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坚硬岩石

会客厅里坐着顾问和鲜花供应商, 前几天同时约了他们来庄园面谈,今天要决定鲜花采购清单。

阿米莉娅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请稍等, 子爵夫人马上就来。”

微笑的表情在走出门的时候放下来。

昨天下午子爵回到庄园,和莫莉一起进入卧室现在还没有出来,她该去提醒吗?

如果是伯爵,收到提醒时会勃然大怒,并且怒意会持续很久, 他不希望被打扰。

尤里安子爵会怎么样呢?

阿米莉娅在旋梯下徘徊,时钟走到表盘正中,触发报时的机关, 钟表上的小鸟弹出来唱歌。

听小鸟的歌唱完, 阿米莉娅决定上楼。

上到三楼, 一片寂静, 阿米莉娅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她调整呼吸,轻敲了三下,“子爵, 夫人……”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三下,“楼下来了客人。”

有脚步声走近, 门被打开, 尤里安站在门内问:“是谁?”

“夫人约的婚礼顾问, 还有供货商。”

门仍旧打开那么一条缝,尤里安继续问:“今天有安排?”

“是的,夫人说要下订单。”

尤里安终于把门完全打开,先行转身, “她还在睡, 轻一点。”

正午时分, 房间却因拉着窗帘而昏暗一片,阿米莉娅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需要给您和夫人备餐吗?”

“随便。”尤里安赤着上身,光脚踩着地毯坐在床边,低头看床上躺着的人,“不过,或许需要一点药物。”

阿米莉娅的心提起来,“好的,需要哪种,我去准备。”

尤里安揭起被子一角观察,“治疗伤口的。”

“明白了。”说完,阿米莉娅却没有走。

他们说话声音不算小,这么久,莫莉也没有要醒的迹象,她不能放心。

“夫人在睡吗?需要叫医生来吗?”

尤里安抚摸莫莉的头发,“不需要。”

“那我去为夫人拿衣服过来……”

“不需要,你去做该做的事情。”尤里安低头看着莫莉,“她的一切都由我来。”

备好的午餐和疗伤药一起送进了卧室,莫莉已经半醒了,阿米莉娅看到她看着自己这边。

“午安,莫莉夫人。”

莫莉闭了一下眼睛,过了一会才说:“午安。”

阿米莉娅彻底放心,语气轻松不少,“为您拉开窗帘如何?今天午餐准备了盐渍凤尾鱼配扁豆油醋汁,还有蟹肉浓汤,想喝点什么呢?玛莎拉还是雪莉酒?”

莫莉根本没有记住她在说什么,“都可以。”她环顾四周,“尤里安呢?”

“子爵在盥洗室里洗漱。”阿米莉娅打开一半窗帘,“您需要去吗?”

光线让莫莉眯着眼,“好的……”

她想起身,从腰部往下酸软无力,又躺了回去。

“我来帮您……”

阿米莉娅走过来想要扶起她,尤里安从盥洗室出来,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扶起莫莉,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药呢?”他问。

阿米莉娅从托盘中取出,“在这里。”

莫莉肩头有一块青紫色的齿痕,应该非常痛,药液撒在伤口上都让她在颤抖。

她闭着眼默默忍耐,伏在尤里安手臂上样子脆弱无助,尤里安低头亲亲她:“对不起。”

莫莉转头看他,疑惑问:“为什么咬我?”

“因为……”尤里安想不理由,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是我发疯,没有控制住自己。”

“可是,为什么啊?怎么会想要咬别人呢?”莫莉一点都不能理解,“这并不是标记行为的一种,意义是什么呢?”

没有意义,只是潜意识里的冲||动。

她太可爱了,一种毁灭她又疼爱她的冲||动使他想要用牙齿叼住她的皮肉慢慢研磨,想要看看她更激烈的反应,只有让她疼痛才能抵消自己内心的火。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尤里安将她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我给你喂饭。”

莫莉拒绝了。

他想要给莫莉穿衣服,莫莉同样拒绝了。

“我没有那么虚弱,不需要接受这样的照顾。”莫莉呼唤阿米莉娅,“阿米莉娅,帮我找到那件宝蓝色裙子。”

“现在要下楼?”

“对,我今天约了客人。”莫莉还记得今天的面谈,“那家供应商说他们有非常稀有的鲜花品种,我要看看。”

“我陪你。”

莫莉惊讶看他,“在医院呆了那么久,今天不需要工作吗?”

尤里安确实忘记工作这回事情,他忍不住笑着又亲她,“看来你更适合去警司监察部工作,出院第一天的警员也要上班,不能例外。”

莫莉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起来,主要她觉得尤里安生龙活虎,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那……”

“没关系,我去工作。”顿了顿,他提醒,“别忘了抑制剂。”

“不用,他们都是beta。”

“莉莉。”他再叫她名字,等她注视自己时重复,“抑制剂不要忘了。”

在阿米莉娅看来,今天是非常完美的一天。

平安无事将尤里安和莫莉叫醒,尤里安在吻别过莫莉后离开庄园去工作,莫莉选择了衣服和首饰,去和客人会面,她在厨房里看着甜点师做好下午茶,由她推着餐车送到会客厅。

是她想象中完美的庄园生活。

莫莉在翻看顾问提交的图纸,“阿米莉娅,你来看看。”

“好的。”

图纸在桌子上铺开,是整个庄园的平面图,画上了婚礼当天的布景摆放效果。

顾问站在一边解释:“我从大门处为您讲解一下,大门如图所示,我们会全部搭成花架,景观花从入门处开始摆放,这里是客人座位示意图,预备了五十个座位……主台、通道我们预计使用水晶玻璃,阳光下会有幻彩效果……餐饮区在山顶,这里保留您想要的沙发,作为您与子爵的休息区域……”

“看起来很不错,但我需要让尤里安看看。”

“当然,我会根据您的意见再次进行修改。”顾问说,“婚礼当天餐饮由我们来准备,我已经看到您选出来的酒杯、餐具和烛台,我会为此搭配相应的桌布,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没有了吧?”莫莉看着阿米莉娅。

阿米莉娅把图纸卷起来,将甜点放在桌上,“我们可以边用餐边想。”

这天下午,莫莉确定了婚礼需要的花的种类数量,确定了婚礼布景,送客人出门的时候,莫莉看着汽车尾灯问:“阿米莉娅,这些需要付多少钱呢?”

“婚礼后,账单会送到子爵那里确认,您不用担心。”

“贵族都是这样的模式吗?”莫莉问,“一个人花钱,另一个人签账单。”

阿米莉娅笑着说:“是的,基本都是这样,包括伯爵和伯爵夫人也是。”

“是吗?”莫莉在思考。

课本中没有讲过伴侣之间的金钱如何分配,财务如何管理,她也没有见过别的家庭,或许帝国内的家庭都是这样的?

尤里安回家的时候,莫莉注射的抑制剂还在药效期内,反应没有很强烈。

她侧过脸让尤里安亲,“顾问拿了图纸,你来看看。”

尤里安的嘴唇有些发烫,他不想看什么图纸,在办公室的这半天不好受。

“我们去卧室。”

“去卧室看吗?”莫莉想要去拿图纸,却被拉住手腕,她回头看。

尤里安的眉头压着些焦躁,“等一下再拿。”

莫莉没有机会亲耳听到尤里安对于图纸的意见,直到她昏睡,都没有把图纸在尤里安面前展开。

深夜时分,尤里安一个人从三楼下来,找到放在大厅的图纸。

听到动静的阿米莉娅匆匆赶来,“您有什么需要吗?”

尤里安粗略扫视,“没有,只是来看看这张图,莫莉睡前最后一句话还是关于它。”

阿米莉娅笑了,“为什么不明天和夫人一起看呢?我想,夫人应该希望和您在一起讨论。”

尤里安眉头紧皱,“明天一早有会议要举行,可能没有时间……拿支笔给我。”

他在图纸上写下自己的看法,大多是肯定赞美,在空白处画了莫莉侧脸的简笔画。

他端详许久,最后签下自己姓名缩写,“希望她会喜欢。”

说完匆匆上楼,距天亮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想多在她身边躺一会。

莫莉被胳膊上细微的刺痛惊醒了,她下意识想摸摸自己胳膊,却被拉住了手。

连续两晚的标记让她非常倦怠,昏昏欲睡,眼睛只睁开一点。

“尤里安?”

“抱歉,弄醒你了。”尤里安靠近她,亲吻她的额头。

“你在做什么?”

尤里安笑了笑,“我要去开会,怕你忘了,所以在走之前给你注射抑制剂。”

莫莉慢慢睁开眼睛,“你出门……和我打针有什么关系?”

“请谅解我,我只是担心自己出不了门。”

莫莉狐疑看着他,“那你现在难道不应该离我远一点?”

“好的。”说完,他恋恋不舍又亲了亲她的嘴唇,“我走了。”

莫莉回应他的吻,“希望你今天工作愉快。”

“但愿如此。”

警司下半年要进行换届,监察部是最先为此开始准备的部门,他们秘密得到换届选举名单,在选举前对名单上人员开展为期近半年的监控。

由部长主持的会议过后,尤里安拿到了监察一室要负责的人员名单,刚拆开密封看了一眼,二室室长乔尔走过来问:“也是五个人?”

尤里安合上名单,“是的。”

“我们也是。”乔尔双手插兜,和尤里安并肩,“听说你婚礼快要到了,别忘了给我请柬。”

尤里安客气回应:“自然不会忘记。”

又走了一会,乔尔问出他最想问的:“有消息说,你轻度,是吗?”

是什么轻度彼此心知肚明,尤里安点头。

“你还年轻,家庭生活重要,但工作更重要。”

乔尔比尤里安年长九岁,但在监察部的顺位却在他之下,他想要上位,必须尤里安下来或者再升职离开第一监察室。

目前来说,尤里安升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稳重一些,你的前途无量。”乔尔拍拍尤里安的肩膀,“我还指望你呢。”

尤里安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言重了,我只会做好我该做的。”

其实第二监察室室长不是第一个来打听的人。

得过躯体依赖症的alpha都明白这个病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以前的尤里安是一块坚硬岩石,那么患上躯体依赖症意味着岩石从内部出现了裂缝。

既然有了裂缝,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会不会有机会?

第一监察室内部也召开了会议,地点在尤里安的办公室。

他将名单分别分配给下属,交代了前期掌握资料阶段该做的工作,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环视围成一圈的下属:“今年是我成为室长以来首次负责选举人员监控调查,我知道,我们中间有一些同事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如果我有决策失误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及时告知。”

下属陆续说:“明白。”

他们都知道尤里安没有在说空话,他的确是个能听下属建议的室长。

“还有一点,我们受命去调查别人,同时我们也在别人的监控视线内,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明白。”他站起来,手指点着名单,“换届选举是今年警司重大事件,祝愿我们顺利、平安。”

监察部在警司有一座单独办公楼,所有经过的警员都会下意识看一眼楼上的灯光。

从开会这天起,他们将迎来最忙碌的半年。

天边夕阳暗了,后勤人员在每个办公室挨个询问晚餐菜单,下属之一敲门进来,问:“室长,您晚餐吃什么?”

从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开始,尤里安眉头就没有放松过,“谢谢,只是我没有胃口,你们自己安排。”

门关上,他转身看着窗外。

路灯依次亮起,通向家的方向。

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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