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寿德王子,没问题,我们这就去放他出来,不过还得花点时间,里头现在还纠结在混天大宝阵里,总要费些功夫让他们撤阵。”寅六和尚说着。
“混天大宝阵?”霍西亭疑惑地重复念叨着。
“没错,混天大宝阵。”寅六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领着霍西亭往大雄宝殿后的食堂走去,顺便对远处的柳五吆喝道:“柳大总管,你也一起来吧,人多好办事,多点人帮忙,他们也好早点撤阵。”
霍西亭与柳五让寅六和尚这番话搞得有点不明不白,寅六和尚一下子不希望柳五在场,一下子又说人多好办事,难道寿德王子是在食堂里搬砖吗?
三人一起走到食堂门口,只见杜三星恭敬地站在一旁,神情肃穆的对霍西亭与柳五鞠了一躬,诚恳的说道:“感谢两位大人出手相救,杜三星没齿难忘。”
到目前为止,霍西亭总计三次遭遇到杜三星,每一次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第一次见到杜三星,以为他是个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总觉得敦品国主怎会派这么一个人跟在寿德王子身边?
第二次自己虽然没亲自遇上他,却从玄路口中认识到一个精明强悍的杜三星,心里便默默设想着,这号人物到底在广佛寺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次则是第三次遭遇上他,现在的杜三星正让自己感受到一个竭尽所能、忠心护主的侍卫忠臣,又是一次全然不同的感受。
不过霍西亭此刻没时间跟杜三星多做交谈,只能匆匆点头致意后,便加紧脚步跟随寅六和尚走进食堂。
一掀开门帘,霍西亭便让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只见小小的一个食堂里,却有不下五、六十人挤在里面。
他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或蹲、或站、或坐、或卧,有人腾空、有人扛鼎、有人倒立、有人劈叉,就像麻花一样的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交缠在一起。
尽管表情滑稽,姿势惊险,却见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专注而严肃,虽然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陌生人,每个人却仍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动作与力量上。
“这就是混天大宝阵,源自西方佛门的降妖伏魔大法。
相传西方佛国有一百零八位罗汉,每位罗汉都有自己修炼的功夫与法门,你们眼前所看到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身怀一个罗汉的功法。
这些不同罗汉功法能各自集结成不同的阵型,不同阵型彼此间都有相生相克之道,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龙象阵与莲花菩提阵的对峙。”寅六和尚如数家珍的说着。
霍西亭看着对峙中的众人,大部份都是出家人,另有一小部份是俗家弟子,其中又有十人左右是深眼高鼻的异域人士,这大概就是敦品国主所说,寿德王子不知从哪找来的帮手吧。
这时又在混天大宝阵的中心,发现一个年纪最轻,同时又不曾剃度削发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身处阵型的核心位置,勉强吃力的做着金刚怒目的动作,汗水已经浸透全身,双腿则不停地剧烈抖动,看来应该是所有人中功力最差的一个。
霍西亭指着那个年轻男子说道:“这一位该不会就是寿德王子吧?”
寅六和尚点头说道:“霍神探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他是寿德王子。不知霍神探能否看出,这个对峙若再不叫停,不出半个时辰,寿德王子便会力竭而死?”
霍西亭大吃一惊,急忙说道:“不出半个时辰?法师,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条件,你快喊停吧。”
寅六和尚摇头说道:“混天大宝阵若要撤阵,必须双方同时逐渐卸力,若是突然罢斗,所有人的力量将会一股脑的涌向功力最差的那人身上。
这么一来,寿德王子就等于被这五、六十个高手同时一掌打在身上,结果是必死无疑。”
霍西亭急忙说道:“那就赶快让他们罢斗卸力,还等什么呢?”
寅六和尚还是摇头说道:“来不及了,要想不受反噬的罢斗,至少得花上一个时辰,你卸一点力,我卸一点力,一点一点的将双方对峙的力量化于无形,但是寿德王子只怕撑不了那么久了。”
霍西亭愤怒的说道:“金不换,原来你是个不守诺言的伪君子,我看错你了。”
寅六和尚面不改色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金不换吗?就是因为我一诺千金,从不食言。
刚刚在外头我可没拦着你们进来救人,是你们自己跟我聊着聊着就误了时间,这怪得了我吗?
一进来我就细心地跟你们解释这个稀世阵法,就是要你们知道这个阵法的威力,提醒你们不可轻易影响他们的对峙,否则只会害了寿德王子,我有做错什么吗?”
霍西亭让寅六和尚这一番辩解,驳斥的无话可说。
但是救人恐急,就剩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寿德王子眼看便要撑不下去了,只能低声下气的对寅六和尚说道:“是我冒昧了,我跟法师道歉,还请法师施与援手。”
寅六和尚继续摇头说道:“我可没那能耐,能救寿德王子的只有你们,不论是我或是杜三星都无能为力。”
霍西亭着急的说道:“那就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寅六和尚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也没那能耐,这里只有柳大总管有那个能耐。”
霍西亭与柳五同时惊讶问着:“为什么?”
寅六和尚气定神闲的说道:“你们是想先听完为什么,还是想先救人?若真想听,我可以跟你们聊上一天一夜。”
霍西亭气急败坏的说道:“当然是先救人,法师您就别跟我们绕圈子了。”
寅六和尚刚刚在合作谈判时吃了暗亏,因此略施小计的刁难了一下霍西亭,当然寅六和尚并非小鸡肚肠的狭隘之辈,他这么做,只是要让霍西亭知道自己随时都有捏死他们的能力谈,谈合作是君子所为,若真要当起小人,十个霍西亭都不够折腾。
“现在就请咱们柳大总管运足内力,替寿德王子接下阵眼位置,因为你不懂罗汉功法,所以万万不可出力与他们相抗衡,只管紧紧守住自己的奇经八脉。
他们见你前来接替阵眼,自然就知道该卸力罢斗,接着便会一点一点的将对峙的功法卸掉。
我们这几个人里,只有柳五的功力承受的起这个阵眼的压力,这就是我刚刚吆喝柳五一起进来的原因。
你们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把寿德还给你们,自然就会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寿德。”
柳五立刻照着寅六和尚的指示的去做。只见寿德王子一感受到柳五来支援接替,立即将身上所受的压力卸下,继而转到柳五身上,接着整个人就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气,杜三星则是立刻从旁将他扶起,搀到一旁的椅子上让他好好歇着。
接下来只见柳五的脸色逐渐转红,头上的青筋也隐隐浮现,看得出来他身上正遭遇到极大压力。
霍西亭再次着急的看着寅六和尚,想让他帮帮柳五。只见寅六和尚毫不在乎的说道:“死不了,受点活罪委曲不了他,以柳五的功力,或许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完全卸力,霍神探不用担心。”
寅六和尚转过身去,找了一张凳子,好整以暇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好了,柳大总管去忙柳大总管该忙的事,我们就忙我们该忙的事,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谈谈另外两个条件了。”
经寅六和尚这么一提醒,霍西亭才想起寅六和尚还得满足自己另外两个要求,随即走到寅六和尚身边说道:“法师请指示。”
寅六和尚戏虐的对霍西亭说道:“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是个一诺千金的老实人吧,不管我现在是金不换或是寅六和尚,一诺千金这四个字,是走哪都是不会变的。”
霍西亭这次是衷心赞佩的说道:“刚刚是晚辈肤浅了,还请法师见谅。”
寅六和尚接着说道:“接下来先谈谈玄路吧。这孩子让谁给带走了,我自然是心里有数,让我去跟他要人,自然也没问题,不过我就得因此欠他一个人情,我以为没那必要。
我的建议是,先将玄路放在他那里十天半个月的,估计也用不了那么久。等他们确定敦品国主死了,你们和我也都离开顶上国了,他自然就会放了玄路,到时候,我会派人将玄路送到流水黑市去。”
霍西亭不解的问道:“带走玄路的人是谁?还请法师告知。”
寅六和尚为难的说道:“还是将来让玄路自己亲口告诉你吧,我相信以玄路那孩子古灵精怪的个性,这几天一定能跟该熟或不该熟的都混的很熟,多半连他们的生辰八字与身家背景都会让玄路给套出来,你还是听玄路说的会比较精彩。
要是让那个人知道是我把他的名字泄露给你,就算他不来找我的麻烦,也会去找你麻烦,说不定还会多为难玄路几天,那就更不划算了。”
霍西亭听寅六和尚这么说,看似一时强求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问着:“玄路是为什么会被抓走?”
寅六和尚笑着说道:“因为他多嘴。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帮敦品国主与我去传话,或许还没什么麻烦。
问题是这孩子太过聪明,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问,一边传话还一边加入自己的想法,这么一来,无形中就让敦品国主与我的距离越拉越近。”
霍西亭不解的问着:“将你与敦品国主的距离越拉越近,这不是好事吗?”
寅六和尚摇头说道:“在你们看来也许是好事,但是在有些人看来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原因是什么,你占且无需知道,反正就是有人不希望他多说话,话说多了,难免会坏了某些人的好事,等这些事都过了,玄路也没机会坏事了,自然就会放他出来。”
霍西亭见寅六和尚不愿据实以告,心知勉强不得,只能无奈问道:“这孩子不会遭什么罪吧?”
寅六和尚笑着说道:“受点委曲在所难免,至于皮肉之苦,我想还不至于,你这个师兄就放宽心吧。”
既然寅六和尚这么说,霍西亭一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只能选择再相信寅六和尚一次。
霍西亭于是说道:“既然玄路有法师的朋友照顾,我自然就不用多操心,一切还请法师多担待。”
寅六和尚急忙挥手说道:“我不是他的朋友,他也不是我的朋友,我在顶上国待了多少年,跟他之间的冤仇就结了多少年。不过他奈何不了我,我也不想对付他,就这个样。”
霍西亭心想,这世上原来还有人能让金不换说出拿他没办法的这几个字,想必又是个世外高人,心中对这个人更是兴致盎然,只不过眼下不好再多追问,到时再找玄路弄个清楚。
现在的关键是最后一个条件,眼下霍西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寅六和尚把这个条件谈下去,但是这又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寅六和尚从霍西亭的表情看出他的为难,于是说道:“我也正想着你所提的第三个条件。你要求我得支持敦品国主托付你的任务,问题是你根本不知道你该保护的是谁,自然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你说我该怎么配合你呢?”
霍西亭说道:“我的确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原本以为那个人应该是乌赤金,没想到我完全猜错了。既然法师您知道他是谁,不如就让我知道,我才好判断这件事该怎么继续下去。”
寅六和尚大笑说道:“你真当我是笨蛋吗?你既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又何必告诉你,然后让你想个办法来刁难我?
反正,我就把话撂在这里,我答应你的事,肯定是一诺千金,要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要求我,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等你把问题搞清楚了,再来跟我说也不迟。”
霍西亭心想,既然敦品国主也说了,他死之后便没人知道“那个人”在哪,这么看来,“那个人”的安危多半一时无忧,因此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霍西亭搞清楚了,再来叨扰法师。”
寅六和尚说道:“那你得快,要是让我先找到他,我是一定不会留情的。
另外,我得先提醒你,这几天你们所看到的我,并不是未来你们将面对的我,这几天我是把你们当合作的生意伙伴看待,将来我们可是战场上的死敌,只要能一刀将你们刺死,我决不会等到第二刀,知道吗?”
霍西亭此时突然想起玄路那天对自己的自说自话,其中一个问题便是金不换为何会突然化身为寅六和尚?金不换与寅六和尚又有什么不一样?
既然寅六和尚此时提到将来大家在战场上见了面,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不妨趁现在还不是敌人的时候,一并先问个清楚。
“霍某这里还有个小问题想请教法师,不知法师可愿赐教?”霍西亭试着先探探寅六和尚的口风。
“趁着现在混天大宝阵还没撤阵,闲着也是闲着,你想问就问,我想答就答。”寅六和尚不置可否地说着。
“那是,多谢法师。既然如此,我就替玄路问个问题,为什么法师此时要从金不换的身份改为寅六法师的身份?这两个身份又有什么不同呢?”霍西亭问着。
“这是玄路那孩子想问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总是想着这种不着调的问题。好的,既然他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为什么!
金不换与寅六和尚之间的主要差别就是在于身份的不同。做为金不换,我的身份是金宝钱庄的东家,我的角色是让金宝钱庄成为万山第一钱庄,财通四海、富甲天下是我的目标。
万山诸国九十九个国家里,有七十一个国库用的是我金宝钱庄的银票,只要我打个喷涕,明天至少有三十个国家发不出粮饷。
反过来说,不论你再怎么穷途末路,就算你战争连年、天灾不断,百官离心离德、百姓民不聊生,只要我金宝钱庄挺你,你永远可以高枕无忧的坐稳江山,这就是我做为金不换时所做的事。”
霍西亭点头表示了解,并且说道:“关于这一点,万山诸国皆知,金宝钱庄就是铁一般的保证,金宝钱庄的票子,比真金白银还好使,天下人对金老板都佩服得紧,当然这也包括我个人。”
寅六和尚继续说道:“对我来说,金不换就是个生意人,就一个生意人来说,关键是和气生财,财源广进,所以做为金不换,我向来是不动干戈,不沾血腥,能用钱解决的事,我一定不会闹出人命。
至于寅六和尚这个身份,那就大大的不同了,当然,这也是你们现在最感兴趣的地方。
很简单,相较于不动干戈、不沾血腥的金不换,寅六和尚的本质就是为求复仇复国,不惜杀人流血的冷血恶魔。
至于为什么是和尚这样的身份?那是因为要杀的人太多,要背的业障太重,我只能一边造业,一边忏悔。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变身为寅六和尚了吧!”
霍西亭点头说道:“霍西亭受教了,晚辈期待与寅六和尚君子之争的那一天。”
寅六和尚随即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