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她听见自己很镇定的在同方明说:“那就说呗,干在这儿杵着是做什么?早说完你早走,我们也马上便要出发了。”

但方明仍旧是,欲言又止。

她这才看见了,方明的眼神一直在不住的往徐嘉身上飘。姜寒星一时间几乎要笑起来。方明老觉得她这事好像什么天大的秘辛似的。

“方明,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

方明抬头看了她一眼。姜寒星这才看清楚了,方明的眼神里,是有怕的,他在怕徐嘉。

她话停在嘴边。没人第一眼看见徐嘉就会觉得怕的,他天生一双笑眼,说话也和气,一眼看上去就能知道是个书生,太单薄了,怎么都同“怕”字沾不上边。除非方明之前便见过他。

可他们怎么会认识?

所以这便是你明明看看出来了我们有事要说,却仍旧不肯避开的缘由吗?向来很会察言观色很通情达理的徐主事。姜寒星看向了方明,很坚定的把方才没说完的那句话说完了:“就在这儿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就不信,就这么三言两语,他还能什么都给看出来了。

都是为她着想,她反倒不领情,方明看着也是有些小脾气上来了:“浮云的事,有消息了。他确实很福大命大,还活着。”

姜寒星走后,他便一直在赵员外他们说的浮云被扔的地儿蹲着,把附近的地都掘开,也问来往的过路人,赵员外家的家丁也在附近找寻着,蹲到第三天,终于蹲到了一个曾经来过的过路人,说是见过一个被扔在这儿的小孩儿被人给带走了。可巧,那带走人的人他也认识。

是就在附近庄子上行医的一位大夫,只是这过路人此行不仅看见了这大夫救人,还看见了这大夫挖坟里的尸体不知来做什么古怪,村里人以为是什么妖邪惧怕,成天的驱邪赶鬼的闹腾这大夫,大夫不堪其扰,便搬走了。

“附近的邻居说是那捡来的那小孩儿倒是带着,倒是没人知道到何处去了…”

姜寒星一听便恼了:“你这是有消息了吗……”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村子里的人虽不知道这大夫究竟到了何处,却给方明探听出来了这大夫有个同门师兄,就在京城里开医馆,同大夫来往密切。他又找到了他师兄处,一开始师兄也是不肯说的,但后来听他说是要寻亲,便还是说了去处。

“说是到江南去了,他们老师在江南,”方明一瞪眼睛,“江南具体哪儿我可就不知道了啊,他们老师那是个游医。”

江南。姜寒星思忖着,那可就太广了啊。往远了说,南岭以北长江以南那可都是江南,就算往小了说,那也有苏南浙北同江西小部啊。

“那刚好也算同我们顺路。”徐嘉忽然开了口,“要不便让他同行吧,毕竟寻人是要事,可耽误不得。”

姜寒星看向了他。

“徐主事怎么突然这样为卑职着想了?”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姜寒星看徐嘉并没什么要退让的意思,索性自己先开了口,语气不怎么和善,意思也不大客气。同时,舌尖轻轻一碰上颚,啧了一声。

她终于开始对他这没完没了的试探和心思由衷地感到厌烦了。

姜寒星啧得并不很大声,但以徐嘉之敏锐,肯定是听见了,但他视线略往下一瞟——这是在向她示软,且笑得愈发真心起来:“在下一向很为姑娘着想的,姑娘惯常不领情罢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

好好说话时,他偏要轻飘飘三言两语就把氛围给弄紧张起来了,你因此同他冷下脸来了,他反而又一张笑脸向着你没事人一般转去说旁的去了。

所有人的心都拿捏在他手中,他愿意怎样揉搓就怎样揉搓似的。

“哪里会呢。”姜寒星就是都看透了,才愈发觉得厌烦起来。

故她并不顺着他这话说下去,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假公济私了吧,卑职区区蝼蚁而已,却让徐主事这般……”

“姑娘总徐主事徐主事的叫,也太显你我之间生疏,”徐嘉一摆手,打断了她,“看形容,在下应当痴长姑娘几岁,姑娘不如就唤我一声空明兄?我看姑娘方才还叫得挺顺口的。”

这是在揶揄她方才不耐之下的礼数之失。姜寒星眉头皱了起来:“难道卑职竟同徐主事很相熟吗?这话平白的让人误会。”

她掠起眼皮去瞧他。

“原来在姑娘心里,你我还并不相熟啊,”一阵寒风过,徐嘉身旁柳树上没落尽的枯叶轻飘飘落在了他斗篷的毛领上,他轻飘飘地去拈:“好歹也是救命之恩呢。”

她就知道他早晚会拿这个来说事的。姜寒星心里明白得很,旁人的施予,不管人情还是钱财,拿了便是落了把柄。何况徐嘉瞧起来可并不像是什么乐善好施不求回报的活菩萨。故她其实从得知此行徐嘉可能也要来便一直担忧着。

“徐主事这又是哪里话?卑职同大人虽并不是第一次谋面,结交却是头一遭,大人这话,卑职可并不敢认。”

这话其实站不住脚。姜寒星心里明白得很,那晚的事,许泛同李东阳可都是证人,随便谁轻轻说句话便能把她这谎言给戳破了。但她仍旧不愿妥协。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没由来且奇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让她跪下来叫刘瑾爷爷自认孝子贤孙都成的,怎么这时候还活像个贞洁烈女了?

是因为怕他拿这事拿捏了自己这一回后便会一直拿这事来左右自己吗?可姜寒星自己很清楚,并不是。她就是突然憋了一股劲儿。

徐嘉看向站在姜寒星身旁的方明,颇善解人意的笑:“那许是在下同老师一并记错了。”

老师。姜寒星低下头,也笑了一下。她凭什么觉得在自己有资格能去憋一口气呢。

“哎呀,找人重要还是要面子重要啊,”方明突然啧了一声,“果然只要是女的,都逃脱不了一个头发长见识短!”

他向着徐嘉作了个揖:“这可真是谢过大人了!敢问大人小的应当去哪儿候着?是同下人们一处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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