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燎原之势

乌赤金一行在云从龙随东海蛟王离去后,确认柴房附近已经空无一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地窖。

布依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们是不是得赶紧想办法去救云从龙?”

乌赤金居然摇了摇头说道:“不,现在该救的是霍西亭与高冷峻。”

布依人急着说道:“霍西亭与高冷峻肯定已经脱身,东海蛟王和铁猴子才会一路纠缠我们到这儿,况且云从龙可是为了救我们而被带走的,我们不能撇下她不管。”

乌赤金说道:“云从龙突然在此出现,的确很难摆脱嫌疑,但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富满墩也奈何不了云从龙,更何况富满墩既不会也不敢无缘无故就对她不利。

此刻富满墩万事缠身,没必要再去招惹天问阁,天问阁能屹立江湖数十年,也不是吃素的,顶多是抓到这个把柄,藉以要挟云从龙拿几个秘密来做交换。”

“难道我们就不救云从龙了吗?”布依人不解的问。

“救霍西亭与高冷峻,就是为了要救云从龙,只要他们不落入富满墩的手里,云从龙就安全无虞。”乌赤金说着。

“为什么?”布依人继续问着。

“既然云从龙与霍西亭、高冷峻不是在同一个现场被抓,富满墩就无从指控他们是同伙。

要定云从龙的罪名,只有抓住霍西亭或高冷峻,从他们嘴里亲口逼出答案,否则富满墩对云从龙永远只能怀疑。

更何况除了这个理由,富满墩还有更重要的理由非抓霍西亭与高冷峻不可。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确保霍西亭与高冷峻的安全。”乌赤金解释着。

“好吧,不管怎样,我们赶快去救人吧!”布依人急着说。

众人见布依人此刻的模样,都觉得既是心疼又是好笑。不久之前,这位九公主还将云从龙视为此生的大敌,在云从龙这番舍身相救后,反而把云从龙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完全忘了自己此刻还身在险境。

“凉风,你先出去探探路,他们既然包围了整个天岳山,就不可能那么快撤光,多半还会继续在山上搜索,你先去探探有没有路可走。”乌赤金吩咐着凉风。

就在凉风要推门而出时,突然警觉到门外有动静,瞬间后撤了几步,回头示意大家再次躲回地窖。

正当大家要再次回到地窖隐蔽时,外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天问阁向天,请见先生。”

凉风趋前从门缝中看了出去,回头对乌赤金点了点头,示意来者确实是向天无误,乌赤金也随之示意凉风将向天请了进来。

向天一进到柴房,便对乌赤金说道:“请先生随向天下山,我们已经安排一切妥当。”

布依人见这向天不跟在云从龙身后保护自家老板,反而跑来保护乌赤金?心中顿时怀疑是否有诈,遂问道:“你们不是在半道就被拦了下来,怎么会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一早行前,敝上老板便已交代过我们兄弟俩,今天的责任就是护卫先生周全。

方才一入山道,我们便发现四周早已布满对方暗哨,只因我们来去如风,对方一时措手不及故而无从拦截,大家才能如入无人之境的一路到此。

也因为如此,我们越往山上走,就等于越是陷入对方的包围,所以我与向地便提前留下来扫除障碍,清出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至于这个藏身之处,整座天岳山也就这么一处,奈总管不带你们来这儿,还能去哪?”

乌赤金笑了一笑,对布依人说道:“我与天地兄弟认识十几年了,放心跟他们走吧。”

乌赤金接着又问向天:“云老板此去一路凶险,她的安全你们可有周全安排?”

向天对乌赤金行了一礼,说道:“谢谢先生对敝上老板的关心,她要是知道,一定很开心。天问阁有三十几个弟兄随时跟在老板周围,她的安全一时无虞。”

此刻远处出传来一阵哨声,向天知道这是向地的示警,便对乌赤金说道:“赶紧起程吧,这寺里也不安全,指不定一会儿又有人来。”

乌赤金对凉风、可人说道:“走吧。”

这一路下山,走的是南麓。虽是下坡,但距离要远远长于上坡,再加上为了闪躲对方的岗哨,一行人不断迂回转进,花的时间并不比上山少,所幸天地兄弟安排得当,都是有惊无险的顺利通过。

到了天岳山下,距离鲲鹏国王城便不远了。此刻只见王城周围风声鹤唳,除了原本驻守在城外的勤王大军,还有各路王子的人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彼此既是互相监视,也是互相牵制。

向天对乌赤金说道:“敝上老板特别交代,务必先带先生到此一睹眼前形势,然后再领先生进城。”

布依人疑惑的问着:“云老板为什么一定要大哥先看过这一幕再进城呢?”

乌赤金静静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想着此刻正在王城里相持对峙的星月与富满墩,又看着一墙之外剑拔弩张的勤王大军与三王子、八王子人马,再加上穿梭其中的自己一行人,如此套中有套,套外亦有套的复杂形势,他心中似乎有了些计较。

“云老板是要让我知道鲲鹏国现在的形势就如同眼前这一幕。尽管大王子造反失败,但众王子仍跃跃欲试,星月看似取得胜利,却仍然被困在王城一隅,就像这勤王大军,眼见叛逆之军环伺一旁,却只能按兵不动。”

布依人还是不解的问着:“这又代表什么?”

乌赤金笑着说:“云老板这是提醒我在进城之前,就得先想好如何为星月解套,否则星月的形势仍旧危急。

只有帮星月突破重围,星月才有余裕帮我们对付富满墩,这么一来,我们才能有机可趁。”

布依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说道:“既是如此,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你,而是这么麻烦的让天地兄弟专程带你来看这一幕?要是你们想到的事情是不一样的呢?”

乌赤金苦笑一声,说道:“这你就得问云老板了。”

乌赤金当然知道为什么云从龙要自己亲眼目睹这一幕,因为这一幕里包含了复杂的敌我形势,也凸显出眼下的当务之急,更重要的是云从龙相信自己与乌赤金心有灵犀,只要一眼,他们就能在这同一幕景象中交流千言万语。

当然,这些事无论如何不能明白的告诉布依人,那是乌赤金多年来与云从龙之间的默契,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默契。

他忆起当年的云从龙不过才十、五六岁,就已显出过人的聪颖。

老云从龙长年卧病在床,几个儿子又不见出彩,未来怕是难以胜任天问阁大位,他左思右想,若不是眼前这个聪颖的女儿,新一代的云从龙便得在天问阁里另择贤才。

但是天问阁囊尽天下秘密,这个当家大位轻易不能传与外人,老云从龙只得求助乌赤金,希望他帮忙说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让她愿意接下新一代的云从龙之位。

当年的小云从龙见父亲长年为天问阁诸事所苦,深知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件快乐的事。

它就像是个无底深渊,有了一个秘密,就只能继续去挖掘另一个秘密,因为每个秘密的背后都有许多故事,这些故事的背后,自然又关联了更多的秘密。

为了通透这些秘密,你只能陷入那个无穷无尽的漩涡,不断追逐隐藏在背后的秘密,而且永无止境。

小云从龙不愿自己的将来也陷入这样的无底深渊,她只想快快乐乐的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她对前来当说客的乌赤金说道:“我不想探别人的隐私,更不想靠别人的隐私发财,更何况父亲接的是祖父的担子,所以他的担子就该找哥哥们去承担,怎么会是找我呢?”

乌赤金对小云从龙说:“天问阁的营生,往小处看,的确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意;但往大处看,它却是福国利民、拯救苍生的事业,端看坐在云从龙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何等格局。”

小云从龙虽然年幼,却也能领悟乌赤金所言,只是少女的逆反心理,就是不愿自己的一生,三言两语的就这么受人摆布。

“那就另觅贤才啊。天问阁人才众多,许多当家与师兄都担得起这个重任,父亲为何一定非我不可?”小云从龙说道。

“非你不可的不是你父亲,而是我。”乌赤金突然说道。

“是你要我接这个云从龙之位?”小云从龙惊讶的问着。

“没错。这么多年来,东牙国疏礼阁与天问阁一直互为臂膀,多少次相互扶持,我们都已认定彼此是值得永远信任托付的伙伴。

如今,你几位哥哥的聪明才智远不如你,非你家人我又信不过,我只能要求你父亲一定要将云从龙的大位交予你。”乌赤金解释着原因。

“你跟父亲一直有合作?”小云从龙继续问道。

她一直以为来找天问阁买卖消息的都是唯利是图或奸恶狡诈之辈,没想到堂堂东牙国疏礼阁主,竟也和天问阁有所往来,而且还是长期往来。

“没错。多少次天问阁的消息让万山诸国得以力挽狂澜,或是拯救苍生,或是惩凶除恶,若非我们彼此紧密合作,天底下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魂,增添多少不平事。

换句话说,一旦将来你成为天问阁的云从龙,便可以决定这个天问阁该是怎样的天问阁。”

小云从龙一听更是频频摇头,直呼:“这种事我干不来,我哪懂得怎么拯救黎民苍生,怎么惩凶除恶。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期望的那个人?”

乌赤金笑着对她说:“我们不是一直都心有灵犀吗?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或许不一定知道,但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每次都能猜个正着。

所以你放心,这不还有我吗?我会陪着你把这云从龙干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乌赤金对着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小云从龙这么说着,因而彻底勾起小云从龙的兴趣,就凭乌赤金的大名,哪个孩子不把他当神一样的崇拜,如今乌赤金亲自允诺要带着自己干好这个云从龙,聪明如斯,岂有不允之理。

乌赤金此刻想起当年的小云从龙,如今已蜕变成可以让自己一眼就能领悟千言万语的智者,心中不免欣慰莫名。

乌赤金对天地兄弟说道:“告诉云老板,我已经知道了,可以继续上路。”

云从龙对乌赤金的提醒的确是及时且必要的。霍西亭与高冷峻这两人的安危看似无关紧要,实是影响全局的关键,若没有一套面面俱到的方案,仅仅是见招拆招的急就章,或许会造成事后难以弥补的缺憾。

而刚刚在城外的那一幕景象,恰好勾勒出接下来各种以霍西亭为主轴的布局,这也让乌赤金与云从龙能分进合击的发展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计划。

在进城见到霍西亭后,乌赤金对现状颇为满意,自言自语的点头说道:“很好,比想象中的好。”

布依人不明白乌赤金所指为何,便问道:“好什么?从刚刚城外的一触即发,到现在城里的剑拔弩张,哪儿好了?”

“我原本还担心大王子造反失败,其他王子就会退缩,那么富满墩就可落得清闲,这么一来,我们只得另起炉灶。

眼下从城里城外的氛围来看,这把火明显方兴未艾,三王子与八王子看来并没死心,只要他们不死心,富满墩就没得清净,我们只要再加把劲、吹吹风,这把火自然就会再旺起来。”

布依人一时无法理解乌赤金所指,只能点点头,假装听懂了。

一旁的可人接着问道:“问题是,星月国主挡得住这些火势吗?”

乌赤金说道:“如果星月能彻底将大王子收服,霍神探又能将星月给收服,那就挡得住,因为大王子会帮星月挡下其他人,而霍神探能帮星月挡下富满墩。”

“师兄的意思是…?”可人不解的问着。

乌赤金高深莫测的说道:“关于霍神探为何能帮星月挡下富满墩,等云老板回来就可见分晓;至于大王子要怎么帮星月挡住其他人,这就要看霍神探了。”

霍西亭听乌赤金把这么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一时还没个主意,因此试着说道:“也许可以把火引到七色国,这几个王子除了鲲鹏国这个战场,还有另一个战场在七色国。”

“七色国?这些鲲鹏国王子争的是王位,他们去七色国能争什么?”可人不解的问着。

“因为他们在鲲鹏国已经没的争了,要争只能去七色国。

就像乌先生刚刚所说,只要国主能收服大王子,大王子就能帮国主挡下所有的王子,因为国主是名正言顺的王储和国主,而大王子则是嫡长子,这两个都一鼻孔出气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盼头。”霍西亭井井有条的说着。

“果然是多闻的高徒,眼光够毒。”乌赤金拍了拍霍西亭肩膀,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这把火引到七色国,至于该怎么引这把火,神探,你再说说看!”

“乌先生既然这么问,自然是有局大棋要下。

若是我来下这盘棋,就先想办法让六大家族自己先杀出个新国主,接下来就设计这个新国主对鲲鹏国宣战,理由就是鲲鹏国国师与众王子对七色国投毒,够名正言顺吧。

只要两国开战,富满墩就得源源不绝的烧钱,因为七色国现在穷得响当当,没钱打什么仗?

就算富满墩再怎么有钱,大业粮行再怎么家大业大,这个钱坑也是个无底洞,如此一来,富满墩就得拿出家底来玩,这就有机会掀开他的底牌。”霍西亭条理清晰的说着。

“搞得这么乱七八糟,后面怎么收拾?”可人不以为然地说着。

“我的想法和神探一样,如果不乱,怎么有机可趁?现在就是得想办法让两国开战。

唯一的差别是我没想让六大家族杀来杀去,眼下他们也没那个能耐,若真要杀来杀去才能选出新国主,只怕他们几大家族自己杀完了,到时也没力气对鲲鹏国宣战了。

我们只要想办法让他们推出共主就行了,关于这一点,眼下以三王子与八王子最有实力。

这两个人不但手握大军,而且又兵临七色国境,只要谁掌握了七色国,谁就有本钱叫板鲲鹏国。换句话说,三王子或八王子支持哪个家族,那个家族就是七色国未来的共主。

关于这一点,有钱有势的富满墩肯定搞得定,我们大可不必替他伤这个神。

再接下来是开战,两国肯定都是宣而不战,鲲鹏国有一半的边防是几个王子所负责的,尤其是面对七色国的主要边防,一个是三王子,一个是八王子,他们不可能真打起来,因为两边都是自己人。

关键是几个王子一定会藉由开战来向星月要钱要粮要兵丁,因为没钱没人就打不了仗,他们一定会借此对星月国主施加压力。”乌赤金深谋远虑的说着。

霍西亭更是兴奋地说着:“妙啊,乌先生。藉由开战军备的理由,让几个王子跳进预设的陷阱,这招果然是高招!

尤其我刚刚还觉得挑拨七色国打打杀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原来乌先生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动手。”

“我的责任是守护东牙山,东牙山的责任是守护万山诸国,岂有我自己扯起自己后腿的道理。”乌赤金笑着说道。

“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做?”凉风听的津津有味,是以兴致高昂的问着。

“接下来难度就高了。首先,就是在避免冲突的前提下收回所有王子的兵权。只要星月能将兵权收回,两国交战就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鲲鹏国对上一个羸弱的七色国,这个情况下,仗是绝对打不起来的。”

“那些拥兵自重的王子怎么可能把兵权交回去?”霍西亭问着。

“如果他们要不到钱,要不到人,就一定会拒不出兵,如果我是富满墩,我就会做此打算,并据以威胁星月。

只要你给钱给人,众王子就算不造反,也能裂地为王;要是不给钱不给人,众王子肯定是不张锣也不开灶,任由七色国步步进逼。

到时候,只要任何一个七色国士兵踏入鲲鹏国,就给了星月收回的兵权的借口。”乌赤金说道。

“为什么任何一个七色国士兵踏入鲲鹏国,星月国主就有借口去收回他们的兵权?这时局势不是更显紧张吗?”凉风疑惑的问着。

“因为抗命失职。只要操作得当,就能给他们戴上抗命失职的帽子,而且这个帽子大到足以收回他们的兵权。

不但如此,只要收回这些兵权,就等于将富满墩在鲲鹏国的势力解除大半,这么一来,就能加快国主完全掌握鲲鹏国的实权。”霍西亭点头说道。

“要是七色国不敢出兵呢?”凉风继续问着。

“七色国要是不敢出兵,我们就帮他出兵。这不过是个借口,我们有几百种方法让七色国士兵出现在鲲鹏国境内,高副将不也曾经伪装成七色国百姓大闹国主寿宴吗?”霍西亭信心满满的说着。

“没错,这就是接下来的剧本。神探,后续就看你了。”乌赤金说道。

“此话何解?”霍西亭不知乌赤金何以有此一说。

“刚刚我们讲了那么多,就是让你知道接下来怎么去辅佐星月国主。没人告诉他这些事情,他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付富满墩和那些野心勃勃的王子们?

之前不是说了,大王子得帮星月国主挡住其他人,而你,得帮星月国主挡住富满墩。”乌赤金笑着说。

霍西亭知道这是乌赤金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一旦星月或安老福采用自己的计谋,未来的霍西亭将不只是区区神探,更会是国之栋梁,星月的臂膀。

“乌先生不打算亲自对国主或安老侯爷面授此番机宜?”霍西亭问着。

“做为东牙国的疏礼阁主,我…”乌赤金一时失言,忘了自己此刻只是东牙国的通缉犯,哪是什么阁主,因而更正说道:“我不过就是个外人,你们鲲鹏国的事,鲲鹏国自己搞定就好,我就不掺和了。”

乌赤金真正的想法是,身为东牙国的疏礼阁主,怎么能在背后唆使鲲鹏国与七色国的纷争呢?要搞也是你们自己去搞,我出点子,你们出人。

“另外,我还有别的战场,富满墩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鲲鹏国与七色国的战场固然能一定程度的牵制住他,却不能让他束手就擒。

我还是得想办法绕到他的后面,绕到他看不见我的地方,去给他致命的一击。

而那个地方肯定不是鲲鹏国,依目前情势来看,这地方多半是在七色国,因此我不会留在鲲鹏国,这个辅佐星月的大任自然只能交到你的手里,神探,可以吗?”乌赤金继续问着。

“我一定全力以赴。”霍西亭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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