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良琦虽然很怕丢人,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而是有些尴尬的道:
“叶小郎的情况之复杂,实乃我等生平仅见,还需仔细讨论方可确定。”
众人哪还听不出来,他们就是看不出是什么病。
叶兑眼神里已经带上悲戚之色,他的儿子和孙子里面,没有一个能继承家族学问的。
这个嫡重长孙虽然年幼,却非常聪慧懂事,被他视为衣钵传人,从小带在身边感情非常深。
谁知……
难道天真的不欲使我叶氏一脉兴旺吗。
陈景恪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他之所以同意当太孙之师,就是为了救自己的重孙。
只是他没有想到,连御医都没办法。
病床上的叶流云看出了他的悲伤,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曾爷爷别难过,我没事的,很快就能好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叶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老泪流淌而下。
朱标也是感同身受,心中不禁一酸,前几日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啊。
朱雄英看了看这個,又看看那个,忽然开口道:“陈侍读,你也给叶师弟看看呀。”
朱标似乎才想起这一茬,也说道:“是啊,叶先生也是你的老师,景恪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叶兑有些迟疑,御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办法。
三名御医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没办法再阻止对方插手了。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陈景恪到底能不能看出是什么病。
要是他也看不出,那大家是一样的,没什么丢不丢人的。
如果他能治,自己等人说不定还能偷学一招,这样就算丢一次脸也是划算的。
想到这里,郑良琦就主动说道:
“叶先生,陈郎中的医术有独到之处,我们太医院都要向他学习,说不定真能看出些端倪。”
叶兑见御医都这么说,心中信了几分,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时候,也别矫情了。
于是就说道:“景恪,劳烦你给小云看看如何?”
陈景恪拱手道:“先生客气了,我勉力一试。”
说着就来到床边准备做检查。
叶流云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这就是那个揭皇榜救太孙,又诊断出皇后有病的少年吗?
好厉害啊。
不知道他能不能治好我的病。
陈景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就开始检查起来。
其实刚才他旁观那么久,已经知道了大致情况,对叶流云的病情也有了猜测。
不过出于谨慎还是详细检查了一遍。
三名御医已经结束讨论,静静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他检查的步骤。
渐渐的他们发现,陈景恪的检查范围在一步步缩小。
不懂行的人看不出来,作为老医生他们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找到症结所在,甚至已经知道什么病了。
对方竟然真的知道?三人又惊又喜。看的更加专心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看漏了。
叶兑不懂医术,只能忐忑的看着,生怕陈景恪也说没办法。
朱标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朱雄英是最兴奋的,又能看到陈侍读施展本领了。
大约七八分钟后,陈景恪终于结束检查。
病人脸色发黄、憔悴、黑眼圈很重,舌苔淡白,口有臭味,脉象虚弱,且有发热、恶心呕吐、头疼等症状。
再结合他服药之后,便秘和拉肚子来回循环,基本可以确定是什么病了。
这次朱雄英率先开口问道:“陈侍读,叶师弟得的是什么病啊?”
众人目光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陈景恪笑道:“肠道诸气紊乱症,肝脾失和型。”
闻言,叶兑惊喜的道:“好好好,实在太好了。”
这是自叶流云病情加重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出了疾病的名字。
朱标眉头一挑,很是惊讶。
一而再再而三的查出御医都看不好的病,他已经相信陈景恪的医术,超过了诸位御医。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惊讶。陈景恪才几岁,这是何等的天赋。
三名御医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激动。
肠道诸气紊乱症,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能学到新东西了。
郑良琦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马上求教道:
“还请陈郎中赐教,不知何为肠道诸气紊乱症?”
说完心情忐忑不已,这已经属于偷师了,陈景恪就算骂他一顿都不为过。
但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一种全新的疾病啊,他愿意拼着被骂一顿的风险,也要请教一番。
当然,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是因为陈景恪救治太孙和皇后时并未背人,甚至还为几位御医讲解过。
陈景恪本来就是要出医书的人,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况且医术这东西,只有通过交流才能精进。
这个职业,也不存在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说法。
因为好医生永远是稀缺的,只要医术有可取之处,根本就不愁没病人。
“医家有精气神之说,我们的体内有无数的元气……平时这些元气相互平衡……”
“叶小郎因惊吓而损了神,继而影响到肝气……打破了肠内诸气的平衡,才有了现在的种种病症。”
这个病的真实名字,叫肠道菌群失调。
前世很常见的一种病,长期服用抗生素的人群,基本都会得。
因为抗生素会灭杀体内的固定菌种,导致菌群失调。
长期处在极端情绪里无法自拔,也容易得。
比如悲伤痛苦。
叶云流落水濒死受到惊吓又感染伤感,后治疗不当发展成了这种病。
只是‘菌’这个概念太超前了,给他们说这个容易引起争议。
所以他用了古人更能接受的‘气’来代替。
果不其然,众人非但没有怀疑,反而露出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人能活着,可不就是因为‘气’在支撑吗。
但问题来了,如何梳理肠道内的‘诸气’呢?
郑良琦没有任何头绪,只能继续向陈景恪求教道:“不知该如何治疗此病呢?请陈郎中赐教。”
此时他表现的比叶兑这个曾祖父还急切。
该如何治?
陈景恪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病还真不好治。
前世有专门补充菌群的药物,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治好,有些甚至需要三五个月。
现在他上哪弄这种药物去?
但真要说起来,他确实有一个办法能治这个病。
标准的中医治疗,效果比补充菌群的药物更明显。
然而这药有点重口味儿,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叶兑却误以为他没有办法,一颗心又沉了下去,语气中带着点哀求道:
“景恪,你……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师弟啊。”