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额角的红色是抹不掉的，是与生俱来的。
盖住这一抹红色，他整个人便显得无比圣洁，比刚刚还要让人不敢侵犯，不敢靠近，可是，手一松，露出了这一抹红色之后，他身上又多了一股亦正亦邪的气息来。
姬黎的手有些儿颤抖，终是缓缓地附身下去——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体内那股不受控制地悲恸涌动，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人当场死在了她的面前一样。
嬴川予的容颜的确是让人看了一眼就无法忘怀的，之前的姬黎一直没有办法看清楚嬴川予的长相，现在看清了，除了想哭还是想哭。
但好在，她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这个人的，收敛了些许，她把手收了回来，问向装死的紫金王蛊：“你今天又想跟我说些什么。”
紫金王蛊没动，姬黎也难得有了十分的耐心。
嬴川予的冰棺散发着的冷气十分骇人，也可能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一个没有了神识的人肉身不至于腐烂。
她伸手摸了摸冰棺，只觉得手指头都差点被冻下来了，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又有法力护身，说不定真要在这小小的冰棺上面丢人。
“还不说吗。”
紫金王蛊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嬴川予冰棺之下，却有一个小盒子慢慢出现。
紧接着，紫金王蛊飞了出来，围着那个小盒子盘旋。
姬黎一手将他扫开，打开了那个小盒子，瞬间就有一道亮光让她险些睁不开眼了：“什么情况。”疑惑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完，就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影像。
却是跟冰棺中那人一般无二的容颜，只不过，相比较于嬴川予此刻的生冷不仅人，影像中的嬴川予显得温和许多。
姬黎知道这是什么神通。
看来当年的嬴川予也是怕自己醒不过来了，或者永远陨落，这才给后人留下了这样一个留影，竟然拘着自己残余到几乎不剩下下什么的魂力等人来开启。
不得不说，的确是有魄力。
这道留影，不是记载过去发生事情的，而是随着主人，却又有着自己思考的一个独立个体，尽管不久之后也会消失在这天地间，但姬黎的心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无双——”嬴川予的眉眼因为他的笑容显得无比温和，仿佛看到姬黎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姬黎却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更想哭了。
“别哭。”嬴川予说，“你什么时候也像那些小辈一般哭哭啼啼的了。”
姬黎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才一千多岁。”我还是个孩子。
嬴川予却笑得眉眼更弯了：“那我岂不是也只有一千多岁？”
姬黎哼哼了两声，显得有些傲娇，这虽然只是一道留影，却让她异常地想要靠近，也许这就是来自于曾经一体的羁绊吧：“你都活了几万万年了，还敢假装一千多岁的小孩。”
嬴川予在她面前没有架子，尽管眼前的姬黎看来跟记忆中有了太大区别，但那又如何，时间在变化，所有的事情也在发生着变化，姬黎看起来跟以前不同又有什么关系。
尽管她看起来再弱，她也是他的无双，他不可或缺的无双。
世人皆爱称她姬黎，他却颇爱她尊号。
无双，无双。
他的无双。
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你我本是一体，你是，我自然也是。”
姬黎耳朵微微一红，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无双，我叫姬黎。”
“这名字倒是跟以前的一样。”嬴川予漫不经心道。
姬黎倒是开始好奇：“你是说，我以前也叫姬黎吗。”
“是啊，没想到，你轮回——”不对，嬴川予皱起了眉毛，无双没有经过轮回。
那她现在——
嬴川予第一次露出了不太冷静的神色来，目光灼灼盯住了姬黎，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嘴唇微微哆嗦着，竟然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作为嬴川予留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道留影，他就算是称之为嬴川予“回光返照”也可以，自然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
可正是因为清楚发生了的事情，他这才止不住地觉得讶异。
他原本以为姬黎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早就进了轮回，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当初的姬黎，没有经过轮回的“污染”，她还是那个原本的姬黎。
她就是当初的无双妖帝。
是什么改变了他们一开始了的决定，是什么改变了姬黎的处境。
他用仅存的一丁点儿能量查探姬黎的情况——也幸亏是姬黎信他，不然就是轻微反抗一下，都足以让这道虚弱的留影受到严重的反噬直接消失。
嬴川予这一查便是止不住的惊讶。
姬黎体内的能量也没有消失，他原本以为，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会随着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的慢慢推移而渐渐“式微”。
但姬黎体内的那些能量却没有受到一点点侵蚀，像是被保护得很好一样，封印起来，她虽然暂时动用不得，但是总有一天等她收回了所有的记忆，找到了开启封印的关键，她就能够收回那些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是曾经让天道都要忌惮的力量。
或者说天道又如何，曾经他们二人降临的时刻，天道还没有出现呢。
想到这里，嬴川予难免有些黯然。
他不是害怕离开，他活了这么些年，其实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得到过，也没有什么稀缺的，他比大部分人都要圆满。
他只是觉得可惜，他的无双……他离开之后，他的无双便是孤零零的一个。
再也没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也不知道后来才被孕育出来的小崽子们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尊重她。
也许他们不会，但一定会在她的拳头下低头。
想到这里，嬴川予又不禁弯了弯嘴角：“你体内蕴含着一大股能量，之前有人帮你把它封印了起来，现在你已可以慢慢解开这个封印了。”
“会有生命危险吗。”
嬴川予摇头：“但有件事我得提点你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本不欲说得太清楚，但他又担心说不清楚的话，姬黎也听不明白啊。
没想到，姬黎的反应的确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死的吗。”
嬴川予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是，也不是。”既然过去的事情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他也不该把他拘在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里。
嬴川予说得含糊，姬黎却不想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只是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在这三千小世界里，时常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每次到了最后才找到机会恍然大悟。
“过去的事情了，不说也罢。”
这话姬黎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过去的事情不听也罢，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搞清楚，现在是我在给你找灵魂碎片。”
嬴川予看着她，表情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模样来。
当年身死魂消，他除了留下这一道留影之外便没有做过其他措施，没想到，经年之后，姬黎打开了这个留影，又告诉了他这么震撼的消息。
他当年那般决断，竟然还有机会留下灵魂碎片！
他以为自己是魂飞魄散了。
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但嬴川予却没有多激动，他的目光落在了姬黎不耐烦的神色上：“也许你不该插手这件事情的。”
他死了，换姬黎独活。
再来一次，他也依然是这个选择。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姬黎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还是没有想过要放弃他。
姬黎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原本的能耐，她也还是在为他奔走。
想到这里嬴川予有些羞愧。
只不过，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姬黎以前那些堪称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禽兽不如的想法还能不能感动得起来。
做到这个程度，对嬴川予而言就够了。
他不想看着姬黎再重新涉入危险之中。
既然已经有人负重前行了，那她只管岁月静好就行。
他这人嘴笨，在姬黎面前时常说不出来感动人的话，像这种肉麻的话语，他更是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
有些人说得少做得多，说的就是嬴川予。
“晚了。”姬黎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我都已经找回来那么多灵魂碎片了，说不准你明天就要当着我面复活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嬴川予不懂她的恼怒。
但他当年跟姬黎共生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有些时候，姬黎的火气是无由来的，也许某天发着呆也能跟他生气。
所以此刻他很是理智地选择了沉默。
好在姬黎的脾气总是来的快也去得快。
如今，她也是当初那个习惯。
嬴川予幽幽地开口：“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涉入危险之中。”
“有谁比我更危险的吗？”
嬴川予：“……”好像还真的没有。
当年她就是公认的世间最凶，没有人能够比她危险，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没有谁能够超过她的吧。
嬴川予暗暗想道，却没有注意到姬黎的眸子显得越发恼怒起来。
在她的眼里，嬴川予就是不想搭理她！
她这些日子都是为了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