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才是故事永远都磨不灭的载体。
十月下旬一个休沐的晚上,也是王栋上莽荒山的前一天。
一个行商打扮的人,正走在通向莽荒峰脚下六安镇的官道上,那一辆六安镇的货车正费力的往小君山上爬,对于这个行商来说,货车从来不是他的目的,官道就在货车的前面,一直通向远方,而他的目的,则在远方的远方。
他和其他跟着这辆货车一路行驶过来的行商一样,都跟在货车的旁边,在泥泞中徒步上山。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徒步活动腿脚的兴致,怪只能怪当初的修路匠不负责任,监工匠敷衍塞责,毕竟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也压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这样就导致了小君山道路沿着山势更显陡峭,异常难走,而且一遇到雨天,道路泥泞,连人走起来都十分费力,更别说车马了。
现在这个商队的挽具和火车又那么沉重,马匹已经三次停步不前了,有一次竟拉车横穿大道,打算抗命把车拉回武国的国都去,但我想就这些运货的马匹,以它们现在爬这个小君山如此艰难的模样,想必他们所剩下的体力也不足以跑回武国的国都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吐着白沫,倒在了半路上,然后让路过的饥不择食的流民饱餐一顿,也算是行了一场功德,这样想必下辈子就可以逃出畜生道,得一个好归宿。
虽然这几匹马儿拼命想要搏一场自由,但是终究逃不出命运的魔爪,再说就这样让它们给逃了的话,车夫及被请来押镖的武师多没有面子啊。
有一些人总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人才是唯一有理性的动物,所以最后在缰绳、皮鞭、车夫和武师的联合作战下,用实际行动驳斥了那种认为畜生也有理性的论点,使马儿降伏,重新执行了自己的任务。
它们低垂着头,抖动着尾巴,在满是烂泥的官道之上跋涉,踉踉跄跄地向前挣扎着,仿佛迈出了下一步就会散架一样。
每当车夫小心的吆喝一声“嗬——吁!”勒住他们,让他们停下来喘口气时,那匹挣扎的最有力的马就使劲儿摇晃着头和头上的一切东西——像一匹特别善于表情达意的马那样——坚决不相信这辆货车能够上得了小君山。每当马儿这么闹腾的时候,我们的这位行商就会像其他胆小的行商那样心神不安。
山上的所有土地,无论是低谷还是洼地,每一寸的泥泞都附着着腾腾的雾气,雾气阴森森的往山上游荡,像一个负罪的幽灵,想要去找一个安息之地而毫无所得。雾很浓,除了翻腾的雾气和几米内的路面,火把什么都照不见。精疲力竭的马儿,呼出的热气喷入雾中,仿佛那雾全部是它们喷出来的。
虽然这里是莽荒派所涉及的势力范围,相比于武国其他动乱之处,这里算是安稳许多,但是人心叵测,这一辆六安镇的货车和往常一样,氛围显得如此的“和睦相亲”:武师怀疑着行商,行商既要互相猜疑,也要怀疑武师,大家都怀疑别人,马车夫则除了那几匹马之外,什么都不相信,至于那几匹牲口,倘若现在就可以修炼成妖的话,他们一定会用自己的心魔起誓:这样的跋涉,他们无论如何是吃不消的。
“锝——驾!”车夫吆喝着,“好,好!再使把劲就到山顶了,该死的把你们弄上来,真够呛——伊桑!”
“嘿?”那名叫做伊桑的武师回答了一声。
“你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伊桑?”
“看这个夜色怕是过了子时起码两刻了吧。”
“无量天尊!”车夫烦躁的叫了起来,“到现在还没爬上小军山!驾!驾!走,走呀。”
那匹善于表情达意的马儿,突然被狠狠抽了一鞭,惊得使劲往上窜,另外三匹也跟着向前,于是通向六安镇的货车又挣扎着往上爬去,跟在车旁的那几个穿着长筒靴的情商也在泥泞中咯吱咯吱的走着。货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也就收住脚步,而且紧紧挨着车子,要是这三个人中,谁胆敢邀请另一个人朝着浓雾和黑暗往前稍走几步,那么他准会被人当作强盗,刀枪棍棒齐上阵,用他的大好头颅祭奠逝去的正义。
最后的这阵冲刺,终于把火车拖上了山顶,马儿又停下来喘气,武师也下车来拴好轮闸,准备下山。他打开车门,准备让行商也上车。
“嘘!伊桑!”车夫用警告的语气叫了起来,从自己的车座上往下瞧。
“你说什么?”
两个人都突然沉静下来,听着周围的动静。
“你听,有匹马小跑着上来了,伊桑。”
“你听,有匹马向我们这跑来!”
马夫和武师异口同声。
武士回答了一声,松开握着车门的手,敏捷的登上了自己的座位,“还想着活命的,都给我注意了。”
他匆匆下了这道命令,就扳起了那只军制的精金铁弩,随时准备着战斗。
那位行商此时正站在马车的踏板上,准备钻进车厢,而另两位行商也紧跟在他的后面,等着上车。他还停留在踏板上,伴在车内,站在车外,另两人还立在他下面的大道上。他们都看看车夫再看看武师,然后又看看武师再看看车夫,侧耳倾听着。车夫回头张望着。车夫回头张望着,武师也回头张望着,就连那匹善于表情达意的马也不再闹腾,竖起耳朵回头张望着。
一时间山顶上尽显寂静,人们喘气屏息和因紧张而脉搏加快的情况,几乎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狂奔的马蹄声很快就传上山来。
“谁?”扯开嗓门大声喝道,“喂,站住!我要射箭了。”
有节奏的马蹄声突然中断了,随着踩踏泥泽和泥浆溅起的响声,浓雾中传来一个人的喊声,“这是六安镇的货车吗?”
“这关你什么事?”武师反驳说,“你是什么人?”
“这是不是六安镇的货车?”
这沙哑的喊声让武师伊桑感到不安。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如果是六安镇的货车,我要找一位行商先生。”
“哪一位行商?我们这三个。”
“贾客,贾先生。”
我们所讲的那位行商迟疑了一会,表示自己就是贾客。武师,车夫,还有另外两位行商都满腹孤疑的看着他。
“站在原地别动,”伊桑对着雾中的那个声音喊道,“因为我要是失手,你这辈子就没救了姓贾的先生直接答话吧。”
“有什么事?”那位行商用有点发抖的声音问道,“谁找我?是小乙吗?”
“你果然在这,没让我白跑一趟,小乙?你还望着有人会来接应你?”远方雾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张狂,声音越来越近。
“站住别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伊桑知道强敌来袭,一箭就射了过去,然后就扔下铁弩,拔出腰刀,那人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那位叫贾客的行商表情瞬间僵硬下来,眼神中只剩下惊恐,突然得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手脚并用的向反方向的山脚跑去。
“妈蛋,干!”武师伊桑看着贾客跑了,愤怒得吐了口唾沫。
“碍手碍脚的东西,看来留你们不得了。”袭来的身影灵活得躲过攻过来的弩箭,向着道路上一切有灵的生物释放出了滔天的杀意。
感受到杀意的一瞬间,伊桑如履冰窖。
......
“差点让你跑回莽荒山啊。”那到身影割下还在拼命挣扎的贾客的头颅,“谋划了那么久,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小的暗哨破坏了?那岂不是白瞎了一场好戏?”
然后迅速离去,只留下一个马夫,一名武师,两个行商,四匹运货的驮马长眠于此,至于那个贾客,头颅被割了,怕是死后也不会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