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娘子再定睛看时,原来是自家丈夫,又惊又喜,问:“怎么如此狼狈?”阿毛有气无力,将昨天至今遭遇说与娘子听,娘子听了眼泪汪汪,直呼阿毛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毛进了屋见了娘子忽觉双腿酸软,浑身乏力,冻得牙齿打颤,叫娘子:“快烧水来,让我洗澡。”阿毛昨天清晨为避日本人的炸弹跳进水稻田中,经一天一夜奔波,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洗了热水澡倒头便睡,一睡睡了三天三夜。多亏娘子守护在侧,挺着大肚子给他请医抓药喝水摩肚子,直到第四天拉出一肚子黑炭似的秽物,才死里逃生,捡得一命。第四天醒来,只觉身上暖洋洋的,睁眼一看,身上盖了两床棉被,娘子挺着大肚子立在床头,阿毛喉咙哽咽道:“娘子,你肚子里有喜了,我都不知道。”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本想挣扎下床,哪知刚坐起,只觉眼前一花,身子又倒了下去。
赵大率领义勇军进驻大场宝华寺,接收义勇军的是“黄老虎”旅,黄旅长作战勇猛,得了“黄老虎”这个外号。“黄老虎”对义勇军短暂训练后,和另一支大刀队合编为编外战团,开赴广福十字桥,仍由赵大率领。赵大奉命在阵地上挖壕沟,挖了许多纵横交错的壕沟,把居民们争相送来的桌椅、门板、家具、甚至棺材板等一切可以起支撑作用的家什,架在壕沟上,用泥土掩盖做掩体,日本人的飞机就很难发现。日军在白天吃了败仗,改为夜间偷袭,在重炮轰击下,国军失守十字桥,不得不退入太仓,第二天发动反攻,又将十字桥夺了回来。赵大抢筑工事,见日军都穿着大头皮靴,而十字桥两头都是平整光滑的柏油路,想到小时候自己偷盗地主家黄豆的情景,便心生一计,待“黄老虎”亲临火线视察时,他上前报告说:“报告旅长,敌军若如仍在夜间偷袭我们,我有一个土战法,可以趁暗夜无光,叫鬼子有来无回。”“黄老虎”问:“什么土战法,这么厉害?”赵大如此这般与“黄老虎”耳语一番,“黄老虎”听了大笑说:“说不定真管用!但是那么多黄豆到哪里去弄?”赵大说:“我家里有。”“黄老虎”问:“你家在广福?”
“对,我家就在桥东厚德府,前面三里路。”
“太好了!现在鬼子已退出五里外,你带领两个人,趁天黑速去速回。午夜之前要回来,过了午夜,鬼子可能又要进攻。”
赵大领命回到战壕,挑选两位良友厂战友,一人拉一辆黄包车往沈老板家废弃的船坞跑去。“黄老虎”不放心,站在桥头战壕里拿望远镜观察,可望远镜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沈老板家的废弃船坞有一条土路连通厚德府,赵大和战友走这条土路避开鬼子的探照灯,顺利来到院外樟树下。只见偌大的宅院,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三人将黄包车停在树下黑暗处,赵大熟门熟路,引领两人翻墙进院,悄悄来到下房,轻叩窗户。
“谁?”不一会听见吴妈在屋里问话。赵大压低嗓门说:“我,大牙。”
“啊,是我儿?”吴妈听出是外甥声音,连忙打开房门。赵大闪身进屋,其余两人跟随进入,把吴妈吓了一跳:“这,这两个是谁?”
“我战友。”
“战友?你怎么会有战友?”说着就要点灯,被赵大阻止。
“我已是义勇军了。屁话少说,我家地窖里是不是储有一冬天的黄豆?快拿出来。”吴妈问:“正在打仗,你要黄豆干嘛?是给战士们吃吗?隔年陈豆子已坏得差不多了,我挑当年新豆。”赵大说:“不管新旧,统统都要!”
“不行,陈豆要吃坏肚子的,连猪都不吃。”
“没事,是给鬼子吃的!”
“啊,我懂了!”吴妈以为真的给鬼子吃豆子,说:“去年地窖造好就放进去,老爷过世后,你们又都不在家,夫人管不了这些事,估计不霉掉也蛀得差不多了。”
赵大领着工友跟随吴妈进入地窖,吴妈点起蜡烛,指着堆成小山似的黄豆麻袋说:“你自己去搬,我没力气,帮不了你。”
“你去吧,不要惊动夫人,也不要叫其他人知晓,悄悄行事。”
吴妈点头离去。赵大三人一人一袋,来回十几趟,将上万斤黄豆全部搬上黄包车。看看时辰已不早,赵大开了后院门,嘱咐吴妈:“姨娘,日本人来了,你们要小心,不要出门,炮弹可不长眼。”说完,拉起黄包车就走。
这边国军阵地上,义勇军工友已在桥上垒起堡垒,“黄老虎”在堡垒里焦急地望着前面黑暗处,当桥上出现三辆黄包车,快速朝桥上跑来时,“黄老虎”骂了一声“妈的,这赵大胆子也太大了,竟敢从桥上过。”一边大喊一声:“全体都有,注意掩护!”一眨眼,满载黄豆的黄包车已来到桥上。鬼子驻地在五里以外,根本没有发现国军这边的情况。赵大三人一路跑一路将豆子撒在地上,竟然洋洋洒洒撒了两里路,然后赵大带领大刀队埋伏在街道两侧民房内,严阵以待。午夜时分,鬼子果然发起进攻,“黄老虎”立刻命令担任诱敌任务的小分队向日军发起反击,敌人见国军出击,嗷嗷叫着端着刺刀冲上来。小分队边打边撤,疾步如飞,而脚穿大头皮靴的日军进入撒了黄豆的柏油路面,一脚踩在黄豆上,立刻东倒西歪,纷纷滑倒,不明白哪里来那么多钢丸,还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这时,埋伏在民房里的大刀队突然奋勇杀出,月光下寒光闪闪,杀声震天,伴随着一阵阵鬼哭狼嚎,大刀队和日军战在一起,凶残的日军领教了大刀队的神威,被斩杀一大批。等到鬼子调来铁甲车时,天已拂晓,国军进攻的号角响起,山炮轰鸣,展开反攻。鬼子见势不妙,丢下几百具尸体,狼狈退回阵地。
战事呈胶着状,战至三月初,日军从本土调来援兵,日舰载满日本兵,在长江口向宝山城里开炮,宝山城顿时硝烟弥漫。日军兵力增至十余万,宝山守军不足,日军终于从吴淞口的长江滩涂登陆。国军腹背受敌,被迫放弃庙行、十字桥等一线阵地,退守嘉定、黄渡。
消息传来,市民悲痛欲绝,彻夜难眠。这个夜晚,天蟾舞台由梅大师担纲,义演他连夜创编的新戏《抗金兵》。市民纷纷涌向天蟾舞台,剧院有史以来演出时不关大门,让没票的观众也可以在门外站着听戏。这出戏说的是宋军将领韩世忠与妻子梁红玉联手抗金,大获全胜的故事,寓意直指当前日寇的侵略行径和中国人民反抗外侮的决心,像一颗“精神yz弹”,把市民的抗战热情激发到了极致。演出到午夜一点,观众没有一个提前离场的,等待演出结束后的重头戏——全民募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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