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再次挡开罗锐的手,像是疯了一般呐喊:“他们,他们……”
会议室外面,方永辉听见响动,立即冲了进来。
“罗大!”他手摸在枪托上,但看见刘勇此刻的状态,他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勇像是溺水之人,双手紧紧拽住罗锐的手腕:“跑啊,快跑,小杰,他们追上来了。”
“没事,没事,你很安全,我是警察,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罗锐一边安慰,一边向方永辉招手。
两个人费力的把刘勇扶进椅子里。
这时,岳文挎着手提包,漫不经心的迈进会议室。
她皱着眉,看向田光汉手上的打火机。
“你抽烟了?”
“啊?”
田光汉把手里的打火机举起来:“是,他一看见火就发疯了?他这是怎么了?”
岳文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鬼知道,反正我和他结婚后,我才知道他怕火。他不允许家里出现打火机,就算我做饭,他也不敢进厨房。”
“他没告诉你原因?”
岳文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胸膛:“估计是被大火烧过,他胸口整个皮肤都是疤痕,难看的要死。”
罗锐问道:“你也没问过他的父母?”
岳文撇了撇嘴:“我问过,他们说我老公小时候遇到了火灾,不小心把自己烧伤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这个女人和刘勇没有一丁点儿感情,她嫁给对方,完全是为了钱来的。
见到自己老公这副模样,她不仅不关心,而且脸上的表情全是嫌弃。
罗锐叹了一口气,看向刘勇。
此时,他稍微恢复了镇定。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然后蹲在地上,用双手在地板上摸索着。
因为他高度近视,左眼看不见,似乎在找眼镜。
罗锐从桌子下面把眼镜捡起来,递在他的手上。
“刘勇,你好一些了吗?”
刘勇脸色苍白,他颤抖着双手把眼镜戴上,他嘴角挂着白色的口水沫,确实看起来很狼狈。
岳文白了他一眼,有些不爽的道:“警官,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能带他走了吧?”
罗锐沉吟了几秒,然后道:“岳女士,你老公精神方面有障碍,他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当然去过!”岳文哼了一声:“婚检的时候,我带他去看过精神科的医生,他要是有暴力倾向,就算他家再多钱的,我也不会嫁给他。”
“那之前呢?”
“之前应该没有,我和他生活了半年,没有在家里找到过病历。”
“我明白了。请你告诉我,婚检的时候去的哪家医院?医生的名字叫什么?”
“二医院,专门收押疯子的医院。医生姓李,精神科的主任医师。”
罗锐看向方永辉,后者点头,立即退出会议室,去联系这家医院。
岳文问道:“警官,我真的越来越糊涂,你们到底是在干嘛?你们不去抓劫匪,还向我们问东问西的,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说不过去吧?”
“要说法?可以,不过等案子清楚了,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罗锐对这个女人没一点儿好感:“麻烦你先出去,我们话还没问完。”
岳文皱了皱眉:“没问题,我可以出去,不过我老公要是有什么损伤,我可得找你们麻烦。”
说完,她提着包,扭着臀,走出了会议室。
这女人并不是多在乎自己老公,但她还得用刘勇的名义,去给刘加福夫妇开死亡证明,销了户,刘勇就是户口本上主人,这笔钱自然就落在她的手上。
钱拿到后,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女人肯定会把刘勇给踹了。
但罗锐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他走到会议室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眼,岳文没在走廊等候,外面也没有警员。
罗锐退回来,把会议室的双扇门关上,推上了插销。
田光汉见到他这样,微微有些讶异。
“组长,咱们这是……”
罗锐没搭理他,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刘勇的对面,两个人膝盖碰着膝盖。
刘勇低着头,肥胖的脸上坑坑洼洼,而且蒜头鼻,毛孔粗大,相貌确实不佳。
“刘勇,抬起头来,看着我!”
刘勇双手放在胸前,握在一起,显得很害怕。
“我叫你抬起头来!”罗锐厉声喝道,他伸出双手,扶住对方的脑袋。
“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谁要杀你们?”
刘勇使劲摇头,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疯狂举动。
田光汉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组长,等他平复一下心情,我们一会儿再问。”
罗锐紧盯着刘勇,见对方无动于衷,他向田光汉伸出手:“拿来。”
“什么?”
“打火机!”
“啊!”田光汉吃了一惊:“他……他不是怕这个玩意儿吗?”
罗锐瞥了他一眼:“废什么话,我叫你拿来!”
田光汉犹豫着,他有些于心不忍:“可是……”
“你不是想破案吗?你不是想抓住这伙劫匪吗?老田,刘加福和丁丽这两个人身上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现在他们已经死了,而且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我们要是不撬开刘勇的嘴,咱们就别想抓住那个头套男。”
田光汉咽下一口唾沫:“您是怀疑他嘴里的那个小杰就是头套男?”
罗锐瞳孔微缩:“你要是想搞清楚,就听我的!赶紧把打火机给我,你从后面把他按住,不要让他动。”
“组长,我们这样搞,会不会加重他的病情?”
对于刘勇,田光汉确实有些同情,父母双双被害,自己老婆也是为他的钱来的,要是让他老婆拿到钱,一脚把他踹了,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罗锐已经很不耐烦了:“我再说一句,把打火机给我!”
田光汉盯着他的眼睛,随后,他吐出一口气,败下阵来,从裤兜里把塑料打火机掏出来,递给罗锐。
他俩的对话,清清楚楚,没有避讳刘勇。
但是他却无动于衷,彷佛没听见一般。
罗锐接过打火机,转身看向刘勇。
此时,田光汉绕到刘勇身后,他伸出双手,把对方的脑袋扶正。
罗锐低着头,心里似乎在犹豫这么做值不值。
田光汉也能看出他内心的纠结。
但是,下一秒,罗锐突然抬起头,举起右手,按下了打火机。
“咔哒!”
火苗一下子窜出来,倒影在刘勇的眼镜片上。
“啊,啊!”
刘勇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一斜,就要摔在地上,但田光汉立即把他扶住。
“火!火起来了,跑啊,跑……”
“要死人了,快跑啊!”
“火,小杰快跑啊,他们追来了。”
“他们要杀了我们!”
刘勇瞳孔放大,全身颤抖,使劲的摇头。
他的力气很大,在椅子里不断扭动,田光汉使出了吃奶的劲,但也抱不住他。
随即,“砰”的一声,刘勇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身体像是蚯蚓一般扭动。
“他们要杀了我们,小杰,小杰……”
田光汉赶紧跪在地上,伸出手,死死的捏住他的下巴。“组长,不行啊,赶紧得把打火机关掉,我看他这样子,像是抽疯了,我怕他咬断蛇头。”
罗锐无动于衷,他也跪在地板上,把手里发烫的打火机凑到刘勇的眼前。
“刘勇,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
刘勇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嘴里止不住的喊:“他们……要杀了……我们,小杰……”
罗锐的瞳孔里倒影着火苗,眼神冰冷。
“我就是小杰!我在这儿,谁要杀我们?”
听见这话,刘勇突然看向罗锐,身体突然不动了。
“小杰在这儿,小杰没死,告诉我,谁要杀我们?”
刘勇愣了两秒,身体又突然抽动起来:“是……是……”
“放开他的下巴!”罗锐赶紧提醒,田光汉立即松手。
“是……是刘加福,他要杀我们,小杰,是他,他要杀我们!”
田光汉突然惊住了,他看向罗锐,想要说什么,却被罗锐伸手阻止。
“小勇,我是小杰,刘加福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们……我们不该放他们走,我们不该的,啊……好痛,小杰,我身上着火了,我眼睛被刺破了!啊,小杰,你快跑,被刘加福抓住,我们都得死啊!”
罗锐面沉如水,逼问着:“你说的对,我们不该放他们走,他们是谁?”
“孩子们,那些孩子们!”
“那些孩子们在哪里?”
“祠堂,祠堂里!祠堂被大火烧掉了,啊!小杰……好痛,我要死了,我眼睛里全是血,小杰,跑啊,快跑,活着,一定要活下来!”
刘勇双脚不断地蹬着地面,嘴边不断地躺下涎水。
“组长,不能再问了!”田光汉喊道。
罗锐咬着牙,终于松掉了打火机。
见状,田光汉长出了一口气,瘫在了地上。
刘勇的力气很大,他根本按不住。
此时的刘勇,神情呆滞,像是傻了一般。
罗锐赶紧查看他的情况:“刘勇,刘勇,能听见我说话吗?”
“刘勇,你醒一醒!”
罗锐拍了拍他的脸,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田光汉也立即爬起来。
罗锐吼道:“愣着干嘛,赶紧叫人送去医院!”
此时,方永辉推开会议室的门,见到这样的情形,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怎么了这是!”
“还愣着,赶紧帮忙扶一把!”田光汉喊道。
五分钟后,刘勇被送去了医院。
罗锐三个人回到会议室里,瘫坐在椅子里。
罗锐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打火机。
不多时,杨波等人在外面熬了一夜,赶了回来。
“罗大,我们在美容院周边走访了十几个小时,并没有发现头套男的去向,我们也问过交通队了,查过周边的监控,没有看见这个人驾驶交通工具,他也没有搭乘公交车,但我们找到了这个!”
杨波把手里的透明袋放在桌面上,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头套,准确的说是一个滑雪头套。
“这个头套是在一个公共厕所里找到的。”
苏明远的手里也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搁在罗锐跟前。
他打开袋口,袋子里面是一套冲锋衣,而且还有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苏明远道:“这个也是厕所的垃圾桶里找到的,我们怀疑这个歹徒卸下了伪装,然后扮着普通人离开,而且公共厕所周边半公里都没有监控,人流量较大,我们也没有寻找到目击证人。”
罗锐仔细的看了看这些东西,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你们幸苦了,送去技术队,看他们能不能提取到生物检材,这之后,你们好好去睡一觉。”
杨波摇头:“罗大,我刚听局里的人说,汪处他们已经找到两名劫匪的行踪,我们是不是要抓紧一些?”
罗锐看向他,又敲了敲苏明远,这两人的眼神很热切,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困顿。
“不去休息?”
杨波摇头,苏明远道:“组长,抓到人再休息也不迟,我们可是精英部队,要是让别人抢先,我不服气。”
“那好!”罗锐站起身:“我们也找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把调查的线索和两个人详细说了一遍,不等他们思考,罗锐安排任务道:“老田和杨波,你俩去医院,24小时给我守住刘勇,除了医生和护士,不准任何人靠近!同时,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掉以轻心!”
“明白!”两人齐声回答。
“楚阳……”
“组长。”
罗锐沉吟道:“你去提取刘勇的dna,和刘加福和丁丽的dna比对,查他们是不是亲子关系!”
“是!”
“杨波和永辉跟我走。”
“去哪儿?”方永辉问道。
罗锐微微眯眼:“刘加福的老家在九岭镇,我们去找刘勇说的那间祠堂!”
闻言,杨波和方永辉对视一眼,咧嘴一笑。
他们有一种猛虎出山,阎王出世的感觉。
……
九岭镇,下午一点。
天气低沉的可怕,从西边刮来的风,晃动着民警的衣服。
从上午八点半开始,镇子已经被封*锁起来。
四面八方的道路关卡都有民警把手,进出的车辆和人员,必须要进行检查。
镇子上的民警就十来个人,这点人塞牙缝都不够。
康柏林打电话要了支援,把市局的人和周边辖区的民警全调了过来。
这个时候,道路两边全是穿着制服的警察,总共三百多号人。
两个民警一组,寻找镇子上的目击证人,以及两名歹徒可能出现的旅馆和饭店、以及小卖部,这是三个地方是重点调查的地方。
汪牧站在一辆警车前,他把一张还有些温热的地图放在车前盖上。
九岭镇的纸版地图,很模糊,而且周边的店铺也没得买,这还是林晨专门找的一家打印店,打印的卫星地图。
站在一旁的林晨手里拿着对讲机,传出搜查民警的声音:“总队,呼叫总队,南华路一段已经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劫匪的行踪。”
林晨把对讲机拿到嘴边:“总队收到,请继续往里排查!”
吩咐完,她看向汪牧,后者拿起红色记号笔,把地图南边的半段街道给叉掉了。
像这样被叉掉的地点,已经有十几处了。
只要往地图上一瞧,便能清楚直观的看见,搜索范围是从镇子的四面八方开始的,搜索范围向内,正在不断地缩小。
不多时,林晨身上的手机响了。
这是汪牧的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递给对方:“汪处,康支队的电话。”
汪牧接过手机,按下免提:“康支队,情况怎么样?”
“汪处,我们已经在寇涛的家里搜查过,据他父母说,他是在三个月前离开家的,十年前,他确实在煤矿上工作过,我们还在他家里发现了炸药和雷管。
据他父亲说,炸药是他十年前从矿上拿回来的,这批炸药存放了十年,有的已经受潮了。
他父亲交代,炸药的份量确实少了很多,我们按照两次炸药的用量来推测,这货劫匪手上还有不少份量!”
闻言,汪牧双眼一凝:“你确定?”
康柏林:“我确定!”
“那寇涛有没有回过家?”
“没有,他父母没有看见他回来。”
“会不会是撒谎了?”
“呃……”康柏林道:“这个说不好,但我们走访了他家周围的邻居,他们都没见过寇涛。”
汪牧沉吟着,没有回答。
“汪处,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样……康支队,你知道这个案子很复杂,而且劫匪很凶险……”
“您说,我听着呢。”康柏林催促。
“第一,你派大量人手,在寇涛家周围冒埋伏,只要他敢冒头,马上进行抓捕!
第二,你打电话给市局,叫防爆大队和特警队支援!劫匪手里还有z弹,我们不能用刑警的生命去冒险!
第三,向各个小组下达命令,一旦遇到劫匪,无法活捉的情况下,允许他们开枪击毙!”
康柏林像是在电话里咽下一口唾沫:“好的,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后,汪牧叹了口气,神情紧绷。
林晨眨了眨眼:“汪处,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小了,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把整个镇子全都摸排了,要不要先等支援过来,然后再进行搜查?”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要是这两名劫匪真的躲藏在这个镇子里,民警越向里面摸排,就越危险,更何况他们的手里,大概率还有用剩的z弹。
“行!”汪牧道:“那就等防爆大队到了再说。”
林晨点头,拿起对讲机,向三百多人组成的搜索小组下达命令。
暂停搜索,街上的民警都松了一口气,去解手的解手,没吃饭的赶紧啃两块面包。
汪牧在搜索之前就已经下达命令,必须在一点半之前,搜索完毕,所以大家午饭都没吃,全程精神紧绷。
而且,不少民警都知道这个案子是什么性质,这伙人可是连杀数人,而且还有两名民警牺牲,万明霞也伤重住院。
说不怕,那是忽悠人的。
就算是警察,面临着持械的暴徒都要犯怵,只不过,他们穿着制服,有崇高的信念,必须逆行顶上去。
林晨从车里拿来一瓶矿泉水,她扭开瓶盖后,递给汪牧:“汪处,喝水。”
汪牧接过后,抿了一口,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对了,那个罗锐在干什么?从案件开始侦查,到现在有一天半了,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林晨撇撇嘴:“我还以为您忘记他的存在呢。师父,你是不是在和他较劲啊?”
“这么明显?”汪牧把矿泉水瓶搁在车前盖上,抱起了双臂。
“明显啊,怎么不明显!要是让他先抓到劫匪,我们省厅是不是就很没脸?要真是这样,市局没搞定的案子,咱们省厅也不如他,那他的刑事小组,岂不是成为全海东省最牛逼的存在了!”
汪牧失笑摇头:“没这个可能的,不说这起案子的主谋头套男,就剩下的两名劫匪,十有八九躲在这个镇子里,我们已经占了先机,一旦抓到这两个人,从他们的嘴里,问出头套男的身份,我们就等于把这个案子破了。”
“那可不一定,我怎么有一种感觉,罗组长正憋着什么大招呢。”
“你呀,太年轻了!罗锐是聪明,但是他所破获的案子,我仔细研究过,都是太取巧,并不是很稳妥。”
林晨眨了眨眼:“是吗?临江市的基层民警都对罗组长的印象特别好,我看师傅您说的不一定对。”
“那我们打个赌,他要是能独自把这个案子破了,我答应你,帮你协调,让你到地方去锻炼。”
“真哒?”林晨满脸欣喜。
“那要是你输了呢?”
“输了,那就是罗组长自己没本事,关我什么事儿?”
“你呀!”汪牧笑着摇摇头。
林晨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后她手里的对讲机响起:“呼叫总队,呼叫总队,发现了疑是劫匪所使用的白色大众车!”
汪牧目光一凝,抢过她手里的对讲机,急忙道:“你们在哪个位置?”
这时候,对讲机传来一阵电流干扰的声音。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汪处,我是罗锐啊,我们的位置在镇中心的广场北边,这里有一个休闲公园,这辆白色大众车就在路边停着,车身上罩着银灰色的防尘罩。
车牌号虽然不一样,但是车身的几处划痕和交通监控拍到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劫匪所使用的车辆。
我们现在不敢保证这辆车会不会有危险,需要防爆大队支援,听到请回话……”
闻言,汪牧微微皱眉,他和林晨对视了一眼。
他心里腹诽,见鬼了,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