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机器的警报声由弱渐强传入陆可安耳中,将她的意识唤回了现实之中。
“蔚然!林蔚然!你疯了!”
陆可安猛地睁开眼,大脑还没有从另一个时空中的画面缓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她身处时空机中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此刻的实验室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坐镇主操作台的林鹤然神色凝重地看着屏幕中不断弹出的数据警告。
而她面前,林蔚然像是疯了一般用双拳不停地砸向时空舱门。
陆可安从未见过他如此失去理智的模样,尝试着去打开舱门却发现只是徒劳,舱门不知为何已经封锁,这或许也是为何林蔚然不要命一般地一拳又一拳地砸着舱门。
“林蔚然!林蔚然!”
陆可安在门内叫着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舱门逐渐出现破碎的裂缝,而林蔚然像是麻木一般,不顾手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挥拳而上。
他生生地砸碎了舱门,像是一头经历过一场厮杀后沉默的野兽,大步地径直走进来一把抱住陆可安,恨不得将她融进骨血里。
陆可安大脑陷入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只听见他仿佛是劫后余生般后怕的喘气声,而后传来他低沉的呜咽声。
他的委屈和无助像是一颗酸橙炸裂在陆可安的心口,酸涩的眼泪瞬间涌上来,而林蔚然仍是不敢相信地看着陆可安,双唇微颤着仍被恐惧的后怕所侵袭。
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触上陆可安脸庞的那一瞬间,林蔚然才真正宛如死里逃生般脱力地跪倒在陆可安面前,庆幸后才崩溃地释放所有的情绪,“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他仿佛一个求救者拼尽全力地挽留他唯一的救赎者,虔诚而卑微地祈求救赎者的心软。
陆可安动摇了,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上已被系上了一根红线,一旦动了离开这里的念头就将是侵袭百骸的痛楚。
她明白,她走不了了。
她缓缓蹲下身,抱住崩溃的林蔚然,“我不走..不走了...”
“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林鹤然站在远处,冷静地看着他们俩,淡淡地说着风凉话。
“快点出来,这里面不是你们俩互诉衷肠的地方,真当实验室是什么危险系数低的地方吗?”
林鹤然冷漠地催着他们俩,林蔚然似乎是觉得在哥哥面前哭成这副德行太黑历史了,低头在陆可安的肩窝中缓了许久才和她一起出去。
“你的手...”出来后,陆可安第一时间拉起林蔚然还淌着血的双手。
林鹤然拿来了医药箱放在林蔚然面前,林蔚然却一副可怜兮兮地要陆可安给他上药的模样,看得林鹤然真是大开眼界。
“这次试验失败了。”林鹤然总结着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在时空舱开启的第98分钟27秒09的时刻,实验数据出现报错。”
林鹤然沉思着回忆当时的场景,数据警报声开始响起,时空舱门突然自动锁闭,若不是林蔚然当时疯了一般冲进实验室砸开舱门,而他在外面施行应急预案,陆可安在里面的生死还真不好说。
“不过看上去这次试验并非一无所获。”林鹤然审视的目光看向正在给林蔚然包扎的陆可安。
听到这话,陆可安缠绷带的动作一滞,脑海中闪回那些画面,“我看到了...发生在原有时空的事情...”
从她父母的相爱、结婚,而后死别的所有事情,她都不知道,原来推动她妈妈走向那般结局的,也有她的原因。
无法分清现实和幻想的疯子,最怕的就是在清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发疯时做过的一切,一个母亲最无法接受的便是自己曾经想过要杀死自己的女儿,所以在清醒的时候选择自毁。
而一个亲眼看着自己妻子走向自毁却无能为力的丈夫,最初的他麻木不仁地无法接受妻子已离开的事实,而后他陷入了自我怨恨,是他给予的爱不够,才会无法治愈妻子伤痕累累的内心。
最后他成了彻头彻尾的逃避者,他无法面对妻子葬身的那片大海,不敢再踏入那座房子,在里面的每一秒都像是凌迟着他的大脑,带他清晰地重历那痛苦的画面。
而他们的女儿,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这段残缺关系中的牵连者。
直到后来,当初陆氏与宋彬源合作的时空项目重启,在继任项目主持者林鹤然的坚持下,研究有所进展。
林鹤然无数次地以自己为人体试验品,亲身试验时空穿越计划,却全都失败。他想要回到过去,改变老师的结局,也改变他和宋书韵的命运,却只能对着老师留下的研究成果一筹莫展。
陆北珩作为当时的陆氏掌权人,不顾反对全力支持着这个研究项目的推进,在林鹤然失败后提议以自己为试验品,这项计划让他枯竭的余生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他真的可以回到过去救赎叶蓝溪历经过的每一个苦难。
然而,他们都失败了。
直到有一天,陆可安无意间躲进了陆北珩的车里,被他带到了研究所,那时小小的她不知时空穿越舱为何物,好奇地走进了里面,而后被林鹤然发现紧急抱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和陆北珩能梦到些许原有时空的记忆,但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你才完成了时空穿越,而其他人都不行...”林鹤然陷入了深思。
“林博!”林鹤然回头,是研究所的同事喊他一起去看一项数据。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鹤然一走,林蔚然终于开始了事后算账。
陆可安瞪大了眼,握着他那被裹成猪蹄一样的手展示,“你说我为什么瞒着你,就你这手都成这样了,自己心里没点数昂!”
“我...”突然理亏的林蔚然撇嘴,闷声问道,“那你说你不走了,算数吗?”
“不算数。”陆可安无情道。
“你!”林蔚然用那猪蹄一般的双手颤巍巍地指着陆可安,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冤屈。
“我还有个巴黎时装周的行程,过几天就走,略略略。”陆可安一脸你能奈我何地挑衅,还做了个鬼脸。
林蔚然:......
见林蔚然受气包一样地扭头不说话,陆可安知道自己这是把人给气过了,认命地开始哄人,“我不走,不走行了吧。”
这哄人的态度比气人也没好到哪去,奈何陆可安的任何招数对林蔚然这便宜货都奏效。
陆可安趁其不备问道,“你就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林蔚然在这突如其来的逼问下神色凝滞,嘴唇微张了许久才用那双小猪蹄放在陆可安的手上,开口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最终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陆可安终于收回那审问一般的目光,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叶蓝溪打来的。
“可安!阿珩他醒了!”
陆可安的神情瞬间多云转晴,急匆匆地对林蔚然说道,“我去医院了。”
看着陆可安急不可待离去的背影,林蔚然低头来回翻看着自己被陆可安包成猪蹄的手,一阵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