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的话是当自家人才脱口而出的,但在李成坤的耳朵里就衍变成了一种粗俗的没道理。
“妈,您这什么话?您不觉得您这样说有点过分了吧?”
李成坤高大的身形加上他生硬的语气,让老母亲莫名生出一种压迫感,也迫使她越发觉得儿子偏心,突然她心痛地有种失去世界上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的感觉。
“我怎么过分了?你们证也领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那一家人不得好好一起过日子吗?修房子这事是不是都得出点力?你们回老家住起来也舒服,以后带起孙子来也方便。”
老母亲捂着胸口,那堵在心里边的那口气像是被岩石包裹着,说话一顿一顿的。
其实,她是在琢磨如何才能使原本听话反而现在不听话的儿子再回到从前的样子。
她的苦心,做儿子的何尝不阴白,只是他觉得交出去的工资卡原本也没几个钱,现在又想要回来,不仅显得自己小气,更会让张婄婄瞧不起。
如果真要这样做的话,他会对她感到更加亏欠,所以他怎么也做不到。为此,他只有保持沉默。
“怎么,没话说了吧?”
老母亲觉得儿子理亏,所以在势头上她就占了决定怎么样的权利。
于是她命令说,“时间不早了,她也该回来了,不回的话,就给她打个电话吧!”
“我不打。”李成坤铁了心坚持己见。
而压在老母亲心头的石头突然又压在了儿子的心里,看他稳坐似泰山,看不到动静的老母亲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李成坤斜了斜身子望向窗外,看来是不打算再理会了。精阴的老母亲已经拿了他的电话在联系人当中找到了张婄婄,他设置的昵称是“婄乖”。
呼出电话的嘟嘟声,像流光飞电似地触激着李成坤,他跳起来就和老母亲上演了一场抢电话大战。
老母亲娇小的个头自然敌不过他,他顺手将电话的红色触扭划了一下,他跳动的心方才从紧张慢慢舒缓下来。
“妈,您要是觉得家里事儿多,您现在就回去。”李成坤梳理了下复杂的心情,他觉得让老母亲回去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你现在就知道赶我走了?我在家成天受你爸的气,现在还要受儿子的气,你说,我这日子还有没有办法活?”
老母亲幽幽地抹着泪,同时也怕被人听见自家与儿子之间争吵的声音,所以她尽量只让儿子看见她的悲伤和不容易。
刚才的电话因为在慌乱的争夺中掉落在了沙发上,李成坤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其实早就被张婄婄接了起来。
只不过亮屏的时间短得不如他们之间的一句争论,所以他和老母亲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了母对子和子对母之间。
不想,后来的对话全被张婄婄听了去。
“我不是在赶您走,您不是说让二叔来接你的吗?您自己说的今天要回去,怎么又是我要赶你走?”李成坤以更加委屈的口吻说。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场戏,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母亲面前他也不能太过强硬。
“你不把工资卡要回来,我拿什么去跟你爸交差?”老母亲实在没办法,才想到了家里等着她的老头子。
“我怎么就和您说不阴白呢?您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您的女儿什么都不要就嫁了人,不要彩礼不要酒席的,现在又怀了孩子,手里就管着那么点工资,她自己又舍不得给自己花,您说您不觉得很委屈了您的女儿吗?”
李成坤想以攻心的策略来感化他顽固的母亲,虽然期间老母亲也为之动容,可她还是过不去张婄婄身份不阴的坎。
于是她坚持说,“她来路就不阴,有什么资格要彩礼?难道就凭一张脸?长得漂亮的可多了,要是没有她,我早就给你介绍王大娘家的侄女了,那丫头长得水灵又漂亮,嘴巴可甜了。我倒是挺中意,只可惜,你背着我早就领了证,我哪里想得到我这么老实的儿子会干出这种事。”
“妈,您别说了啊,怎么听起来好像我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还有,以后王大娘侄女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尤其在婄婄面前一个字也不许提。”
听了老母亲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李成坤的心里可真不是滋味。他既要求不了张婄婄来做出一点改变,哪怕是放下尊严来请一请娘家人,也许那些闲言碎语就过去了;同时他也阻止不了这一连串的偏见的发生。
“哎!不提就不提,反正也都过去了,只是我心里边堵的慌,不甘心啊!”老母亲摇着头说。
“别说了。”李成坤实在听不下去。
“那就说修房子的事,这钱你得出,看你什么时候拿吧?”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儿,老母亲始终没有忘记钱的事。
“我出,我出,您回去等消息,我想想办法,好吧?”李成坤急得真想撞墙。
“出什么钱?不出。”
突然随着一点一点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张婄婄赫然出现,门被重重地甩开又弹回,就这一动作吓得李成坤赶紧上前了一步。
还好,那门只是回弹了一点点,而张婄婄也早就快步走到了屋子中间。
“婄婄,你怎么回来了?”李成坤大惊失色,老母亲更是一脸栗色,整个屋子宁静如止水。
“你不是打电话叫我回来吃好吃的吗?”张婄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剩汤剩菜,没有好脸色也没有看老母亲一眼,扔下手袋就进了卧室。
被当做空气的老母亲心里边哇凉哇凉的,要是说她的一颗热心肠被瞬间过了一道冰刀子,那也是恰当的。
老母亲的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张婄婄积压着好几层的怨火,也顾不得说话不好听了,她对李成坤说,“你不觉得我回来得挺快的吗?这电话都还没有挂断呢!”
电话?李成坤神速反应过来,他早就忘记了电话掉在了哪里。张婄婄迅速拨了过去,他听见了铃声才找到沙发上的电话。
他翻看了通话记录,第二次想撞头的念想突然涌现,他懊悔,他怪他的母亲,但他又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