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星跟着霍西亭、玄路步出广佛寺,随即对两人说道:“杜某有职务在身,就不远送了,要是释尊金佛与少主能在四月初八回到大觉禅寺参加浴佛大典,杜三星肯定快马加鞭赶回去向两位当面致谢。”
玄路闻言问道:“这广佛寺你们都足足守了两天两夜,该找不该找的你们也该找遍了,既然里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死守着它呢?”
杜三星神神秘秘的回头确认身后的广佛寺没人跟出来,于是靠近霍西亭与玄路两人,低声说道:“我们还是认为少主仍在广佛寺里,尤其寅六和尚刚刚露的那一手功夫,摆明了是在告诉我们少主就是让他给藏了起来,而且就是藏在广佛寺里。”
玄路立即问道:“既然如此,刚刚你怎么不当面跟寅六和尚说?让寅六和尚把寿德王子交出来!”
杜三星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这么简单,国主至于请两位来广佛寺帮忙找人吗?我们至于在这里守了两天两夜还走不掉吗?
除非我们有十足的证据,否则寅六和尚肯定是死不认帐,刚刚你们也见识过了,那家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玄路继续问道:“早些时候,你就说过你怀疑寿德王子仍在广佛寺里,那时你可不知道寅六和尚有这能耐,当时你又是凭什么这么怀疑呢?”
杜三星为难的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们几个贴身侍卫都一致认定少主应该还藏在寺里,他们现在就等着我们放弃对广佛寺的监视,便能好整以暇地把少主转移到其他地方。”
玄路不解的问着:“转移?你一直提到寿德王子会被他们转移,你所谓的他们是谁?是广佛寺武僧吗?是寅六和尚吗?
他们为什么要将寿德王子藏起来?寿德王子是不是跟广佛寺的武僧早有过节?他们又要将寿德王子转移到什么地方?”
面对玄路一连串的问题,杜三星为难的说道:“是不是广佛寺武僧,一时我们也不好说,这无凭无据的事,我们可不好乱说。
至于有没有过节,我们不过就是侍卫,做好分内事就行了,主人家的事我们可不敢多问。”
霍西亭听杜三星所言,明显有所隐瞒,是以意在言外地问着杜三星:“杜统领,我们这会回去,该对敦品国主如何回复呢?
是说我们在广佛寺里一无所获,还是依照杜统领的讲法,说寿德王子此刻应该是被广佛寺武僧藏在寺里,伺机要将他转移出去呢?”
杜三星没想到霍西亭竟会有此一问,低下头稍做沉思,随即说道:“神探该怎么回复就怎么回复,这是国主对你的请托,我们可不好有任何想法。”
霍西亭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赶回大觉禅寺,杜统领一切小心。”
霍西亭不让杜三星再有多做解释的机会,便草草结束彼此的对话,转身找到领着自己前来广佛寺的那个黝黑侍卫,让他派车将自己与玄路送回大觉禅寺。
霍西亭与玄路在车上各自不发一语,两人对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各有解读,他们得在回到大觉禅寺前理出头绪,毕竟马上就得再次面对敦品国主,他们必须想好怎么给出一个合理又适当的交代。
虽说是敦品国主主动找上他们,没想到途中却不断有意想不到的情节发生,不但个别问题越滚越大,就连敦品国主本身也垄罩在一片谜团之中,这会儿要回去面对敦品国主,据不据实以答都让霍西亭为难。
玄路首先开了口:“师兄,你刚刚在广佛寺怎么不继续搜查下去?我们只看了前殿的净土宝殿与后殿的大雄宝殿,寿德王子所住的东侧寮房与三十六位护法僧人所住的西侧寮房,我们可都还没看过,还有…”
霍西亭打断了玄路的问题,直接说道:“首先,尽管是敦品国主请托我们来查案,可不代表我们就非得破案不可,他要是利用我们来搞事,难道我们就傻傻地让他当枪使,傻傻的去捅马蜂窝吗?
答应敦品国主的请托,那是给彼此一个面子,可千万别保自己给绕进去了。”
玄路不解的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你没发现刚刚的广佛寺,就是一座修罗场,两军对阵,战况胶着,只要我们再往里面多走一步,就会闯进他们对峙的战场,原本相持不下的局面,便会因我们的闯入而失去平衡。”霍西亭说道。
“所以寅六和尚在那里突然现身,就是要阻止我们误闯禁区?”玄路对应的问着。
“不只是寅六和尚,杜三星也想阻止我们。敦品国主让我们过来协助查案,杜三星只能勉为其难的配合,心里却不希望我们真的参与此案。
他藉着我们主动问及广佛寺武僧,顺势迫使寅六和尚现身,两人还联手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戏,有意无意的让我们发现大雄宝殿后的剑拔弩张,然后知难而退。”霍西亭说道。
“师兄果然是师兄,这部份的猫腻我竟然没看出来。”玄路惋惜的说着。
“你呢?你又看到了什么?”霍西亭问着。
“我是因为在那广佛寺里,自始至终除了杜三星这个人以外,既没发现广佛寺那三十个武僧,更没发现寿德王子其他几个贴身护卫,这才开始怀疑。
照道理来讲,此刻广佛寺外人山人海,大家都想知道释尊金佛为何迟不现身,身为释尊金佛护法的广佛寺武僧,自然是首当其冲,没有理由完全避而不见。
尤其广佛寺不许外人进出,更没有理由不安排任何人在前庭把守。不仅如此,前殿后殿空无一人,放着大半座广佛寺唱空城计,连我们这两个陌生人进到广佛寺,竟然没半个武僧前来问候,这一点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还有那寿德王子的贴身侍卫都到哪去呢?既然他们要守在广佛寺严防寿德王子被转移出去,何以在这种时候却让前殿后殿门户大开?
大雄宝殿后面除了寮房与食堂外,可是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们一大群人都躲在食堂或寮房里,像黄花大闺女一样的不敢见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大雄宝殿后面,有着让他们双方都走不开身的理由,这让他们不得不守在大雄宝殿后面互相制衡。
而寅六和尚的突然现身,便是要阻止我们撞破大雄宝殿后面暗藏的秘密。”玄路说明着自己的观察与判断。
“观察的好,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道我为甚么不愿意更进一步的调查?”霍西亭刻意问着。
“我来猜猜。师兄应该是不想惹祸上身,要是把一切都看清楚了,只怕就更难脱身了。
我们不过是来参加浴佛大典的宾客,几天的盛会结束后,便可拍拍屁股打道回府,师兄不想被无关紧要的琐事给缠住,是吗?”玄路试着说明。
“你猜对了一半。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成为他们之间矛盾的替死鬼,广佛寺做为顶上国王室的家庙,发生了这样的事,有什么理由让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来介入?
肯定是他们自己的官府衙役有所不便,如果连一国之主都有不便之处,可想而知,这件事一定是件会带来麻烦的事。
另外,这广佛寺外头就是成千上万的各地信徒,要是我们在里头被栽赃嫁祸,那可是插翅难飞的事,我可不想给星月国主惹上这个麻烦。”霍西亭细心的解释着。
“没错,感觉就是敦品国主刻意要我们来插手这件事。尤其是稍早在大觉禅寺的斋宴上,他刻意安排师兄坐在自己身边,当场多的是各国国主或王储,有什么理由非要请师兄坐在那么重要的位置?”玄路怀疑的说着。
“你再说说敦品国主为何要找我们来插手此事?”霍西亭想从玄路这边听听意见,好做为接下来面对敦品国主如何开口的参考,玄路尽管年轻,但是总能突发奇想,不按排理出牌往往能打出好牌。
“师兄,我心里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总认为敦品国主既不是和寿德少主同一阵线,也不是跟广佛寺的武僧站在一边,他反而更像是对峙中的第三方,想借着我们去破坏现有的相持局面。
一方面敦品国主好像不太敢得罪广佛寺武僧,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介绍了广佛寺武僧,然后说释尊金佛与寿德王子的失踪,一定与广佛寺武僧无关。
但是你听那杜三星所说,寿德王子的失踪,根本就是广佛寺武僧干的,敦品国主为何要帮他们掩饰呢?
另一方面敦品国主好像也管不住寿德王子,很明显的寿德王子并不想让敦品国主知道实情,敦品国主也不想一纸命令就让寿德王子乖乖听话,你说这敦品国主的立场是不是尴尬的紧?”玄路试着阐述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好极了,我原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敦品国主与寿德少主应该是同一阵线,但是我刚刚想了又想,敦品国主很可能与寿德少主是各有立场。
敦品国主不愿亲自涉入此事,所以才绕了一圈,请托我们来帮忙;寿德王子则是不希望敦品国主插手,所以不让他的侍卫对敦品国主据实以报,双方摆明了都是在演戏给我们看。
你说他们父子俩不是同一阵线,他们似乎又彼此关心,彼此替对方着想,这件事着实太多古怪。”霍西亭解释着。
“师兄,如果我们现在选择悬崖勒马,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对敦品国主、寿德少主、广佛寺武僧会有什么影响?
你想想,何以杜三星三番两次的告诉我们少主还藏在广佛寺?我们可是敦品国主找来的帮手,他若想让敦品国主知道实情,直接呈报就好了,何必透过我们呢?
这表示寿德王子并不想让敦品国主知道实情,但是寿德王子的侍卫却希望敦品国主知道,他们在明面上不敢对敦品国主明说,只好透过我们来传话。
敦品国主多半也知道杜三星回报的不是事实,所以他才刻意让我们插手,而不是让自己的官府衙门去查案。
他希望我们糊里胡涂的去撞破发生在广佛寺的对峙,而不是真要我们去找到寿德少主,因为寿德王子压根就没失踪。
换句话说,这个对峙,或许是寿德少主想要,却不是敦品国主想要的。
如果我们现在选择撒手不干,敦品国主就无法阻止寿德少主,接下来的局面就会朝敦品国主所不乐见的方向发展。”玄路试着理清思绪。
“那可不行,敦品国主都已经当面跟我亲自开口,我也直接答应了他,敷衍了事或许可以,撒手不管却万万不可。”霍西亭摇头说道。
“还有一点,会不会他们只是希望透过我们来帮他们传递消息?
事实上,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释尊金佛失踪或是寿德少主失踪这回事,他们只想透过我们的出现,来传递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玄路异想天开的说着。
“不无可能。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刻意不想涉入此案,因为陷阱太多,沾惹上哪一边都不是好事,最好就是一问三不知,时间到了拍拍屁股走人。”霍西亭无奈的说着。
“话虽如此,若是敦品国主有意把师兄拉下水,师兄摆脱得了吗?”
“所以我刚刚一路都在想,待会见了敦品国主要跟他说些什么,毕竟这一趟路走下来,不但没帮敦品国主解决问题,反而发现更多问题,尤其是现在连敦品国主本身都成了问题。”霍西亭无奈的说着。
“师兄到底想好怎么跟敦品国主说了吗?”玄路问道。
“还没。”霍西亭摇着头。
霍西亭继续说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要是处理不好,我现在可是代表星月国主,代表鲲鹏国的使臣,这是要出乱子的。
姑且不说广佛寺的武僧,就说敦品国主与寿德少主他们俩之间若有嫌隙,而我们却卷入其中,那犯的可是大忌,我们谁都得罪不起,谁也不该得罪。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回报敦品国主,查是查了,但是一无所获,辜负了敦品国主重托,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玄路一边接着霍西亭的话,一边反问着霍西亭,然后自问自答的说道:“只是师兄不甘心就这么擦身而过,是吧?”
“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甘不甘心?就是自己既然应了敦品国主的求助,总不好什么忙都没帮上,毕竟场面上不好交代。”霍西亭辩解着。
“是这样吗?要我说,师兄此时心里可挣扎了。首先,这个案子怎么看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案,师兄既然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身为神探,岂有如此暴殄天物的道理?
其次,为什么敦品国主谁都不找,甚至连顶上国自己的官府衙门都不用,偏偏就独钟师兄一人?
想必是敦品国主认定只有师兄能帮他搅这个局!究竟是师兄的能力、人品、经验可以替他搅局?还是师兄的身分、威望、或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可以替他搅这个局呢?我想,师兄肯定更想知道这个答案吧。
最后,这更是关键中的关键。这个不受敦品国主与寿德少主控制的广佛寺,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在顶上国已经默默存在了几十年,除了神通广大的释尊金佛外,还有那群神秘莫测的武僧!
师兄你说,这种情节是不是很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你说这味道闻起来,跟当年大业粮行的富满墩以及五圣教的雷娘子是不是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个让师兄眼睛为之一亮的寅六和尚,你说他不就是个小和尚,怎么说起话来总是老气横秋?就像个久经风霜的老头子?
偏偏他讲的话又有些道理,你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不反驳又吞不下这口气!”
霍西亭苦笑两声说道:“就属你鬼灵精怪。没错,我的确放不下这个案子,这案子仿佛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正因为如此,这更像是一个坑,一个引君入瓮的坑,所以我只能转身就走,要是发现得更多,到时候只怕想脱身也脱不了身。”
玄路挖苦的说道:“师兄,都说了这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坑,就算你现在能躲得过去,难道那敦品国主就不会继续追来?
我要是敦品国主,我就随便编个理由去找星月国主要人,不管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师兄撞破了什么释尊金佛的秘密,总之,我肯定会去找星月国主借将,让你不得不来顶上国帮他搅和这个局。”
霍西亭看着玄路幸灾乐祸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我看你反而比我还要兴致勃勃?这可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坑,不是为你吧?”
玄路笑着说:“那有什么不一样!师兄的坑就是我的坑,当初师父让我跟着师兄历练,不就是要我陪着师兄到处去踩坑吗?”
霍西亭无奈地对这个心爱的小师弟说道:“也好,就当师兄陪你玩的这一把,也当你陪师兄踩这个坑,我们俩好好想想怎么对敦品国主回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