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波斯北部小城布尔萨,埃米尔酒店。
今天是个大晴天,明明才4月,却变得异常的热,毒辣的阳光照在身上,跟鞭子抽似的,火辣辣的。
昨天雨后,城东的比莱吉克山离奇的燃起大火,腾起的黑烟,把半边天都笼了,整片山脊都被烧秃了。
现在火虽然已经熄灭,不过整座山都被横枪实弹的官兵围了,据说是正在搜索纵火犯。
更过分的是,连布尔萨的城区也被戒严了。
街面上,不时有官兵和军车呼啸而过,尤其是埃米尔酒店附近,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如此风声鹤唳的场面,搞得人心惶惶,加上太阳又毒,所以没人出来走动,街面冷清的像座空城。
此刻,埃米尔酒店顶楼套房的阳台上,杜蔚国正半躺在藤椅上,整个人都陷在凉棚的阴影中。
手边的小几上,摆着香烟,咖啡,水果,点心,报纸之类,看起来像极了正在享受下午茶的富豪,格外惬意。
只是离近了才能发现,杜蔚国正在发呆。
双眼空洞无神的望向远方,手里夹着的烟蒂,眼瞅着都快烧到手指了,他却毫无察觉。
“杜大,你躲在这发什么呆?”
胡大姑娘风风火火的推门走了过来,抬手打掉他手里的烟蒂。
“哦,没什么,就想静静的坐会。”
杜蔚国搓了搓手指,他的声音发闷,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杜大,那大洋马还行,关键时刻能拎得清主次,知道自己应该站哪头。”
胡大姑娘说的雷娜,刚才,她几乎全程替杜蔚国代言,答对了五处的加文以及波斯国情局的穆斯塔法。
后来,还连哄带吓的把他们赶去山上堪称现场,这才换来杜蔚国的片刻清净。
“嗯。”
杜蔚国依旧半躺着,垂着眼眸,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没有说话的欲望。
胡大姑娘坐在另外一张藤椅上,故意打趣道:
“咋这么蔫呢?杜大,都到波斯了,也算我的地头了,咋样?要不要帮你安排点富有当地特色的小节目?”
她挑了挑眉:“让你充分感受一下异域风情。”
杜蔚国在心里冷嗤道:
“波斯能有个屁的特色节目?无非就是烤肉,沐浴,肚皮舞,胡大姑娘说的小节目,应该就是第三样了。”
“丫的,白花花的五花肉抖啊抖的,有什么看头?老子还是更喜欢拥有人鱼线的小蛮腰。”
杜蔚国心中暗忖,兴趣缺缺的摇了摇头:
“没心情,胡大,你陪说说话吧。”
“行吧,那你想说啥?”胡大姑娘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随便,说啥都行。”
胡大姑娘从托盘里拈起一颗暗紫色,看起来格外饱满,还挂着水珠的大樱桃,丢进嘴里。
“杜大,这边的樱桃相当不错,你尝尝?”吐出果核后,她给杜蔚国递了一颗。
“不吃,没胃口。”
杜蔚国下意识的挠了挠头,这是他心烦意乱时的习惯性动作。
胡大姑娘把手里的樱桃放下:“怎么?心烦?”
“嗯,很烦。”
说真的,杜蔚国这会的确很烦,说是郁火中烧也不为过。
之前在沙忒光明山,他冒着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风险,好不容易解决掉大菠萝危机,嘎了躲在暗处搞风搞雨的雷纳德。
之后又赶去非洲,经历了几番血战,灭掉了难缠的三圣灵,也弄死了灰鲸和蚂蟥。
本以为能迎来一段安稳时光。
万万没想到,处境依旧一团乱麻,甚至比以前更乱了。
为了追杀马萨尔和雷纳德,彻底抹杀隐患,杜蔚国是下了血本,动用了洪荒之力的。
同时调动了毛熊,花旗,英吉利,天竺,沙忒,阿曼,业门,整整七国之力。
这其中,还包括后世五常里的三席,也是眼下全世界排名前三的最强国。
搞出这么大阵仗,布下了天罗地网,结果最终还是被马萨尔这老比登逃之夭夭了。
事后,杜蔚国越想越不对劲。
现在他严重怀疑,这老逼登八成是被人救走的,雷纳德这卤蛋精虽然没了,但是依有人在暗中帮他。
而且,这人的能量或者说本事还相当大。
至少不次于雷纳德,而且他藏得更深,手段也更隐秘。
否则,马萨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逃跑的时间节点拿捏的那么精准,如有神助。
如果说马萨尔,以及在躲在暗处帮他的新敌人,只是未来的隐患。
那么这群专门搞祭祀,会“请神”的斜教徒,就是横亘在眼前的腹心大患了。
这些家伙的手段诡谲,饶是见惯了风浪的杜蔚国也十分忌惮。
首先,他们居然能鼓捣出具有禁空效果的迷雾结界,光是这一条,就已经相当牛皮了。
脑子恢复清明后,杜蔚国反复认真复盘过,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现在的瞬移能力才刚刚升级过,连特么月球都去得,丫的,连大气层都突破了!
杜蔚国有种感觉,如果现在的他,重回当时的骷髅岛,应该可以凭瞬移直接脱离。
然而,这么牛皮闪闪的能力,却破不开这些家伙搞出来的区区迷雾,直接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再加上迷雾对他视力的限制削弱,最后只能被老老实实被困在方寸之间。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
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能“请神”,召唤出高纬度生物的意识投影,虽然只是投影,依旧强得令人绝望。
之前,要不是系统爸爸及时救场,估计杜蔚国现在都已经凉凉了。
这才是真正让他忌惮甚至是畏惧的手段,这些家伙既然能请出“神灵”的意识投影,保不齐也能召唤出它的本体投影。
回想起那个闯入意识中,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莫名存在,杜蔚国就感觉脊背发凉。
最后一点也很关键,这些斜教徒行事残暴,百无禁忌。
为了引杜蔚国入瓮,英吉利的总督和准将说杀就杀,为了对付他,几千条无辜的人命也说屠就屠。
这些畜生根本就没有底线,比杜蔚国之前遭遇的所有敌人都凶,都狠。
按他们的做事风格,杜蔚国简直处处都是都是破绽,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攻击他的任何一个地盘,防不胜防!
总结一下,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麻烦就像欲望一样,永无止境。
“丫挺的!”想到这里,杜蔚国暴躁的骂了句。
见他这幅颓丧模样,胡大姑娘又好气又心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劝慰道:
“杜大,我知道你烦什么,这群突然钻出来的家伙确实有点难搞,但是没办法,咱们现在也只能见招拆招。”
“正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既然已经选了这条不归路,就只能迎难而上,面对一切突如其来的挑战。”
“唉~”杜蔚国喟然长叹。“不归路,还真是恰当。”
拉过胡大姑娘光滑如玉的柔荑,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语气惆怅又无奈。
“胡大,道理我都懂,可是凡事总得有时有晌吧?这特么可到好,就没须臾停歇的时候。
你最清楚我了,自从离境,敌人仿佛无穷无尽,从各个角落钻出来,我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厮杀。”
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重,带着深深的倦意。
“胡大,我累了,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的恶意包裹着,难道真像你说的,像我这样的异类,不容于世?”
胡大姑娘静静的听他说完,并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话:
“杜大,你现在走的,是条从没人走过的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条路最后将通向何处。”
“但是!”
说到这里,她的话锋一转,斩钉截铁:
“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孤身一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生死不离,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杜蔚国很感动,但是他却只回了一个字:“好。”
正所谓重诺轻言,一个字也就足够了。
听见他的答复,胡大姑娘笑了,眼波流转,恰如百花同时绽放,美的摄人心魄,杜蔚国也不由心神摇曳。
不料,就在此时,胡大姑娘却突然变化了话题:
“行了,杜大,现在可不是垂头丧气,悲春伤秋的时候,这些邪门的家伙,如今可正在我的地头上蹦跶呢。
我可不想这些畜生跑到波斯东也屠几个村子,你是大掌柜,你得赶快拿个章程出来。”
一听这话,杜蔚国瞬间泄气,重新瘫回到藤椅上,摆出一副痞赖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
“我有啥章程?现在连人家的跟脚都不清楚呢,你都说了,波斯是你的地盘,这样,你定章程吧,我听你的令!”
“真的?”胡大姑娘的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嗯,真的。”杜蔚国铁了心想摆烂。
“好!”胡大姑娘点头,她的身上升起一股莫名的睥睨气势。
“杜大,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从现在开始,我的话,就是你的意志。”
“你手上的所有人力和资源,我都可以随意指挥调遣,连你本人,都得听我的命令。”
一听这话,杜蔚国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明显迟疑了,这话,他还真不敢应。
要知道,他现在的基本盘可是很大的,不,应该说大的吓人才对。
港岛,暹罗,三角地,奎亚那,波斯,东瀛,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控制的地盘和产业之外,他还间接掌控着近十万兵马。
奎亚那就没停止过扩张部队规模,目前总兵力已经近7万,暹罗的雇佣军也已经过万,还有胡大姑娘手里,也攥着至少几千条人枪。
这还只是杜蔚国麾下直属的武装力量。
如果再算是三角地孔卡,曼谷唐从龙手下的武装骡队,至少还能多出几万兵马。
除此之外,杜蔚国手下还有嫡系的煞神众,臣服的克格勃,共济会,以及欲求欲予的军情六处,兄弟会。
不知不觉间,杜蔚国的手里已经掌控了一股庞大无比的力量,足以移山填海,改天换地的力量。
胡大姑娘这婆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心比天高,关键她的手腕也足够高。
如果这股力量完全被她掌握在手里,难保她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说来也怪,跟胡大姑娘相处,杜蔚国总能隐约品味到帝后之间所独有的关系。
那种彼此互相依赖,却又互相防备的别扭感觉,就很离谱!
胡大姑娘洞彻人心,只看脸色,就猜到了杜蔚国内心的小九九。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
“放心吧,我只调遣波斯境内的事情,追查那些搞祭祀的怪胎,不会动你那些莺莺燕燕的。”
杜蔚国被戳中了心事,表情有些讪讪的,非常浮夸的笑道:
“哈!胡大,你这是说啥呢?我当然信得过你,咦,雷娜怎么急匆匆的跑上来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在他的透视视野中,套房外的走廊里,雷娜正快步跑来。
这非常反常,雷娜这婆娘一向有眼色,也很有自知之明。
尤其当上了小阁老之后,整天在伦敦跟那些老狐狸泡在一起尔虞我诈,变得更加世故练达。
她非常清楚自己跟杜蔚国之间的关系,定位清晰,情妇,炮友,兼战略合作伙伴。
而胡大姑娘呢,就算不是杜蔚国的大房,最次也是老二,有家花在,她这“野花”自然有多远躲多远才是。
再者,雷娜也是真怵胡大姑娘。
话说她们这些特务职业的,满脑子都是不能见光的秘密,谁见着能抠脑子的存在不哆嗦?
所以,每每只要有胡大姑娘在场,雷娜都会老老实实的退避三舍。
如今,明知道杜蔚国和胡大姑娘两个人正在“独处”,甚至还有可能正在做亲密的事,她却依旧不管不顾的跑来。
杜蔚国站起身,脸色也沉了下来,麻痹,大概率是又出事了,还特么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果然,他才拉开房门,雷娜的第一句话就是:“卫斯理,出事了!”
杜蔚国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沉声问:“什么事?”
雷娜的语气异常凝重:“就在刚刚,开塞利突然爆发了瘟疫。”
“瘟疫,什么瘟疫?”一听这个出事的城市,杜蔚国的脸色更黑了。
开塞利位于波斯东,是胡大姑娘的地盘,也是她旗下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同时,也是她平时驻留的地方。
应该算是她的“老巢”。
很显然,这场“瘟疫”又是冲他来的,算算时间跟路程,大概率就是那群逃走的“斜教徒”搞出来的事端。
雷娜摇摇头,她的脸色有些古怪,眼里还闪烁着难以隐藏的忌惮:
“不清楚,这种瘟疫之前从没出现过,主要的症状是发病者先是高烧晕倒,苏醒后就像失去理智了一样,疯狗似的噬咬视野内的任何人!”
“然后,被咬的人也会发疯?”
“是,被他们咬伤的人,很快也会高烧晕倒,随即就会发病!”雷娜的声音有点抖。
“很快是多快?”
“大概15分钟到半小时之间。”
“这件事发生多久了,具体的规模有多大?”杜蔚国咬着后槽牙问道。
“大概3小时前,开始在中心医院大规模爆发。”
“目前,我还没有掌握确切的发病人数,但预计不低于千例,而且,这个数字正在快速增加。”
不难看出,升官之后的雷娜,业务水平明显上了一个台阶,了解情报非常全面,几乎没有遗漏。
“这些发疯的人,到底是苏醒还是复活?”
胡大姑娘冷冷的声音响起,此刻,她的面若寒霜,语气更是凛冽如刀。
“啊?胡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雷娜终于卡壳了,被这个超纲的问题问懵了。
“我的意思是,那些发疯乱咬的人,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雷娜结结巴巴的回道:“应,应该是活,活人吧。”
就在此时,胡三几步迈过楼梯,风驰电掣般的跑了过来,嘴里大声喊着:
“老五,妹夫,家里出事了!”
胡大姑娘虽然算得上开塞利的地头蛇,甚至是土皇帝,但毕竟还是草台班子,尤其是情报系统,比不上军情六处这种专业机构的效率。
胡大姑娘狠狠的剜了胡三一眼,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杜蔚国。
“看啥啊?赶紧出发!雷娜,有飞机吧?”
“有,已经准备好了!”
一刻钟后,6架山猫直升飞机朝着西南方向疾飞而去。
“穆斯塔法,离开命令当地军警,全城戒严,任何人不许上街,也不许出城进城,发现疑似病患,立即击毙!”
直升机上,杜蔚国对着穆斯塔法命令道,语气冷酷。
穆斯塔法这家伙军人出身,打过仗,性格刚毅,是个硬骨头,板着脸拒绝道:
“卫斯理先生,开塞利的情况不明,我目前也没收到上级的命令,所以~~”
杜蔚国粗暴的打断道:
“闭嘴,你马上直接联系你的上级,不,直接联系总统吧,告诉他,按我说得做,否则,你们波斯马上就要换一任总统了。”
面对如此露骨的威胁,穆斯塔法瞬间勃然,不过还没等他发作,就被一股彻骨的寒意裹住了。
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冰封了一样,别说出声了,甚至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此刻,杜蔚国是真的动了杀心:
“我是不是好脸给多了,作为国情部的二把手,难道你从来没研究过我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实现不了的大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