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姜寒星心里正因为这句话有阴霾笼罩上来，一回头，刚已经出去了的吴筌急匆匆回来，他俯身在姜寒星耳边：“梁少叫回东厂，说是有新案子。”
她抬头去看徐桓之。
徐桓之笑而不语，伸手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寒星只能跟着吴筌回去。
毕竟，周臣案，从头到尾，都是暗中进行的事，她如今青天白日的游荡在外，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梁少非要治她个什么罪，那她还真至少是个旷工。
因此，姜寒星回去路上心头火再起，等到见了梁少，还是都压了回去，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见过段百户。”
她与梁少没什么过节，但新官上任，旧臣总容易多吃些苦头，昨天要唾她唾沫那两个，此时正并排站在梁少后，看来是已经拜好了码头，她忙着周臣的事，并没能顾得上，如今看来，少不得还要再成为众矢之的一次。
果然，梁少并没让她起来，三白眼居高临下地乜斜着她：“听说，你很会办案子啊。”
东厂这地方，说白了就是王沛充盈自己腰包，清除别人异己的一只手，什么会不会办案子的，厂公叫会不会也得会，厂公叫不会，会也得不会。
姜寒星知道她大约是想让她接这所谓新案子，可她手上还有周臣的事正乱成一团麻，哪里还有这闲工夫，姜寒星谦虚——也是推脱：“不过是同僚们谬赞几句，论英明决断，我哪里比得上百户新呢。”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梁少了冷哼一声，姜寒星便知自己这马屁拍得并不错，可没想到，梁少本来也没想要她去挑大梁，他手中朱笔往桌子上一嗑：“走吧，京兆尹府的案子，搭把手吧。”
姜寒星苦不堪言。
若是她自己出来查案子，纵然辛苦，可按照上头吩咐加班加点办完了也就完事了，陪领导干活却不一样，一天下来，得有一半的时间是消耗在听他们自吹自擂，和耳朵都听得起茧子还不得不去捧他们臭脚上边。
姜寒星十分吃力，才在去京兆尹府的路上，从梁少的花里胡哨自卖自夸话里，凑出来了这案子一些只言片语。
京兆尹府，出的是命案，死的是府尹，今早一起来，家里姨娘见往常梳洗时间早到，自家老爷却还在床上不醒，凑上前去叫，触手冰凉，这才发现，老爷不知何时已仙逝了。姨娘尖叫声惊动了院里护院，护院报了官，毕竟也是朝廷四品官，不明不白就这样死在了家里，王沛觉着这又是人有意向他挑衅，案子这才从刑部，又转到了东厂。
“尸体与现场。”姜寒星悄悄地问京兆尹府那边负责接待的人，“刑部那边的人都看过了吗？”
师爷状打扮的人摇摇头：“现场还没来得及呢，厂公那边已经发话过来了，尸体倒是看了，我当时没在近前，听说是有点蹊跷。”
姜寒星暂时没管是怎么个蹊跷法，只是又问：“府上的人都控制起来了吗？别让乱走动。”
可等她到了京兆尹府上，却发现这蹊跷，她并不能不管。
他们刚到府上，仵作便迎了上来，看了她一眼，又看梁少一眼，噗通一声就只要往地上跪：“小的才疏学浅，实在是查不出府尹大人死因呐！”
查不出死因……
姜寒星忽然想起了徐桓之那句穷鬼索命难道只索一人。
来之前早想好的案子怎样不重要，先哄了新领导高兴再说，一下子全给她抛诸脑后，那一瞬间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疾言厉色：“什么叫查不出来死因？”
仵作本来就很哆嗦的腿一瞬间更哆嗦了：“回……回大人，死者身上，确无明显外伤，也没中毒迹象……”
好一个无明显外伤，无中毒迹象。
姜寒星揪着他衣襟：“去！给查！给我开膛破肚，看他这几天究竟都吃什么了！”
京兆尹夫人正往这边来，丈夫好好的忽然新丧，弗一过来又是一句开膛破肚，她一时间也忍不住破了防，闹将起来：“你们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给我们找不痛快的？我相公好歹堂堂四品官，你们说开膛破肚便开膛破肚？纵是王公公，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呀，我们家那口子，也不是没尽心尽力给王公公办过事啊！”
京兆尹府的大门都还没来得及关，她这么一嚎，路过的人都在探头探脑地往里边看，梁少的脸色黑得吓人：“所谓颇擅刑狱，便是这么断案的吗？”
姜寒星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松开仵作，低下了头：“属下也是一时心急，不过属下以为，还是应该先从府尹大人日常饮食查起，属下路上已听说了，府尹大人在外素来为人宽和，并没什么仇怨，唯一一点不好的便是对下人多有苛责，属下恐是有下人怀恨在心……”
梁少脸更黑了：“我用你教我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滚出去！”
姜寒星如愿以偿地滚了，却也并没滚太远，出门左转，扯了先前去接了他们那师爷的袖子便停下了：“京兆尹府的卷宗你能查吗？”
他们东厂内部的倾轧，外人又不知道，只要穿上那身皮，都还是对姜寒星很恭敬，他连连点头：“不用查的大人，小的刚好负责府上文书案卷类整理，大人想要知道什么案子，小的都倒背如流。”
“承平三年，有一桩富户少爷当街打人案，你可有印象？”
姜寒星合上了眼睛，她早应该想到的，在见沈环第一面时就应该想到，他来东厂究竟是要做什么，他与徐桓之，又究竟交换了什么。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在京城里做布匹生意的，攒花锦做的很有名，姓沈。”
“姓沈……姓沈，小的有印象！”那师爷一拍大腿，“永安坊沈员外是不是！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大人上任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呢，当时可用心了，一门心思的周旋沈员外出钱东厂就放人呢，可惜了，那沈少爷身子也太弱，就打了那么一板子，竟然就没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