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从温暖的室内被拉到户外，巨大的温差让苏苏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喷嚏。夏油杰像是早有所料的一样，又给她包了副毛茸茸的耳捂和手套。这下她整个人几乎都快被包成球了。
街的外面仍然是灯火通明，闪烁着的霓虹灯点缀着属于圣诞的节日气息。夏油杰牵着苏苏的袖角带着她在寒风中走着，一路上满满的都是八音盒或音响放着的圣诞曲。
喜气洋洋的。听多了，苏苏也忍不住跟着哼唱了几句。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冰冷险些将苏苏的围巾都刮翻了。
“杰不冷吗？”苏苏疑惑地看向只穿了件大衣的夏油杰。
牵着她的夏油杰一愣，笑道：“我是男生嘛，不怕的。”
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嘛。
苏苏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摸了摸鼻子，夏油杰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举动打断。
苏苏解下了自己的半边围巾，踮起脚来勾着他的脖颈为他围上这一圈还带着温暖的布料。想了想，她又摘下了左手的手套，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给他戴上。
毛茸茸的东西，通常都很暖和。
冲裸//露在外的手心哈了口气，少女牵起了他未着手套的另一只手，固执的与他十指交叉紧握。就这样，属于她的体温毫无阻碍的延着掌心传递了过来。
气温零下的冬日圣诞夜，仿佛太阳从黑夜那边降临、落到了他的掌心。
温暖到近乎灼热。
夏油杰垂眸看着被她握着的右手，半晌缓缓地回握了过去。
那只手小小的、软软的，除却虎口处因持扇而产生的些许嫩茧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一只寻常的女孩子家的手罢了。
妹妹扬起头，冲他笑：“有变暖和些了吗？”
说着她又低头冲那只相握的手哈了口气，抱怨道：“杰的手好冰呀。”
“我一直是这样的。倒是你，可别感冒了？”
“没事的没事的！明年我也就特级了，苏苏强壮的很呢～”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比了个夸张的“肌肉”姿势，但自己却率先捂嘴被逗笑了起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头顶发心的小小发旋也跟着摇摆。
“我们未来也是搭档呢。”
夏油杰只是低头凝视着她，笑着看她笑：“说的也是呢。”
“我家苏苏可真厉害。”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商店街。
一路上苏苏拉着兄长这看看那看看的，遇到每一个挂着圣诞标识的商店都好奇地蹦进去买买。夏油杰跟在她身后，无奈的、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苏苏在他身边一直都是这样活泼不设防的模样、就连和好闺蜜相处时都没有如此亲近。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是最先相遇的缘故吧。
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请就这样让我们一直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吧。
……也许真的有神明，能请你听到吗？
一路说笑着，两人慢悠悠地晃到了目的地——大广场的正中央。
与街道一样，这里被装饰成圣诞风情的模样。挂着灯泡和小袜子的三米高圣诞树矗立在空地的正中央。除却随处可见的圣诞老人雕塑，一旁还架起了用植物编制的蔓野长廊，已经有不少情侣在那边聚集了。
情侣们轻声谈笑着、撒娇着、互相拥抱着，不时伴随着寒风传来些爱的甜言蜜语。
长廊上褐绿色半寄生植物名叫槲寄生。在圣诞节这天，它是爱情的象征。
苏苏蹲下来，仔细阅读着一旁的注释牌：“……在圣诞节这一天如果一对男女被发现站在槲寄生下，他们就必须亲吻，否则神会为他们带来无尽的厄运……”
“……如果没有勇气的话，也请带走一枝槲寄生吧，愿它能为你偷走心爱之人的命运一吻（爱心）”
她转头：“杰，上面是这么说的哦？”
倒也不必把括号都读出来吧！
“……”
“抱歉，我忘了圣诞节还有这么一说了……”
蹲在她旁边的夏油杰扶额。
由于从小能看得见咒灵的原因，他与周围的普通人的交情都只是浅之又浅。虽说初中时也有不少女生追求他，但他也只是委婉的拒绝掉。
总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结缘的好。
对这些事确确实实不清楚的夏油杰感到了头痛，感觉自己的计划全都被扰乱了。
他原先的计划是等在钟声敲响的平安夜最后一秒，伴着周围人的欢呼声和礼炮下将礼物交给她，给喜欢热闹氛围的苏苏一个完美的生日句号……
但是现在——
一旁的少女不知何时跑远了。不一会儿，那个暖金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捏着一根槲寄生跑了回来。
她高兴地说：“杰、杰，你看，是那边的店员姐姐给我得哦！”
夏油杰抬头，不远处穿着厚重工作服的年长女性正冲他挤眉弄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谢谢，我们是兄妹。
距离十二点越发的近了，夜灯下槲寄生附近的情侣变得更加密集了起来。附近恩爱的粉红浓度已经高到让人感到不适的程度，夏油杰甚至怀疑附近所有街区的小情侣是不是都聚集到了这来。
叹了口气，他拉住正在东张西望的苏苏往小巷深处走去。
“杰？”
“稍等，马上就好。”
夏油杰再次帮她裹紧了紧身上的厚袄，确认她不会冻到后，捏了个手势唤出了自己的飞行咒灵。
有着十六只眼和血盆大口的咒灵在苏苏眼里分外可爱，她欢呼着凑上去抱住它，嘴里“小宝、小宝”的叫个不停。
取名手法和“弟弟”如出一辙。
夏油杰抱起她来，一跃而上至小宝的后背上。再次掐指，小宝便随着他的心意缓缓飞升至空中。
你可以想象到，深冬的夜空中有多么刺骨的寒冷。直面那凌厉似刀的冷风，面颊似乎都要被割至鲜血淋漓。他盘腿坐下，从后抱住了苏苏，用少年的臂膀为她挡住更多的冷风。
苏苏心疼他，放出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来紧紧绕住两人。这样或许会更暖和些。
今夜无月，明亮的大熊星座、小熊星座高挂在苍黑的穹顶，与略显黯淡的银河一同叙说着冬辰的寂寥。
晴朗又绚烂的冬日高空美极了，钴蓝天空下星星荧光点点，与些许的薄云织糅着交错。些许湿润的雾气缠绕在云层下两人的身边，亲密而环绕。
小型的帐内与咒灵之上，这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苏？”他轻声唤道。
“嗯，怎么啦？”
他掏了掏口袋，将那个准备已久的小盒子拿了出来。粉色的包装纸与蝴蝶结并不衬他，但却爱极了少女。
苏苏拆开这份礼物，疑惑道：“这是？”
白色的天鹅绒上是一把银色的钥匙，看起来平平无奇。
“……之前，在千代田区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那栋房子吗？”他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说：“现在还不可以，但等你成年后它是你的了。”
……？！
苏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给你一个家”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苏苏可能不了解东京的地价，但帮着夏油杰办理手续的家入硝子却是忍不住咋舌称奇。
千代田区市东京三大中央区之一，也就是市中心的富人区。这里几乎称得上寸土寸金，在那样的地段买下一整栋建筑需要多大的花费可想而知，更不用提维修费用之类杂七杂八的钱款了。
她调侃夏油杰这是连老婆本都扔进去了，夏油杰笑笑。
“等毕业了，如果不想做咒术师的话也可以在那里定居……带着弟弟一起，我们开一家你喜欢的甜品店。”他抱着她，埋首将头贴着她颈窝闷声说道。
虽说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送房子这样的事，多少还是有些羞涩的。
……虽然她可能完全不懂这涵义。
怔愣过后，苏苏抱住他笑着答应：“好呀。不仅要卖甜品，还要再做一些杰最喜欢的屉蒸荞麦和弟弟的小鱼干。”
“那是什么啊，好怪的一家店。”夏油杰也忍不住笑了。
寒风灌了满肚子，但他们却一边聊着莫须有的未来，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咒灵飞得更高了，地上的人们都变成了一个一个小小的芝麻点点。人间的灯光车水马龙，但好像一切都与身为咒术师的他们无关。整个世界仿佛被鲜明的切成了两部分——我们，和他们。
遥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街道上的情侣想必已经相拥深吻起来。
耳边传来怀中人惊奇的声音：“杰，你快看！”
是雪落。
黑暗间，雪花以极尽的距离飘了下来。
“明明看起来很晴朗的天，怎么会降雪呢？”
高空中无灯，夏油杰看不清苏苏的脸。但她在自己怀中翻身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令他记忆，甚至能臆测出她此时欢喜的表情。
千分之一的几率，白雪在圣诞节的前夜降临了。这是恋人们向往已久的“白色圣诞节”。
细雪仿佛天上的星辰坠落一般，洋洋洒洒铺满了两人的肩头。
苏苏笑着捉起一片雪花，往他的脸上抹去。被他先前用双手攥住的温暖略过唇畔、拂过面颊，最终定格到他冰凉的耳垂上。
玩闹着，她说笑道：“圣诞快乐？”
夏油杰垂眸，看到了一截还未丢掉的槲寄生露出了她的衣角。
十六岁的生日。
星夜、白雪，与槲寄生。
——也许会带来厄运，但兄妹是不会拥吻的。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说：
“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