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星也觉得她这是梦话:“自然,我知晓姑娘定然是不愿的,故我也退一步,还请姑娘帮我写封信吧。”
她没说要写什么,但那姑娘显然已经听明白了,很果断地摇头:“我不写。”
姜寒星看着她,她也看着姜寒星,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那好吧。”
姜寒星剑出了鞘。那姑娘显然并不曾见过兵刃,看见姜寒星剑光闪烁,她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待到姜寒星剑停在她胳膊上时,她已经哆嗦得不像话了。
“放心,天下刑律毕竟还是归三法司管,我们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不动私刑的,但倘若只是拔了剑姑娘便受不住了,替罪这事,姑娘还是再仔细想一想。”
“我没替罪,是我做的……嘶!”
姜寒星的剑尖顺着她的胳膊划了过去,截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胳膊是完全不同于姜寒星的丰腴,柔润的羊脂玉一般,在姜寒星的剑下,羊脂玉碎裂了,鲜红的血涌出来,在石桌上蜿蜒着。
她眼里的泪,顺着血一同流了出来。
姜寒星收回了剑看她,看出了她同泪一块儿涌出来的还有想要破口大骂的念头。姜寒星知道她为什么忍回去了,怕死,大约还怕疼。
姜寒星特别能理解,因为她也是如此。
“真的不要再想想吗……”
她用力将手从姜寒星的手里抽了出来,伤口被牵动,疼得直咬牙,说话也难免带了火气:“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想不想同姑娘有何干系?我倒不知东厂的人原来竟这样爱多管闲事。”
看来确实是劝不动。姜寒星摇摇头,把那封信放在了石桌上没沾血的地方:“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
姜寒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抽了她头上的银簪子。簪子只是纯银雕花,并未镶嵌珠宝,粗一看挺朴素,但细看便能看出来雕花极精细,尤其是合欢花上那只燕雀,几乎真的要飞起来。是值钱东西。
“是他送你的吧。这个也借用下。”
说完这话,她便低下了头,伸手去蘸桌子上的血迹,蘸完了又对着那封信沉吟,似是在思考写什么才好。
那姑娘看着她,有些慌了:“你要做什么?”
十九、
“姑娘不肯帮忙,我听姑娘的自己来做姑娘又慌。”
姜寒星视线挪到那姑娘身上,叹了口气:“姑娘究竟是想怎样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吴大勇写信,同他说我们因为他往街上投信的事抓了你,他若是不肯从宫中出来领罪,我们便杀了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姑娘不会果真不清楚我要写什么吧?”
姜寒星说得平静,但倘若不是春香楼这姑娘写的信,吴大勇还会不会看她其实心里真的没谱儿。要不然她一直纠缠着这姑娘是做什么。
她循循善诱:“姑娘要是写的话,你写什么我不会管的,你可以试着劝劝他让他别从宫里出来,说不准他会听呢。”
姜寒星显然是说到了那姑娘的痛点,她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终于咬着牙做了决定:“我写。”
“这就是了。”姜寒星把手中信封推了过去。
这姑娘又并不怎么识字。如姜寒星预想的一样,信她很快就写完了。姜寒星遵守承诺,一眼没看,收起来又揣回了怀里。
过程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不过结局还在她意料之中,吴大勇接到这封信一定会从宫中出来的,不管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姜寒星确信。
吴大勇一个阉人,这姑娘能对他这么情深义重,他必然也是付出了十成十的真心的,哪怕这封信是陷阱,他也不会不管。
所以这信送出去,这案子基本上就算是结了。
这样一想,姜寒星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回头将剑往一直摁着这姑娘的举子怀中一扔:“会用吧?”
那举子很是踌躇了下,一挺单薄的胸脯:“会!”
那看来是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她只要想要逃,抽取来直接往心口扎就是了。看好她,我一会儿便回来。”
姜寒星拍了拍他肩膀:“做好了这事,你便是功臣,开春科场上,厂公网开一面多给你加两分也未可知呢。”
张永方才说了,刘瑾如今就在东厂,正火急火燎的登着她,可姜寒星从吴大勇家出来之后,还是转到了张永的住处去。
张永宅子的大门禁闭着,姜寒星想了想,伸手去敲了旁边方才很会说话那中年男人的门,他房门同样禁闭着。
意料之中的没动静。
看来是张永的人无疑了。
她就说一个寻常坊间男子,哪里能有那样的生活从容不迫。
按照这个男人所说的,吴荃之前来查探时他便在,正是他,姜寒星才验证了自己的思想。那时她才刚接了这个案子,除了胡波元同吴荃,东厂都未必有人知,张永是如何知晓的呢,他又为什么这样费尽心思的要帮她呢?甚至不惜亲自来提点。
姜寒星想不明白,她只之前段修己出事时见过张永一面,今日才是第二面,也未曾有过深交,难道说……
他知道些什么?
“寒星!”
一声喊叫让姜寒星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她回头一看,是东厂一以急性子出名的同僚。
她心下便知晓是什么事了,但依旧为这催着过奈何桥似的速度很是有些不满,于是明知故问:“怎么了。”
“百户叫你回去一趟。”
来叫她这人是个急性子,说话时倒豆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飞快的往外蹦:“厂公他老人家又再冲咱们百户发脾气,骂胡百户大喇叭什么的,又说什么今天就得给他找到到底是谁,我也是今天有些触霉头,刚走到窗户底下听了一嘴,就被百户发现了,又挨了骂又得跑腿。”
听着他这样倒霉,姜寒星心情好了一些:“要我说,你是非要去听什么呢,胡大人当时肯定正有火儿没处发呢。”
“又不人人都同你,看一眼便能知晓上头的心思,我们这些人不时时事事去听着,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寒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他已经冲着她摆了摆手:“不说了,出来这一趟可并不为了给你捎句话,还有更要紧的事在前边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