案子?”
段玉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不是。”
田归农道:“你为何要问,这三个死者,有什么联系?”
段玉道:“我觉得这三个死者,一定藏着某种联系,否则死的为何是这三人?”
田归农道:“你心中还有话,没有说完?”
段玉道:“这三人是昨日死的,而昨日是水正大人十周年的忌日。所以我想要问,这三人和水正大人,有没有关系?”
田归农大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饮了一口奶。
然后,他缓缓道:“十几年前,水正大人担任瀛州郡临东县令。”
瀛州人口百万,城区便分为两个县,临东和临西。
当然,这两个县除了城区之外,还有大片的乡下地界,所以一直以来临东,临西两个县令,都是六品官,而不是七品,比寻常县令要高一级。
“而吴友德便是临东县丞,是水正大人的副手,也是他的至交好友。”田归农大人继续道:“而李兰山先生,当时担任的御史台的司宪大夫,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水正大人曾经的座师。水正参加江东行省乡试考取举人时,李兰山大人就是江东行省的提督学政。”
段玉道:“那吕成凉大人呢?”
田归农道:“十年前,吕成凉大人是瀛州郡守,算得上是水正大人的上司兼伯乐。”
那这三位大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曾经和水正大人关系密切。
“这四人关系密切,互为知己,完全是仕林的一段佳话。”
“十年前,朝廷军队和威海侯军队暗中冲突,打得不可开交,瀛州又遭遇地震海啸,十几万人无家可归,眼看就要饿死。”
“为了拯救灾民,几位大人挪用军粮,拯救了十几万人。”
段玉道:“几位大人,挪用军粮?”
田归农道:“凭借水正大人一人,还没有这个能力挪用军粮,需要其他几位大人的配合,也需要当时瀛州太守吕成凉大人的许可和支持。”
“而当时的李兰山大人,作为御史台司宪大夫,被朝廷委派钦差,查询瀛州军中贪腐一案,遭遇地震海啸,他这个钦差大臣也积极投身于救灾之中,呕心沥血。”
对,凭借一个临东县令,还没有权力挪用十几万石军粮。
“当时所有的民众都看得清清楚楚,开仓放粮的,施粥的不仅仅是水正大人,还有县丞吴友德大人。”
“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灾,四位大人同心协力,拯救十几万生灵。如果没有四位大人,那绝对是生灵涂炭。”
事情一直到这里的话,肯定是会留下一段佳话的,甚至四位大人也应该受到褒奖。
田归农大人沉默片刻,目光微红道:“当时朝廷军队和威海侯军队在暗中争斗,军事冲突不断,威海侯厉害,所以这一场暗仗朝廷输了,所以从那之后,海上霸权彻底落入威海侯手中。”
“打了败仗必须有人负责,所以朝廷派遣钦差前来调查这次败仗。这一仗其实和军粮没有太大干系,但最终钦差将战败的责任归结到军粮挪用上,军队缺衣少食,才导致战败。”
“然后水正大人成为了这次战败的替死鬼,被凌迟处死。家中所有十三岁以上男丁被斩首,女子全部送入了教坊司,这些女子性情贞烈,还没有送入教坊司,就全部自杀而亡,惨绝人寰。”
这样一位青天大老爷,这样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就这么惨死,而且被诛杀满门。
如此冤屈,真该六月飞雪。
段玉内心难受,沙哑道:“当时挪用军粮救灾的,总共有四个大人,御史台的司宪大夫李兰山,瀛州太守吕成凉,临东县令水正,临东县丞吴友德。为何最后被满门抄斩的之后一个水正大
“此案之后,李兰山大人调回京城,依旧官复原职。但不久之后,他辞去官职,致仕回家。”
“而吕成凉当时作为瀛州太守,本也应该承担更大责任,但不知为何,却从这个惊天大案中全身而退,仅仅只是被贬西南。”
“至于吴友德,他作为县丞,当时和水正大人一起派发粮食,煮粥救济灾民。这件大案之后,水正被凌迟处死,吴友德却依旧留在县丞的位置上。”
“从头到尾,死的只是水正一人,毁灭的也只是他一家。”
段玉道:“这是为何啊?”
田归农道:“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段玉沉默了。
人是非常复杂的,从现在看来,李兰山,吴友德,吕成凉都算是有人格魅力的,都算是好人。
但是在当时,他们在水正大人惨死的案子上,都分别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或许当时他们没得选择。
要么一起死,要么把水正推出去送死。为了活下来,他们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但是作为替死鬼的话,瀛州太守的吕成凉应该更合格啊。
不过,也正是十年前的往事,让这三个大人觉得无比愧疚,自觉罪孽深重。
李兰山选择辞官,回瀛州开办学院,呕心沥血。
吴友德爱民如子,几次能升官,都拒绝了,依旧留守临东县衙。
而吕成凉,在林光寒挪用公款一案上,看到了当年水正大人的影子,所以对林光寒和凌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深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们都是为了赎罪。
他们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谈不上是坏人。
坏人,是不会愧疚欲死的。
段玉道:“那么水正大人,还有后人吗?”
田归农大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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